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聽錯了？”

  “我喜歡年年姐。”徐行既然真的當面說出口，就不打算再回避了，再次重複一遍剛才說的話後，又補充道，“年年姐中午說有喜歡的人了，其實就是我。”

  原本好不容易將情緒和思維從一片混亂中拉扯回來，徐毅就又立刻被徐行這番話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中午吃飯的時候聊到女兒戀愛對象這事兒，徐毅也就是隨便這麽一聊。

  就算徐年年在學校裡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按照徐毅對徐年年的了解來看，估計也就是還在朋友階段而已。

  可是徐行這話一出，徐毅腦海裡頓時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記憶中，徐年年和徐行平日裡相處的畫面和細節都開始在他的腦海中閃回，一幕幕的畫面，似乎都被賦予上了不一樣的含義。

  但是光知道這件事兒還不夠，整個事兒的具體情況，徐毅都還沒了解。

  所以徐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他個人的性格所致。

  當然也是徐行和徐年年選擇第一個告知他的原因。

  如果是畢雯麗當場知道了這件事兒的話，很難說後面還會不會有那個理智一起吃飯和交流。

  徐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現在最關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徐行和徐年年這兩個家夥，互相喜歡的程度已經到了什麽階段了？

  醋醋又是否知道這件事？

  徐行這臭小子想腳踩兩條船，竟然還這麽理直氣壯的當著面跟他這個當爹的說。

  是因為覺得他不是年年的親生父親，還是自己在公司裡屬於他的直系下屬，所以覺得他好欺負是吧？
  雖然告誡自己要冷靜，但徐毅還是忍不住有點生氣，總覺得這小子是柿子挑軟的捏。

  覺得他好說話呢？
  按照徐毅的思考邏輯來看，如果徐行和徐年年之間，彼此還沒到互相確認心意，並且告知醋醋的前提下，大概率是不會先跟他攤牌這事兒的。

  所以……

  看樣子徐行這小子也算是攘外必先安內是吧？
  這會兒開始攘外了。

  徐毅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這些雜亂頭緒後，思考片刻。

  結果剛要開口繼續說話，敞開的家門口那邊，徐年年就探出一顆腦袋來，說道：“你們幹嘛呢？準備吃飯了。”

  說著，徐年年從屋裡走出來，一臉狐疑的走進兩人，結果就看到徐行捏在手指間的一根香煙，頓時挑眉，有些生氣的衝過去一把搶走。

  隨後她又瞄了一眼走廊上的地面，蹲下身子撿起剛才徐毅掉在地上的煙屁股。

  “你別把徐行帶壞啊。”徐年年蹙眉瞪了一眼老爸，“抽煙就抽煙，煙屁股別亂扔。”

  “我的錯。”徐毅被打斷了對話，滿肚子想問的問題被憋在喉嚨裡，難受的要死。

  “我沒抽煙，放心。”徐行失笑道，“就是摸摸手感，不會抽的。”

  “不抽你摸什麽手感。”徐年年白了他一眼，“我可警告你啊，不許抽煙。”

  “知道啦，肯定不抽。”徐行聳聳肩膀，按著徐年年的肩膀推著她往屋裡走，“回去吧，吃飯了。”

  徐毅看著徐行推著徐年年的雙手，眼皮子直跳。

  如果是在之前，看到姐弟倆這種親昵的舉動，徐毅是完全不會有任何奇怪的想法的。

  畢竟他倆從小關系就好，別說推推肩膀了，在沙發上扭成一團徐毅都見過，也隻當是姐弟之間的玩鬧。

  可是現在，光是看他倆這樣推著肩膀走進屋裡，徐毅的眼角都在輕微的抽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跟著前面姐弟倆走回屋裡，徐毅的神情有些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餐桌旁，又是怎麽坐下來的。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顏池醋把一雙筷子遞到他的面前。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顏池醋的時候，徐毅內心便不可遏製的生出尷尬的情緒來，立馬有些坐立難安。

  以至於他滿腔的話語全都憋回胸口，又被豐盛的飯菜一同塞回肚子裡。

  無數想要問出口的問題，最後一個都問不出口。

  就這麽沉默的吃著飯，徐年年和顏池醋自然也察覺了飯桌上面彌漫開來的可疑的沉默。

  徐年年瞅了一眼對面的徐行，飯桌下踩了他一腳，眉頭朝著自己老爸的方向挑了一挑，神色詢問怎麽回事。

  對面的徐行回踩回去，夾住徐年年的小腿。

  徐年年本想抽回，結果發現徐行這家夥竟然用腳趾頭在她腳背上寫字？

  徐年年：“……”

