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倒不是怕陸晨。

  而是怕從陸晨的口中得到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準確來說是怕面對內心一個又一個問題的答案。

  他內心裡面有很多的問題。

  對於這些問題，

  崇禎想要知道，但又怕知道。

  有些矛盾。

  因此。

  他猶豫半晌，都未曾開口。

  就如同他這十七年在位的帝王生涯一般模樣。

  猶猶豫豫的，一點也不果斷。

  最終，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候就別怕這怕那的了。

  於是。

  他用略帶嘶啞的聲音，終於問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第一個問題。

  “今日，朕……”

  “朕死之後，那，賊子……”

  崇禎皇帝難以啟齒，似乎從他口中擠出“李自成”三個字，比殺妻女還難。

  “那李自成，待我天下百姓如何。”

  問題剛問出口。

  陸晨還沒有回答，大量觀看電視的觀眾們無不感覺到難過，
  同時，他們也恨不得站在陸晨所在的位置上。

  大聲的告訴這位明末帝王。

  “哎呦！這崇禎真是讓人又恨，又可憐啊！”

  “李自成算什麽啊！他就是個盜賊而已。”

  “要不是因為他，與明廷公開抗爭，甚至出兵東征，攻破BJ，不但洗掠一空，還逼反了吳三桂，吳三桂迫不得已投降後金，放開山海關，讓後金兵馬進關，明朝亡得也沒這麽快。”

  “崇禎皇帝放心，帝王的位子何其難做，他李自成坐不住的！”

  “崇禎一句話就戳到了我的淚點，他說大明基業，就和朕的心一樣，千瘡百孔了，聽到這裡我鼻子立刻就酸了。”

  “不管崇禎皇帝是不是無能，可是現在就能看出來，他最最最關心的，還是大明百姓啊！”

  “不知道陸晨哥哥會怎麽說，他要騙崇禎皇帝嗎？”

  “應該不會吧，這時候的崇禎可不值得陸晨騙。”

  “沒錯，這是不可能的，這麽多人看著呢，他不可能騙人，尤其是騙一個將死之帝王！”

  觀眾們在節目的同時。

  還一邊熱切的討論，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

  陸晨平靜的看著崇禎皇帝。

  開口道：“李自成入城之後，便下了一道嚴令，敢有傷人及掠人財物婦女者殺無赦。”

  根據明末清初學者彭孫貽《流寇志》的記載，

  闖軍入城後還貼出告示，

  “大師臨城，秋毫無犯，敢有擄掠民財者，凌遲處死”。

  之後，兩名大順農民軍公然違抗軍法，搶劫綢緞鋪，結果被拉至承天門前的棋盤街處死。

  此外，為了盡快恢復京城秩序，李自成還派出不少官員接管各個衙門，張榜要求民間百姓照常生活，並嚴令“罷市者斬”。

  與此同時，李自成還曾於四月六日、四月九日召見百姓代表，安撫民心。

  如此情形下，闖軍入城初期，京城秩序還算不錯，各店鋪也基本都能照常營業。

  頓了頓，
  陸晨繼續說道：“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

  雖然對於軍紀三令五申，

  但這些規矩顯然更多局限於低級將領士卒，至於闖軍的高級將領，顯然不在此列。

  實際上，從入京之日開始，部份高級將領便已經開始縱情享受。

  根據《流寇志》的記載，李自成入宮之後，不僅封宮女竇美儀為妃，而且“與劉宗敏、李過諸賊分宮嬪，有姿首者各三十人，牛金星、宋企郊諸賊各數人。宮人費氏，年十六，投井，井枯不死。賊鉤出之，悅其容，爭相奪”。

  此外，李自成入京後居於皇宮，而各將領也紛紛奪豪華府邸居住，其中劉宗敏奪都督田宏遇府邸，李過奪都督袁祐府邸，谷可成奪萬駙馬府等，而黎志升不僅佔據了長安街仕宦府邸，而且還霸佔了其妻子。

  陸晨說到這裡，

  崇禎皇帝慘然一笑，隨後說道：“苦了百姓啊！苦了百姓啊！”

