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石看著眼前的老嫗,心中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近期村裡來的陌生人不少,都是一些小媳婦的娘家人和外嫁娘子回來探聽棉花種植法的。
他來了白家村半年了,從來沒見過夫人的娘家人,這醜陋的老太婆會是夫人的娘家人嗎?
想到此處,羅石不由打了個激靈,不可能!
定是他想岔了。
劉母見開門的是個陌生人,三十來歲的模樣,身上穿著體面的衣裳,儀容整潔,看著比劉家村的村長還體面些,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這是白么…白致清白舉人家嗎?”
羅石點了點頭,“確是,敢問大娘如何稱呼?可是來找我家老爺的?”
原來只是個下人!
二女婿不愧是舉人老爺,連看門的都這麽體面。
劉母莫名其妙來了底氣,臉色一變,斜著眼上下打量著門房。
哼!一個下人憑啥穿得比她還好!
不過,這身衣服若給她家老頭子穿一定好看,一會兒就讓這下人把衣服脫了給她!
羅石可是白致清精挑細選選中的門房,最善察言觀色,一見劉母這神情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相與的。
劉母趾高氣揚地衝著羅石說道:“我可是白舉人的丈母娘!你讓開!別擋著我的道!”
老爺的丈母娘?
這位長得像蛤蟆精的老太婆是夫人的娘?
這麽醜的老太婆怎麽可能生得出夫人那般神仙人物?!
他家夫人雖然看著冷情,卻從不苛待家中下人,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刻薄的娘。
見劉母說話如此不客氣,羅石的態度也冷了下來,臉上雖還帶著笑,卻只有應付沒有感情。
他雖是下人,可他的正經主子向來待他不薄。
身為門房,職責便是幫老爺看好門,可不能讓一些惡狗混進去衝撞了主子。
人高馬大的羅石往前一站,雙手往門框一撐,說道:“這位大娘,您真是我家老爺的丈母娘?”
劉母瞪了羅石一眼,見一個下人都敢攔她,瞬間把來時告誡自己要做小伏低的事兒給忘了。
確切地說,她認為對女兒女婿可以暫時做小伏低,但對一個下人根本沒必要。
“我呸!老娘說是就是!用得著騙你這只看門狗嗎?!一隻狗而已居然敢攔著我!等我見著我家阿花,一定…一定讓她把你再賣了!”
劉母到底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大戶人家一般如何處理下人,憋了半天隻憋出了這麽一句。
羅石心中雖厭惡劉母,但基於一個門房的自我修養,還是壓下怒氣,客氣地說道:“大娘,您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回稟老爺。”
說完後退一步,拉過門扇把院門一關,找自家老爺去了。
劉母被突然關上的大門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對著門的方向啐了一口,恨不得吐一口濃痰到羅石臉上。
門關得這般突然作啥,幸好她鼻子長得塌,不然就被門給撞上了,椿木大門這般重,被撞到可是會疼死人的。
羅石回了院子後,便去了老爺的書房。
透過敞開的書房門,可以看到老爺正在提筆練字,羅石並沒直接踏進房門,而是在門外輕輕敲了下門板,說道:“老爺,外頭有個大娘說是夫人的娘,想見您。”
白致清挑眉,劉母的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白致清還以為去年那一場“天譴”已經足夠震懾劉阿花的娘家人,看來他還是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人類果然是健忘的生物,好了傷疤忘了疼仿佛是種本能。
或者應該說在足夠的利益面前,人類會選擇麻痹自己的記憶。
劉氏一家人不怕他了,呵呵。
白致清並沒有停筆,頭也不抬,淡淡回了羅石一句。
“打發她走,讓她以後別再來登門。”
劉氏一家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跳梁小醜罷了,再說就劉母那潑婦樣,他也懶得去應付。若劉家人再糾纏不休,他不介意夜深人靜之時特地跑一趟。
得了老爺的準話後,羅石又來到了院前。
這次開門前,羅石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視線朝上看,省得被那張蛤蟆臉給嚇到。
果然,門才開了一條縫,便露出一隻欲圖窺視內宅的三角眼。
幸好他早有準備才沒被嚇到。
羅石索性也不把門打開,就開了這麽一條縫,說道:“大娘,老爺讓你走,以後別再來了。”
“啥?!”劉母叫得像是待宰的母豬,尖銳又突兀,“白么郎居然不讓我這個丈母娘進他家!”
情急之下,劉母直接喊了白致清的舊名。
“你給我讓開,我不跟你說話,也不跟白么郎說話,我找我女兒阿花!”
劉母邊嚷著邊推大門。
可她一介老婦的力氣又怎麽比得過正值壯年的羅石。
門紋絲不動。
不,確切地說門動了,卻是從內把門關上。
劉母見她連白致清家的大門都進不去,氣得肝疼。
這時的她早忘了這次來是來討好二女兒一家的,忘了她曾經有多懼怕二女兒口中的“天譴”。
隻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而且還覺得理站在她這邊,天底下哪有女婿不讓丈母娘進門的道理!
據她了解讀書人可在乎名聲了,這白致清也不怕她把他苛待嶽家的事嚷得人人盡知,居然敢把她關在門外!
好啊!
那她就嚷,嚷得白致清怕了為止!
只要白致清怕了,就得把棉花種植方法教會她家,還得送棉籽,而且這房子…房子她還是別想了,想想現成的銀子。
白致清種了十畝地的棉花定能掙不老少銀子,孝敬她個二三百兩也是應該的。等她回劉家村就把房子砌得比這更氣派!
劉母越想越興奮,捶著大門嚷道:“白致清!你還我阿花!還我女兒!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居然不讓我見阿花!不讓丈母娘進門!你算個屁讀書人……”
這幾日白家村中人可不少,不管是村裡人還是外村人,聽到叫罵聲,體內的八卦雷達立馬響起,紛紛尋著聲源前來看熱鬧。
劉母見圍觀者越來越多,罵得越來越起勁兒。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讀書人都好面子,有這麽多人看白致清的笑話,他一定坐不住,肯定會把她請進屋。
可她現在卻不想進屋了,就想借著眾人之力逼著白致清表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