  徐行：“……”

  她又不是什麽高級特工，這種腳背寫字怎麽可能感覺的出來寫了什麽？！

  徐年年一臉無語的指了指自己飯桌上的手機。

  徐行咳嗽兩聲，桌子底下的腳松開，拿起手機給徐年年發了條微訊。

  【徐行】：剛才在走廊上，我都說了。

  “啊？！”徐年年被徐行發的微訊嚇了一跳，下意識喊出聲來，又連忙捂住嘴。

  徐毅抬頭看向徐年年，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徐年年練練搖頭，“嘉嘉那邊給我說了個八卦來著，有點小驚訝。”

  “哦，這樣啊。”徐毅也沒多問，感覺人還有點麻，都不知道該接什麽話茬。

  於是飯桌上很快就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的狀態，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

  顏池醋瞅瞅徐毅，又瞅瞅徐行，再瞅瞅徐年年，心裡似乎猜到了什麽。

  但她也不好意思講話，只能自己乖乖吃飯。

  於是很莫名其妙的，這頓飯就在一種詭異的狀態中結束了。

  但今晚的事情，顯然還遠沒有結束。

  ……

  “徐行。”

  沙發上，徐毅看著廚房裡並排站著洗碗的顏池醋的徐年年，看向徐行問道，“家裡有酒嗎？”

  “有啤酒跟紅酒。”徐行想了想，“好像還有白酒來著，別人送的，沒拆過。”

  “啤酒就行。”徐毅拍拍大腿站起身，朝徐行的臥室走去，“咱爺倆單獨聊聊。”

  當著兩個女孩子的面，尤其是顏池醋就在現場，徐毅還真沒法堂而皇之面不紅心不跳的，跟他們一起討論這種事情。

  眼下隻好找個安靜點的環境，先單獨跟徐行聊聊，了解了前因後果再說其他。

  徐行也了解徐毅的意思，走進廚房找了找，從冰箱旁邊靠牆的縫隙之間拎出一箱啤酒來。

  “你幹嘛呢？”徐年年扭頭看到他動作，不由問道。

  徐行懷裡捧著啤酒箱子，臉色認真，大義凜然道：“我去直面死亡了。”

  徐年年：“說人話。”

  “好吧。”徐行歎了口氣，“跟你爹單人solo去了，要是我倆晚上一直沒從臥室裡出來，你們記得把我葬在鄉下老家的院子裡吧。”

  顏池醋：“……”

  徐年年：“……你正經一點行不行？”

  “要不要我們一起？”顏池醋有些擔心的問道。

  “你管他呢。”徐年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拉住醋醋的手臂說道，“我爸又不是食人魔，還能吃了你不成，真吵起來了我倆會過來幫你的。”

  “好！”徐行硬撐著給徐年年比了個大拇指，隨後立馬繼續抱住啤酒箱，朝臥室走去，“你可真是你爹的小棉襖。”

  “你說誰是誰爹呢？！”

  “我是說你是叔叔的黑心小棉襖，可別會錯意了啊。”徐行溜出廚房。

  徐年年沒好氣的啐了一口，但還是擔憂道：“要不還是讓我跟著吧？”

  “算了，先等我跟叔叔好好聊一下再說，不著急。”徐行擺擺手，大腿一抬，調整了下姿勢，繼續抱著啤酒箱走到臥室門口，朝廚房兩女的方向揮了揮手，跟個即將要上戰場的死士一樣。

  剛才在飯桌上，如果徐毅真要問的話，肯定早就問了。

  但在場人太多，有些話實在是沒法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問出口。

  徐行也能理解，所以順勢就接受了叔叔的這次酒局邀請。

  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徐毅正坐在床邊，目光直直的盯著床頭櫃。

  或者說的更明白點，是直直的盯著床頭櫃上的幾樣東西。

  徐行順著徐毅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臉色尷尬，連忙把啤酒箱往地上一放，三五步刷刷的就走到床頭櫃旁邊，把幾包小正方形塑料片收進抽屜，再把一些絲質服裝一把攥進手心，走出臥室扔到陽台的髒衣簍裡。