  這點和上一期唐磊對話秦始皇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意思差不多，

  有點遙相呼應的味道。

  只不過，
  之前說這話的是唐磊，現在說這話的是崇禎。

  陸晨說的是實話。

  李自成推翻明朝統治之後，
  無論是闖軍將領，
  還是投降的明朝官員，都希望闖王李自成能夠盡快登基稱帝。

  先是降臣陳演於三月二十一日勸進，李自成拒絕，倒不是李自成不想當皇帝，這種推辭其實只是走個流程而已。

  後來，牛金星又率領闖軍官員先後三次勸進，李自成這才同意，並於四月九日下令準備登基禮儀。

  按照《明史·李自成傳》的記載，原本李自成已經準備登基，然而在其升禦座時：“忽見白衣人長數丈，手劍怒視，座下龍爪鬛俱動，自成恐，亟下。鑄金璽及永昌錢，皆不就”。

  為了湊出軍餉，李自成在抄掠宮廷的同時，也將主意打到了那些明朝官員身上，從進京後的第九天，即三月二十七日開始，闖軍開始拷掠明朝在京官員，要求官員助餉，並規定“中堂十萬，部院京堂錦衣七萬或五萬三萬，道科吏部五萬三萬，翰林三萬二萬一萬，部屬而下則各以千計”，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也在抄掠之列。

  闖軍將領劉宗敏更是製作了五千具夾棍，“木皆生棱，用釘相連，以夾人無不骨碎”，
  對於官員進行嚴刑拷打，

  “凡拷夾百官，大抵家資萬金者，過逼二三萬，數稍不滿，再行嚴比，夾打炮烙，備極慘毒，不死不休”，
  更是將魏藻德、方嶽貢等八百人囚禁起來嚴刑拷問，追繳軍餉。

  咯吱咯吱。

  煤山之上，除了陣陣寒風，就只有崇禎皇帝雙拳緊握之後，骨結被攥出的聲音。

  看他表情，幾乎目次欲裂，血灌瞳仁。

  “他怎敢！！”

  “朕不是說過，可仍有那賊人分屍，但！誤傷我百姓一人！”

  “朕不是說過，誤傷我百姓一人麽！！”

  “難道辱我還不夠，還要辱我百姓麽！”

  陸晨繼續說道：

  “闖王進京之後，於山海關大敗！”

  “四十一日之後登基，四十二日逃竄。”

  “李自成起兵十八載，隻當一日君！”

  崇禎原本悲憤交加，

  忽然聽到陸晨說李自成只在京城呆了四十二天之後。

  忽然瞪圓了眼睛。

  緊接著哈哈大笑，如同瘋魔一般。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這狗賊也有這一天，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跑了好！跑了好哇！”

  “此乃我大明百姓之喜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滅了朕，自有人滅他如滅朕！報應啊！”

  忽然！

  這響徹煤山的笑聲戛然而止，

  崇禎皇帝緩緩轉身，

  臉上還掛著剛才的笑容，可是眼神裡卻多了一絲驚恐和惶然！

  “朕剛聽聞……”

  “李自成逃亡，是因為山海關……”

  “因為山海關，敗了？”

  老太監王承恩同樣也跪著抬頭，

  一時間，兩人渾身汗毛倒立，雞皮疙瘩從腳底板起到頭皮，
  再從頭皮泛到耳根。

  山海關大敗的消息，

  在崇禎皇帝和老太監王承恩的耳中。

  其實可以有另外一種說法！
  所有的觀眾雖然都明明早知結局。

  可是此刻依然渾身發麻，胳膊起雞皮。

  尤其是看到唐磊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都還沒來的及調整。

  就逢臨這幾乎滅頂的消息！

  更是把這亡國之君刻畫的入木三分。

  他們都知道山海關敗意味著什麽。

  滿人入關！

  沒錯，

  就是滿人入關。

  “我勒個天，這節目到底是見證歷史還是歷史對話啊。”

  “這尼瑪也太好看了啊！”

  “唐磊那戛然而止的笑聲讓我嚇到了！”

  “崇禎皇帝先是對李自成自作自受的嘲笑，繼而聯想到山海關敗之後的可怕後果，這轉折和演技無敵了啊！”

  陸晨的眼中流露著同情之色。

  看著面前的崇禎皇帝。

  唐磊也怔怔的反應著，

  咧開了嘴，似笑非笑，拉著哭腔再問：“那我漢室的江山……”

