“yuki~~”

  當天夜晚，天海梓在病房找到了還沒有休息的天海之雪。順帶給她拿了一些好吃的東西過來。

  拎著手裡的東西靠近病床，天海梓發現天海之雪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榊原樂早上送給她的那隻白貓玩偶
  室內本就沒有開燈，月色照到這個抱著玩偶的少女臉蛋上，更多了幾分清冽的感觸。

  天海梓看到後，都下意識地愣了一秒，然後在心中感歎.
  ——yuki這孩子，還真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

  小樂送給她的玩偶，她都這麽珍惜。

  天海梓搖搖頭，回頭去關上了門，打開了病房的燈控開關。

  房間一下子亮堂起來，天海梓又去推了推她的肩膀：

  “yuki，yuki。”

  天海之雪躺在床上轉個身，在天海梓的臉蛋上停留好久才認出她來：
  “姐姐。”

  天海梓微笑：“yuki想起姐姐了？”

  “沒有.對不起，只是知道你是姐姐。”

  “這樣啊，沒事的。yuki你坐起來怎麽樣，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天海梓拉了張凳子在病床旁坐下，然後把手中由盒子裝著的，今天學生們烤的燒烤展開在天海之雪的面前。

  餐盤裡面裝有飄著香氣的燒烤串。

  天海之雪不由自主地就多去盯著看了一會兒。

  “想吃吧？”

  “想。”

  “那姐姐給你在床上搭個小桌子，你起身慢慢吃。”

  中途，天海梓一邊耐心搭小桌子，一邊對坐起身來的天海之雪說道：
  “班級裡的大家聽說你生病，還特意烤了些吃的讓我給你帶過來。都是些清淡口味的燒烤，油和鹽都不多，你隨便吃。”

  “大家？”

  “就是同學們啊，你之前不是上學麽，雖說你和班級裡的同學壓根沒說上幾句話，但大家還是挺在意你的。”

  “記不得了。”

  “那就不去想。”

  “.”

  天海之雪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麽，只是在天海梓把小桌子搭好後，小口小口地吃起了燒烤。

  “好吃麽？”

  “好吃。”

  “那就好，”天海梓松了口氣，“之前幾天你可是一點飯都吃不進，姐姐都擔心你了。”

  “.”

  天海之雪沒有回話。

  她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

  安靜到天海梓會去多留意她吃東西的模樣。

  小小的、輕輕的、慢慢的
  多去看兩眼，天海梓就忍不住去想，這麽漂亮，又這麽可憐的孩子，為什麽一直就沒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

  天生就是個自閉小女孩，好不容易被小樂喚醒了對世界的憧憬.結果又被現實給打落了回去。

  被小樂拒絕的那天晚上，yuki應該哭了出來吧？
  特地寫一首歌來表白.
  每天練幾十遍，還努力去和阿鈴學怎麽唱歌
  從來沒見過yuki因為一件事情而去努力的樣子。

  如果不是小樂給了她希望，她怎麽會去做這些事情？
  不過。

  忘了表白那件事也好，忘了就沒那麽多難受的心情。

  “yuki還記得姐姐之前對你說過的計劃嗎？”

  “.”

  天海梓：“怎麽了？”

  天海之雪眨眨眼：“小七和小九不讓我隨便聽信姐姐的話。”

  “.”

  這讓天海梓差點凝噎住。

  “不對！yuki，你應該聽姐姐的話才對。”

  天海之雪像是沒有再聽到天海梓說話一般，安安靜靜地繼續小口吃燒烤。

  “.”

  這丫頭還真聽話。

  天海梓不打算放棄，“這樣吧，yuki還記得小樂的事情，對吧？”

  “記得，樂很好很好。”

  “你還喜歡小樂對吧？”

  “.喜歡。”

  “平時想要小樂抱？想要小樂帶你出去玩？想要小樂可以一直照顧你？”

  天海梓一連串的詢問，把天海之雪直接給問住了。

  盡管忘了一些事情，思維好像也變得遲鈍.
  可心裡從來沒有忘記過一些事情.
  “嗯”天海之雪點點頭。

  “姐姐要對你說的話，也不是要你對付小七和小九什麽的，所以姐姐不是壞人。接下來小七和小九她們會來主動照顧你，姐姐要對你說的就是，你也要學著和她們友好相處，明白嗎？”

  “好像明白了。”

  “那就是明白了。”