  等徐行再次回到臥室裡，把門給關上後，坐在床邊的徐毅已經從箱子裡拿出一瓶啤酒擰開，咕嚕咕嚕就喝了大半罐。

  徐行坐到徐毅身邊，跟著拿了瓶啤酒出來，拉開易拉罐，挪到身邊示意。

  徐毅扭頭看了一眼，沒跟著臭小子碰杯，自顧自痛飲了一整罐啤酒，隨後冷不丁的問道：“剛才的東西，跟誰用的？”

  “呃……”徐行頓時卡殼，但還是勉強應道，“是年年姐的絲襪來著……昨晚上脫這兒忘了拿去洗了。”

  還真挺會玩啊……

  徐毅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隻感覺太陽穴突突，有些頭疼的厲害，原本想問的一個問題，已經有了很清晰的答案。

  但他還是追問道：“所以昨晚上是年年睡你這兒？”

  “咳咳……”徐行被問到這麽隱私的問題，老臉一紅，很是不好意思的看向窗外，小聲說道，“睡在這兒的是醋醋來著。”

  徐毅：“？？？”

  手裡的啤酒罐瞬間被徐毅給捏成了一團，看的徐行眉頭和眼皮子直跳，差點就想立馬起身逃跑了。

  坐在床邊的徐毅深吸了一口氣，俯身繼續拿了一罐啤酒出來，隨後看向徐行手裡的啤酒：“喝啊，你怎麽不喝？”

  “喝，我喝，我喝。”徐行見他沒有要碰杯的意思，乾脆有樣學樣，直接仰頭幹了。

  徐毅盯著他的側身，等他喝完後，又問道：“所以醋醋知道這事兒？而且還同意了？”

  “……嗯。”雖然有些不恥，但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顏池醋也確實接受了現狀，徐行也就點頭承認了，“這個說來話長，總之現在……算是接受了。”

  “你小子真是……”徐毅見他這麽模棱兩可的說法，自然也猜到了其中曲折，恐怕沒有“接受了”這麽簡單，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抬手食指點在徐行的太陽穴上，用力戳了這家夥幾下。

  他家裡兩個女兒，跟大哥家裡關系又好，一直都是住在對門的關系，兩家人跟一家也沒什麽區別。

  孫婉慧和徐堅都是差不多拿徐年年和徐歲歲當女兒養的。

  徐毅自然也一直都把徐行這小子當自己半個兒子看。

  徐行小時候，徐毅就經常帶著他玩兒，教他在鄉下爬樹捉鳥炸牛糞，教他玩飛行棋，打撲克，還教他怎麽用電腦打遊戲。

  從小時候到現在，徐行跟爸媽的關系，恐怕都不如跟徐毅的關系要好。

  結果徐毅怎麽也想不到，自家女兒能跟自己半個兒子混到一起去。

  而且還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把該做的不該做的什麽事兒都給做過了。

  這讓他還能說些什麽出來？
  徐行被徐毅的手指戳的半個身子都歪倒來，但也沒有什麽反抗，只是承受住了徐毅的葵花點穴手。

  等徐毅稍微消氣冷靜下來後，徐行才接著拿起一罐酒，默默地打開，遞到徐毅面前，眨眼示意。

  “呵。”徐毅冷笑一下，懶得理他，繼續自顧自的喝酒，“我還沒問完呢，你別急。”

  說著，他又痛飲一大口，抹了抹嘴角後，繼續問道：“來，接著說。”

  “叔你問。”

  “什麽時候開始的？”

  “叔你指的什麽？”

  “當然是你倆這個關系。”徐毅瞥了他一眼，“什麽時間確定的？”

  “確定……大概是……”徐行回憶了一下，“大概是13年那會兒來著。”

  2012年底的時候，徐行在春節和徐年年攤牌，告知了自己跟醋醋之間的關系。

  後來到了一起去海上坐豪華遊艇前後，兩個人私底下就基本默認了彼此之間的關系。

  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這件事兒被裝睡的顏池醋知道了。

  然後一直到這年年底，顏池醋才慢慢接受這件事情，從分手到默認，被徐行死纏爛打的甩不開，最後在充滿意外的網吧偶遇中，徹底回心轉意。

  “那已經兩年多了啊……”徐毅揉了揉眉頭，隻覺得一陣心累，“你們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