  “那我漢室江山何在啊！！”

  一代皇帝，
  如同孩子一般，
  在一棵歪脖子樹下捶胸頓足！

  可笑又可歎。

  “唐磊這段表演，足以放入電影學院教材裡面反覆觀看了！”

  “呵呵，唐磊表現得經典太多了，我怕電影學院的學生要瘋。”

  “太絕了！”

  “是啊，唐磊又變強了，這表演太有層次了。”

  “他聽到李自成嚴令軍紀時，就把辛酸和無奈將江山拱手讓出的感覺表達的淋漓盡致。”

  “然後知曉對方在京城胡作非為時，立刻狂怒，暴躁！”

  “聽聞李自成兵敗而逃時的幸災樂禍，以及解氣的大笑。”

  “最關鍵的是，他笑著笑著，

  笑聲戛然而止，這才反應過來山.海關兵敗的後果是什麽！”

  “此等演技，簡直封神！”

  “此刻，我終於相信唐磊為什麽能拿那麽多的獎了。”

  “這家夥不會把自己當崇禎了吧？”

  “太特麽的嚇人了。”

  “他的這種絕望，直接感染到我了。”

  ……

  業內，

  無數的演員在這一刻瞬間愣住。

  相約一起看這節目的明星直接面面相覷。

  和唐磊身在同一時代。

  他們何其悲哀啊！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而現在唐磊卻告訴他們，他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演王承恩的老戲骨就不說了。

  畢竟人家怎麽說也是也是有名的老戲骨。

  可是唐磊這家夥，
  憑什麽啊。

  老戲骨垂眉皺臉。

  眼睛一轉，嘴角一彎，一臉的皺紋和褶子裡面，藏的全都是戲。

  而唐磊的表演，更是如臻化境。

  他那聲笑到一半的忽然停頓，

  就讓所有觀眾第一時間感受到山海關戰敗，

  滿人入關的下場將是什麽！
  如果說之前所有的表演都是一波一波的浪花。

  那麽崇禎皇帝最後笑聲驟停的瞬間，

  就是大壩崩塌，巨浪來臨時的絕望。

  象征著歷史上，
  最後一個漢室王朝的崩塌！

  唐磊飾演的崇禎皇帝絕望的同時。

  業內的演員也在絕望。

  有唐磊這家夥在，他們在也不敢立什麽實力派的人設。

  真的會被群嘲的！
  有唐磊這個標杆在，你好意思提演技？

  毫不客氣的說。

  接下來的流量明星們得低調點了！

  不然的話。

  觀眾會真會教他們做人的。

  重點：低調一點。

  這點楊陽做得就不是很好。

  什麽網上的事情看看就好，不要過多的在意。

  這種話還是少說。

  太高調了。

  高調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得有高調的資本。

  而楊陽呢！

  他沒有。

  軍藝校草指的是軍藝畢業或在讀的男生中顏值最高的那一批人，

  比如沈叔叔、沙叔叔都曾是軍藝校草，而楊陽雖然顏值不輸他們。

  但是學歷和專業能力卻不在一個層次上。

  簡單來說就是帥是夠帥了。

  但是實力卻比不上兩位師兄，

  比不上也就算了。

  還那麽的高調。

  怪誰？

  同時。

  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
  也被這絕望衝擊到了。

  同時微博上關於#大明#的搜索量逐漸開始攀升。

  在此之前。

  網上關於#清朝#的搜索量是最高的。

  畢竟近些年來，

  各種王爺，格格，貝勒爺，還有乾隆，雍正，康熙等影視作品鋪天蓋地。

  很多女人都因為喜歡那種后宮恩怨的爭鬥撕逼而使得清朝熱度極高。

  很大一部分對歷史不關注的女性在此之前。

  甚至不知道崇禎是誰！
  可是她們卻可以對清朝乾隆皇帝的兒子，
  阿哥們如數家珍。

  可是隨著《典藏華夏》的播出！

  #大明#
  這個詞條的搜索熱度，迅速開始攀升。

  當然，

  還有一系列人物詞條同樣開始被關注！

  #歷史上的崇禎皇帝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為什麽《典藏華夏》之中，崇禎聽聞清人入關會那麽絕望啊！#
  #大明的氣節？#
  #《典藏華夏》裡，唐磊再次殺瘋了#
  總之不管是好是壞！

