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2734號魘坑事件

  男孩名叫曲城，14歲，外城北區人。

  曲城的資質是高曜感，在十歲那年，初步感悟到曜識的存在，這樣的資質可謂是極佳。

  可以預見在一兩年內，就能開啟第一曜識，再加上家住北區，可以進入須王曜能學院就讀。

  再加上，曲城樣貌極其出色，這樣的資質，這樣的外在條件，將來無論步入任何崗位，都有著光明的未來。

  “三年前，第2734號魘坑事件，除了曲城外，他的家人都喪生在那場事件中，曲城也受了嚴重的‘侵蝕傷’。”簡室長歎息道。

  凌遜沉默，他想到與曲城戰鬥時，男孩提到他的父母，還有哥哥。

  這樣的情況，使得凌遜想起了自己，原身的父母，也是喪生在魘坑事件中。

  等等……，三年前……，凌遜抬眸，看向簡室長，“三年前的魘坑事件？”

  “對，第2734號魘坑事件。”簡室長看了凌遜一眼，“那一年，隻發生了這一場魘坑事件。”

  聞言，凌遜雙手不由緊握，他對於三年前魘坑事件的記憶很模糊，但是，身體卻本能的出現了反應。

  簡室長繼續道：“第2734號魘坑事件，曲城的家人，他的未來都埋葬在那裡……”

  因為面部嚴重的“侵蝕傷”，曲城對於曜識的感悟，此後再沒有進展，而他自身在那場災難中，就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問題。

  之後，在學校裡，受到同學的歧視，校方考慮到影響，勒令曲城退學。

  從曲城的病歷中了解到，從學校退學後，他的精神問題更加嚴重，疑似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一周前，曲城在家裡自殺，送來風曜西院的急診部，阮柯也是那時見到了這個男孩。

  “據負責曲城手術的醫生說，他分裂的一個人格，對醫護人員非常仇恨，將他家人的死，都歸咎在醫護人員身上……”

  簡室長抬手，揉了揉額頭，“在手術失敗後，他的第二個人格更加扭曲，變得瘋狂，主動找到一級蝕魘承受侵蝕，卻沒想到在這一過程中，他竟開啟了第一曜識，再加上強烈的憤怒，並沒有被完全侵蝕，轉而控制了這頭一級蝕魘。”

  “那些蛔蟲蝕魘，也是曲城的第二人格製造出來的……”

  “總之，這一切已經結束了，歸類為特殊蝕魘事件，不能對大眾公布，你們有保密的責任。”

  凌遜默默聽完，沉聲道：“為什麽要對大眾保密？擔心更多受了‘侵蝕傷’的人，也學曲城那樣麽？擾亂社會治安麽？”

  “那些‘侵蝕傷’的病人，本身處境就很困難，市政廳不願用公共資源去救助，隻想驅逐他們，放任自生自滅麽？”

  休息室裡，少年的聲音並不高，但是，語氣中蘊含的情緒，使得他的話語莫名透著尖銳。

  一旁，護士長看著凌遜，有些錯愕，這少年給她的感覺，一直很冷靜，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成熟，卻不知為何，突然情緒有這樣的波動。

  “凌遜……“阮柯關切喚道。

  凌遜深吸口氣，搖了搖頭，苦笑道：“簡室長，抱歉！我有點激動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說著，他站起身，打開門離開了。

  簡室長歎了口氣，看著護士長，阮柯，道：“三年前，凌遜的家人也喪生在第2734號魘坑事件中，據說他姐姐受的‘侵蝕傷’，比曲城還要嚴重。這對姐弟搬去市郊，待了三年，後來黑潮爆發，這小子為了湊齊兩張入城通行證……”

  將黑潮爆發前，凌遜在市郊的近一個月經歷，簡室長簡略說了一遍。

  當說到第一次見到凌遜，少年協助一名風曜軍團的天才，擊殺兩頭兩級蝕魘，滿身是傷時，阮柯再也忍不住，眼眸中的水霧化為淚水，從臉頰滑落……

  ……

  清晨。

  【曜之塔】的金輝已經褪去，破碎的太陽尚且完全升起。

  東方的天際，有著數塊不規則的發光體，釋放著並不炫目的陽光。

  對於剛到這個世界，才一個多月的凌遜來說，這是相當奇妙的景觀。

  但是，對於風曜市的人們來說，在黑潮爆發的時期，深秋到冬天，是一年中最危險的時間。

  【曜之塔】的防禦模式，並不會隨著季節而拉長，而深秋到冬天，日出的時間則會延長，每天近一個小時的間隔，則是蝕魘事件爆發最多的時間段。

  44號環形樓。

  44-4門口，凌遜到家的時候，恰好是這個時間。

  看著走廊窗外的陽光，凌遜有些恍惚，腦海中浮現曲城那個男孩的身影，到底內心經過怎樣的掙扎，才會選擇主動承受蝕魘的侵蝕。

  誠然，曲城的病歷上提及，會選擇主動承受蝕魘的侵蝕，乃是其第二人格做出的決定。

  但是，之所以會有人格分裂的傾向，也是曲城此前，心理經受了無盡的煎熬。

  與曲城相比，“侵蝕傷”更重的姐姐，又經歷過哪些痛苦的事情，在姐姐心中又曾留下怎樣的創傷。

  關於這些，凌遜從未想過，曾經的原身也從未想過……

  站在門口，凌遜沉默了好一會兒，揉了揉僵硬的臉龐，才打開門，走了進去。

  “這麽早就回來了？還以為你要再過一會兒……”