  天海梓松了口氣，她再去看向這個安安靜靜吃東西的妹妹。

  心中歎氣。

  她不由心想。

  如果，連自己都不去幫之雪，又有什麽人能去幫她？還有什麽人去幫助她？

  之雪，一直都是那個沒有人幫忙的小可憐.
  就算之雪最後和小樂沒成作為姐姐，也希望她能遇到這個世界上，真心願意去愛她，對她好的人。

  只可惜，生活在大家族裡，自己都被束縛了。

  yuki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又拿什麽去找尋那樣的人？

  希望，小七和小九，接下來能好好和yuki相處吧。

  至少可以讓yuki獲得家庭的溫暖.
  *
  天海之雪的病不算重。

  忘記的記憶也只是小部分有關過去的事情。

  所以，在醫院待了一天，檢查完確認沒事，湯普森醫生又給開了一些膽鹼酯酶抑製藥後，便讓天海之雪出了院。

  天海九琉璃和天海七明月也理所當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承擔照顧天海之雪的職責。

  修學旅行的第八天晚上。

  天海七明月將剛剛出院的天海之雪接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間。

  說個題外話，天海七明月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生活。

  雖然以前和姐姐關系很親密，但也一直是一個人睡一間房，從未主動照顧過其他女孩子的起居。

  現在，多了一雙淡淡望向自己的眼睛，天海七明月都不由得認真嚴肅起來：

  “首先，之雪你的衣服我已經帶到我這邊來了，介於你最近忘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必須把你帶到身邊照顧，你明白嗎？”

  “晚上會和小七一起睡覺嗎？”

  “是，和我一起睡。”

  “以後也一起睡嗎？”

  “不一定。但直到修學旅行結束，都是如此。”

  天海七明月清了清嗓子，繼續對站在門口的天海之雪說道：
  “我還不清楚你把平日裡的事情忘到什麽程度。所以現在必須問一下之雪你，目前時間是晚上八點，剛剛吃完晚飯，現在應該去做什麽？”

  “現在就和小七一起睡覺。”

  “錯，是洗澡才對。”

  “好吧。”

  天海七明月沒想到她把每天應該做些什麽的事情都給忘了那這麽說，自己就得變成她的貼身保姆，事事照顧她的起居？

  也罷。

  本來就是決定好了的事情。

  “還記得怎麽洗頭？”

  “.”天海之雪呆了呆。

  天海七明月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了，“那就是不會了，看來必須從頭教一遍。行吧，那現在就去洗澡，先過來。”

  天海之雪跟著天海七明月來到酒店的床邊。

  天海七明月已經將身上剩下的唯一一件短袖襯衫解開了扣子，脫了下來。

  伸手將腦後的亞麻色長發舒展後，她才發現天海之雪一直都像是貓一樣，表情平淡地看著自己。

  “這麽看我做什麽？”

  “小七，好大。”天海之雪的視線回正到了天海七明月的臉上。

  “.”

  天海七明月安靜了片刻，腰杆筆筆直，閉眼回答，“一般。”

  “怪不得樂喜歡摸。”

  “？”

  天海七明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和你說過，他摸過我胸的事？”

  天海七明月唯一能記起來有關於摸胸這件事，就是在老家那一回。

  當時兩人晚上睡一塊兒，榊原樂睡著了，莫名其妙就把手往自己這邊探。

  事後當然一個眼神把那家夥的爪子瞪了回去。

  “沒有。”天海之雪搖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他喜歡摸的事情？”

  “樂每天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小七。”

  “都會夢到我？”

  “嗯。”

  “然後呢？”

  “然後樂會一邊說夢話，一邊捏這裡，”天海之雪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喊著‘小七，小七’。”

  “再然後？”

  “再然後樂還說，小七摸起來很舒服。”

  那個家夥
  天海七明月伸手捏了捏鼻梁，內心有股怒火在升騰，“他主動找你的？”

  “.沒有。”

  “你去主動找他，然後他做夢，就揉到你身上了？”

  “嗯。”

  天海七明月大概明白了怎麽一回事，“他醒來之後怎麽對你說的？”

  “樂喊我快點出去又對我說以後也不要來了.”

