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在空中盤旋,清啼聲聲入耳,林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蟲鳴聲。
初升的太陽斜斜照入驛站,灑在丫丫的側臉上,柔和而又神聖。
臉上的光暈似是有魔力,讓丫丫說的每一個字都帶上聖潔的色彩,清晰地砸入馮站長耳中。
他信了。
有理有據由不得他不信。
最重要的是他想去相信!
馮站長覺得手中捧著的藥包如有千斤重,枯朽的蒼手愛惜地摩挲著藥包,這藥來遲了啊!
若是早來的個二十年,他如今也不會是這般模樣。
輕拂著藥包,目光移到廳內那幾個已稍顯老態的驛夫身上,馮站長又覺得這藥來得還不算晚。
只要有人需要,就不晚。
丫丫這個小人精,一看馮站長的表情就知道他信了,笑嘻嘻地從隨身小包裡掏出藥方遞給他。
“馮爺爺,三個藥包,驛站中三人,剛好一人一包。不過這藥包用久了就會失了藥性,這是藥包的配方。您把藥方收著。根據今晨瘴氣中毒素的濃度來看,藥包的效果能持續一個月,一個月後就得換藥了。
當然,若您謹慎些,可以半月一換。這藥方雖無返老還童之效,卻可以防止加速衰老,還可以減輕身體因瘴氣而引發的病痛。百利而無一害。”
馮站長騰出一隻手接過藥方,見藥方上寫的都是黎州本地山間常見的藥草,心下一松,還好不費錢,不然半月一換恐怕會用不起。
右手緊緊抓牢藥方,馮站長隻覺得喉頭有些哽,發出的聲音也顯得有些緊。
“老夫謝過小娘子了。白大人,您和白夫人有心了,有心了……”
只可惜……我生君未生,君來我已老…..白大人一家若是能早生二十年該多好啊……
……
“白大人~小娘子~一路平安~”
丫丫趴在車窗上與驛站眾人揮手道別。
她心中高興得很,雖然只有三人相送,但這三人都是真心歡送她噠~
果然籠絡人心不止要真心換真心,還得給他人實質的好處才行,就像哥哥之前說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丫丫決定了,等到了阿壩縣後她也要幫著阿爹籠絡人心~
白家一行馬車在驛站眾人的歡送聲中一路向著西南而去,漸行漸遠。
越深入黎州腹地官道便越窄,路兩旁的植被也越來越茂盛。植株高大而茂密,讓人產生進入原始叢林的錯覺。
不,這不是錯覺,黎州本就是山險林密、獸多人少的莽荒之地。
這一路上,除了途經的兩個縣城,官道所過之處居然沒見到任何村落,只有每百裡地孤零零地矗立著的驛站。
原始森林中的孤獨驛站,有一種陰森的恐怖美感。
這種地方住久了,還真像馮站長所說一定要想得開,否則還真有可能把自己給了結了。
向西南而行的路上根本沒遇到山匪,白致清覺得黎州遍地是山匪的傳聞或許有誤,黎州百姓或許並不似傳聞中說的那般恐怖。
就這麽走走歇歇地又走了五日,一家人到達了黎州府城。
正式去阿壩縣上任之前,白致清須得到他的上級黎州刺史跟前報道。
黎州府城雖貴為一州州府,入目卻滿眼是蕭條。
不管是府城規模上,還是繁榮程度上,黎州府竟連白家村所屬的東城縣城都不如。
東城縣城佔地方圓六裡,城中有三條商業街,集會時人聲鼎沸,平日裡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堂堂一個黎州府城卻只有方圓五裡大小,比東城縣城要小上一點點不說,城中還只有一條商業街,街上稀稀拉拉地走著幾人。
商業街只有百米來長,兩側的商店也少得可憐,一家酒樓都無,百姓想出門打個牙祭也找不著地兒。
原本白致清想著來了府城可以帶家人住一住客棧改善住宿環境,畢竟一般而言私營企業的服務比國企要好,可來了之後卻發現諾大,不,諾小一個黎州府城,居然連一家客棧都無。
不過他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怪隻怪甚少有外人來黎州,開了客棧沒人住,虧本的生意可沒人做。
就像他兒子說的有需求才有市場。
幸好朝廷的官方標配——驛站還是有的,黎州各縣的官員來到府城住的都是黎州城驛站。
無奈之下,白致清只能繼續住驛站。
躺在驛站的硬板床上,白致清看著掛著蛛絲的天花板,思緒飄浮。
有了黎州府城及路過的兩個縣城為參照物,白致清已經可以想像阿壩縣城會是何情景,恐怕只有白家村大小……
離京前的雄心壯志途經四大州都沒有消減半分,卻在入了黎州之後產生了些許動搖。
質疑落在心底,試圖生根發芽,讓白致清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在阿壩縣施展抱負做出成績?
轉頭看向身側睡得香甜的母女倆,白致清眼底滿是柔情,微晃了下腦袋,把那一絲質疑甩出心底,甩出天際。
他是丈夫,要做讓自家娘子欣賞的男子;他是父親,要做讓自家女兒崇拜的父親;他更是他,是來自n紀元之後的白致清!
未行心先怯從來不是他的風格!迎難而上,遇牆錘牆才是他的風格!
……
次日,白致清算著衙門上衙的時間才去府衙向刺史大人報道。
到了府衙門口,白致清表明身份後便被衙役帶到門廳裡候著,這一候就候了許久。
時間久到讓白致清不禁懷疑,難道黎州刺史怕他不服管教,一來就給他下馬威?
向來善於拿捏人心的白致清這次卻想岔了。
當了十多年黎州刺史的沈逸生初來黎州時也是個有為壯年,雄心勃勃志在重整黎州。
可時間卻是把殺豬刀,殺的不止是容貌,還有心氣。
十來年的時間早把他的雄心壯志消磨得一乾二淨,余下的只有無為不爭。
此刻沈大人正在梵香修仙呢
府衙之內有一間靜室,沈大人正蓮花盤坐於其中,焚香嫋嫋升起,室內回蕩著低沉的誦經聲,誦的是道德經。
在黎州刺史的崗位上呆了十來年後,沈刺史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躊躇滿志的沈刺史了,他是吃著皇糧修道的沈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