  廚房裡，姐姐正在準備早餐，聽到開門聲並沒有回頭，清冷的聲音隨之傳來。

  凌遜愣了一下，整理有些紛亂的思緒，語氣中透著一絲疲倦，說道：“姐，你不知道在風曜西院值夜班多累，從昨天七八點，一直忙到凌晨，都沒有停過……，實在累了，那邊護士長就讓我提前下班了。”

  這般說著，凌遜忽然發現，衣服上還殘留了一些刺鼻的氣味，連忙走進梳洗間，清洗一番，並將身上的衣物換下來泡上，重新換了一套新的。

  從梳洗間出來，廚房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姐姐打量了一下凌遜，瞧著弟弟剛換的乾淨衣服，滿意的點頭，招呼他過來吃飯。

  “姐，你的新工作還順利嘛？”

  吃著姐姐烹飪的，特有味道的早餐，凌遜問道。

  姐姐凌瓊愣了一下，奇怪地看了眼弟弟，道：“我工作一直很順利，倒是你剛工作，要注意一點。”

  瞧著姐姐一貫清冷的神態，凌遜並麽有從她眼中，看到任何異樣的情緒。

  或許，人和人之間，確實是不同的，相比曲城，姐姐的心理明顯要強韌的多。

  凌遜沉默了一下，想要提及當年的第2734號魘坑事件，姐姐是否留下了什麽心理疾病，但卻又擔心舊事重提，會過度刺激到姐姐，最終什麽也沒說。

  “遜弟，你去休息吧，記得換一套乾淨睡衣。”

  吃完早飯，姐姐收拾碗筷，叮囑著這些事，便出門去了。

  咚……

  大門關上，隨著姐姐的腳步聲遠去，凌遜坐在客廳裡，並沒有去休息，而是靜靜等待了半小時，確定姐姐不會折返回來。

  隨後，他從房間裡，取出鞋套，手套，悄悄打開姐姐房間的門，溜了進去。

  在姐姐房間裡，凌遜進行了地毯式搜索，抽屜、床底，地板……，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足足搜尋了半個小時，他才停下來，松了口氣，放下心來，並沒有找到類似曲城的病歷，看來姐姐並沒有類似的心理創傷。

  當然，也沒有找到，關於以前家庭的任何舊物……

  “或許，與原身一樣，姐姐拋下了以前的所有，將以前的記憶也封存了吧……，這也是好事。”凌遜喃喃道。

  沉吟了一會兒，凌遜小心翼翼，將姐姐的房間仔細整理，保證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才躡手躡腳的溜出了房間。

  “累死了，該去睡覺了……”

  凌遜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回房間補眠，卻是突然頓住，想到了什麽，暗罵自己真是愚蠢。

  光是檢查姐姐的房間，有什麽用？

  男孩曲城之所以心理扭曲，真正的促因，是學校老師、學生的歧視。

  若是姐姐的工作環境，也是那樣糟糕，則需要盡快辭掉。

  凌遜思索了一下，回憶姐姐在外城區的工作地址，依稀記得是外城南區的一個模具加工廠，乘坐大巴的話，需要30~40分鍾。

  看了看曜能腕表，凌遜進了房間，從舊皮箱中，取出那件破舊的皮質風衣換上，拉上兜帽，徑直出門了。

  從44號環形樓出來，凌遜穿過兩條街區，在一個巴士站牌上，看到南區模具廠的站名，等待了十分鍾，乘上了那條線的大巴。

  大約35分鍾，大巴到站，凌遜從車裡下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南區模具廠走去。

  外城南區的模具加工廠，規模並不大。

  一個搭著大棚的大院子裡，這裡的工人們都是露天作業，尚未走到模具加工廠，遠遠就能聽見“叮叮叮”的聲音。

  工廠的院門是半掩的，對面的一條小巷裡，凌遜站在拐角，憑著“特殊視野”，隔著很遠，就能看到院子裡正拿著工具，敲入鉚釘的姐姐。

  細細的手臂，揮動工具敲擊，並不顯得吃力，且非常熟練。

  “小瓊，來，喝水？”

  工作台旁，一名胖胖的中年女子端著水，也不等凌瓊回答，熱情的將一杯水放在旁邊。

  “瓊姐，中午吃完飯，陪我一起去逛街吧？你眼光那麽好，給我挑幾件衣服吧……”

  身旁，一名女工趁著空隙，熱情的與姐姐交談，也不管後者不怎麽搭理的態度。

  這時，一個車間主任穿搭的男人走過來，訓斥那名女工，別在工作時摸魚。

  轉頭，看向凌瓊時，車間主任露出親切的笑容：“凌瓊，工作別太累，廚房師傅讓我問問你，中午想吃什麽，他提前準備。”

  “都可以。”凌瓊頭也不抬，輕聲回應。

  車間主任點頭，笑著轉身離去。

  一旁，一名年紀很小的女工，悄悄取出一個盒子，放到凌瓊的工作台邊，悄聲道：“瓊姐，這是我家做的點心，等會你累了，就吃一點，很乾淨的。”

  ……

  對面的小巷裡，皮質風衣的兜帽下，凌遜嘴巴張大，若非親眼所見，他根本不相信姐姐的工作環境會是這樣。

  從工廠那些人的神情舉止中，他們對待姐姐的態度，並沒有什麽作偽，也沒有同情，那是發自內心的想要親近的態度。

  凌遜不禁撓頭，忽覺自己有些可笑，竟然會擔心姐姐。

  在記憶中，姐姐的事情，哪裡需要弟弟來關心……

  “浪費了半個上午時間，真是……”

  凌遜暗中搖頭，轉身離去，他要趕快回家補眠，爭取在傍晚前醒來，把晚餐提前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