  不是主觀上的行為就行。

  不是主觀上的行為就行。

  不是主觀上的行為就行。

  天海七明月使勁捏著鼻梁，心中不斷安慰著自己。

  一想到他房間那鑰匙孔還是自己用膠水賭的，晚上睡覺擋不住之雪主動去找他，便在心中主動松口氣。

  嘖。

  算了，揉胸這件事，以後再找那家夥算帳。

  “yuki過來。”天海七明月主動放松，對天海之雪招招手。

  “好。”

  “手抬起，我幫你脫衣服。”

  “好。”

  天海七明月三兩下就把天海之雪身上的衣服脫光光。

  “還不錯。”

  “小七指什麽？”

  “大小，以及身材。”

  “小七的要大一些，身高也要高一些。”

  “知道就好，行了，快去浴室。”

  天海七明月領著天海之雪來到浴室，讓她坐一個小凳子上。

  她拿起平時自己梳頭的梳子，開始為天海之雪緩慢地梳頭。

  一邊梳，一邊為她講解：
  “洗發就要將頭髮像這樣梳理順暢，以免洗發時發生纏繞。”

  “書裡有寫過。”

  “什麽書？”

  “樂給我那本書.也是手冊。”

  天海七明月知道那玩意兒，她起身拿過花灑，待到水溫調到合適的溫度後，將花灑上的水往天海之雪米色長發上打去，“關於兄長的事情，你都記得？”

  “嗯關於樂的事情，都還記得。”天海之雪眯著眼，享受著熱水衝頭的感覺。

  “.”

  天海七明月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海之雪對他的特殊偏愛，平日裡怎麽洗頭都能忘，唯獨忘不了榊原樂給她的東西。

  “那本手冊你還記得？”

  “.那是樂帶我出去，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不會忘記的.樂在上面寫了手冊的名字，還留了他自己的名字，後面又帶我去買了好吃的小吃。”

  天海之雪的頭髮已經被打濕，天海七明月按照她的頭髮量，擠入適量的洗發水，並用指腹按摩起少女的頭皮來。

  少女的頭髮上漸漸冒出了很多的白色泡泡。

  “平時兄長還對你做了什麽？”

  “吹頭髮、剪輯音樂、做油炸冰淇淋、出去吃麥當勞、逛海洋館。”

  聽起來都是些很正常的事情，可在天海七明月聽來，這些大概都是讓天海之雪印象很深的事情，所以她才不會忘記.
  其實仔細想想，在家裡，也一直是由兄長在照顧她。

  從沒有被這麽無微不至照顧的少女，喜歡上一個對她無比關心，又處處體現溫柔的男生，自然是無比正常。

  天海七明月也聯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從來沒有被母親正視過的自己，受傷的時候在鄉村車站遇到了一個願意關心照顧自己的陌生人.
  難道，自己不也是因為這種心情，喜歡上他的？

  手上洗發水的泡泡越來越多，天海七明月看著天海之雪那單薄的背影，緘默一陣後，詢問道：

  “如果有一天，兄長和你被迫分開了，之雪你會去找他嗎？”

  “.會的。”

  “.為什麽？”

  “.就是，想找到樂.只有他會對我這麽好。”

  天海七明月都徹底安靜了，這完完全全就是當初自己的想法。

  感覺只有他會對自己好，感覺只有他會照顧自己。

  只有他會帶自己出去，經歷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在體驗過前所未有的愉快的一天后，再去到他的家裡，吃著他給自己主動炒來吃的薯片炒飯心中的感激，依戀，開心.無以言表。

  他不會害自己。

  不會要求自己。

  只會帶自己去體驗從來沒有過的事物，看從來沒有看過的魚，聽從來沒有聽過的新奇故事.
  天海七明月回憶著兒時那永遠不能忘懷、十幾年來一次次在腦海裡重複過無數遍的時光，心中感慨萬千。

  她想，這種心理，是完全信任。

  對他的一種完全信任，相信他不會害自己，相信他能給自己帶來明天
  為此，自己也願意一次次地去追隨他的步伐找到他.
  之雪，大概也是這樣的心理吧？
  “小七。”

  天海七明月的思緒被天海之雪從回憶中拽回，她回過神後，便重新打開了花灑，為天海之雪衝洗著頭髮上的白色泡泡。

  洗乾淨泡泡後，使用毛巾輕輕擦乾頭髮，又用頭巾幫她把頭髮包了起來。

  天海七明月看著天海之雪腦袋上頂著的頭巾：
  “記得不要把頭巾拉開，頭髮洗乾淨後不能再泡水，等會還要泡澡。”

  “一起泡嗎？”

  “分開。”

  “為什麽不一起。”

  “因為.算了，一起就一起吧。”

  而後，天海七明月又自己給自己洗起了頭。

  天海之雪倒是沒有在一邊呆看著，而是在天海七明月的指揮下，讓她幫自己抓撓頭髮、用花灑衝水。

  完成洗頭，接下來就是洗澡。

  “別和我說你不會洗澡。”

  天海之雪眨眨眼：“.忘了。”

  “那我幫你抹沐浴露？”

  “小七想亂摸摸。”天海之雪後退一步，抱胸。

  “.誰想亂摸你，手別擋在面前，放開。還有，給我過來。”

  “好、好癢.”