  隨著節目剛剛開始，
  這個華夏歷史上最具有骨氣的朝代，
  終於開始被觀眾們正視和關注！

  ……

  電視畫面之中。

  唐磊捶胸頓足，哀聲哭問。

  這一句話，

  他不是問陸晨，而是問蒼天。

  他在問這蒼天。

  “那我漢室江山何在啊！”

  “漢室江山啊！”

  煤山上，響徹的是崇禎的淒慘呼喚。

  朕，不是天子麽？
  那朕問這天！
  我漢室江山何在！
  聽到這話的陸晨，再次覺得崇禎好可伶。

  此刻。

  寒風蕭瑟。

  而比寒風更寒的。

  是崇禎皇帝的內心。

  這點不僅陸晨，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感覺到了。

  在崇禎看來。

  就算是李自成當了皇帝。

  就算是這天下年號改崇禎為大順，

  那又能如何！
  百姓還是百姓！

  天下，還是漢人的天下！

  這江山，歸根還是漢家的江山！
  可是當聽聞李自成兵敗山海關，
  為保性命，逃離紫禁城的時候。

  他哭了。

  瘋了一般的發泄！

  ……

  研究院的老爺子現在的情緒不比崇禎皇帝好到哪裡去。

  包括很多明粉的情緒也差不多。

  這一刻，
  很多的明粉的雙目早就紅腫了。

  對於崇禎此刻的感受。

  老爺子最是能懂！明粉也懂。

  當年大明先祖朱元璋，
  以乞丐之身，
  一步一步把天下從元朝手中奪回來的！
  複我漢室江山。

  那些都是踏遍歐洲的鐵騎啊！

  是先祖朱元璋帶著兵馬，一座城池，又一座城池的從外族，
  從陳友諒，從張士誠的手中爭回來的。

  可是兵敗如山倒。

  這個已經被蛀蟲和重稅，還有天災侵蝕的千瘡百孔大明，今日可以亡。

  亡於漢人之手，崇禎可以認。

  可是亡於滿人？

  他崇禎皇帝此刻再想要死後見到朱元璋。

  他估計連死都不敢死了！

  看到瘋一般的崇禎。

  陸晨再次輕歎一口氣。

  沒辦法。

  事實已經如此。

  誰也改變不了。

  歷史的車輪滾滾不止。

  這當中的百姓。

  比崇禎更加可憐的大有人在。

  “朕……朕有何顏面見我列祖列宗。”

  “朕罪無可恕！朕才是天下最該死之人！”

  崇禎瘋了一般的抬起手，
  狠狠一巴掌向自己打去。

  “萬歲爺！不能啊！”

  王承恩見崇禎掌摑自己。

  立馬嚇的魂飛魄散。

  連滾帶爬的來到崇禎面前，
  拚命抓住崇禎的胳膊，
  可是崇禎已經來回數下，將自己的臉頰抽的紅腫。

  不過也因為這幾巴掌，
  再加上寒風凌厲，倒是讓崇禎皇帝清醒了一些。

  片刻之後。

  他看著陸晨。

  從剛開始的隻憑借本能和陸晨對話，

  到現在他開始思考了。

  大明的天下已經亡了。

  再過多的掙扎，都是等閑。

  稍稍清醒了一些的崇禎，

  掛著淚痕開始打量陸晨。

  這位從後世三百七十年之後，

  來到這煤山見自己的後生。

  他的情緒逐漸的平靜。

  哀莫大於心死大抵就是如此。

  半晌。

  崇禎皇帝臉上猶掛著淚水，緩緩開口：“朕，已決心了斷自己。”

  他深深歎了口氣。

  “可否隨朕走走，隨意聊聊，且當是給朕黃泉路上，多一些談資。”

  陸晨微微的點了點頭。

  並沒有拒絕，
  別說這是演的，

  就算是真的來到這裡，他也救不了崇禎。

  此刻的崇禎已經有了死意，救不了的。

  作為帝王。

  只要他想跑，
  仍舊有無數的機會跑出去。

  可崇禎卻不願意走。

  很明顯，
  他已經決定要死在這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