  “好了，我又沒撓你癢癢，正經點。”

  天海七明月隻感覺自己像是在照顧一個洗澡都不會的大號妹妹。

  還有點心累。

  “小七，樂知道了會生氣的。”

  “他生什麽氣？”

  “樂就是會生氣，那是隻屬於樂的位置。”

  你難道不是把你整個人都想送給榊原樂？
  “.我只是在給你抹沐浴露而已，你正經點。”

  “明明是小七不夠正經。”

  “.”

  原來，真正的之雪，是這樣的？
  天海七明月感覺自己應付著都有些心累，兄長那家夥就天天負責解答之雪一些像是小朋友一樣無窮無盡的問題？

  這件事沒一點耐心和愛心還真做不下來。

  洗乾淨身體，又一塊泡了會兒澡。

  期間天海之雪的問題無窮無盡，還都是關於身體和常識性方面的好奇疑問
  本不喜歡說話的天海七明月隻好耐下心，一條條地給她解釋，回答。

  泡完澡，擦乾淨身體後，也就到了就寢的時間。

  天海之雪裹上白色浴袍後，拖鞋都不穿，就光腳走了出去。

  天海七明月隻好趕緊把她又喊回來，讓她拖鞋穿上再出去。

  等到天海七明月打開浴室門，冒著水霧氣出去的時候，看到天海之雪像是隻貓一樣地盯著自己看。

  “怎麽？”

  “餓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餓了？”

  “嗯。”

  “不行，睡覺。”天海七明月可不想大晚上的再穿衣服出去找吃的，她也不喜歡吃夜宵。

  “可是，樂每天晚上都會.給我做吃的。”

  “他每次聽你這麽說，都會給你做？”

  “嗯。”

  “.”

  兄長還真是.女孩子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他這也太寵人了吧？

  天海七明月無可奈何地歎氣，“行吧，你想吃什麽，我出去給你買。”

  “油炸冰淇淋。”

  “這裡沒有油炸冰淇淋賣。”

  “可是，樂——”

  天海七明月最招架不住她拿榊原樂來說話。

  因為這代表著自己要是不答應他，反倒不如榊原樂對她的照顧。

  不如榊原樂.那自己還怎麽去引導天海之雪？
  於是，天海七明月又隻好妥協：
  “行，我幫你查查，哪裡可以買油炸冰淇淋。”

  “小七不會做嗎？”

  “不會，況且這裡是酒店，沒有地方可以做。”

  天海七明月拿出手機，還真查到兩個賣油炸冰淇淋的地，只不過一家店打烊了，另一家店距離有15公裡遠。

  她隻好把頭髮吹乾，打輛車過去，來回花費一個小時，給天海之雪買吃的。

  回來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一點。

  “謝謝小七。”

  “吃完就睡覺吧，換做以前，11點前我必須入眠。”

  天海七明月困得不行，坐床邊，撐著下巴，看著天海之雪吃油炸冰淇淋。

  之雪吃油炸冰淇淋，倒是沒有忘掉七明月。

  “啊~~我喂小七。”

  天海七明月半闔眼簾，疲憊得一口把油炸冰淇淋吃掉。

  “小七乖，還有。”

  “.”

  又過了十分鍾，天海之雪把油炸冰淇淋吃完了。

  這下再沒什麽么蛾子，終於可以睡覺。

  天海七明月換上睡衣，倒在了床上，天海之雪隨後鑽進了她的被窩裡。

  “小七，要抱著一起睡。”少女在面前對她悄悄說著。

  “.”

  天海七明月困得不行，沒有拒絕她的意思，直接任由她在被子裡窸窸窣窣地竄動。

  最後，天海之雪從被子裡探了顆腦袋出來。

  天海七明月乏著眼，瞥了她還很精神的臉一下：
  “現在可以睡了吧？”

  “嗯，晚安，小七。”

  “晚。”

  照顧人，居然會比運動還累？

  天海七明月此刻也想不了那麽多了，安安靜靜睡下了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