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皇朝。
面對連戰連勝、莫可匹敵的戰果,天歌舉國上下一片歡騰,各類慶功宴已然舉辦不知多少次,天歌皇帝晨歌的聲威也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度。
近段時間來,朝內朝外甚至開始提前慶祝“大霖皇朝被攻佔”、“一統天金域”的願景。
然而,在這一片歡欣鼓舞的背後,卻是天歌統治核心階層的精神緊繃、愁眉不展。
議政殿。
“烏至尊那邊可有消息?”
皇座之上,晨歌沉聲發問,眼神清冷。
“暫無。”
巡按司司主啟盛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
自從開戰以來,天歌皇朝雖連戰連捷,但在一些不為人所知的陰暗處,卻發生了不少詭異之事。
這種詭異基本上都集中在化神境、合道境以及渡劫境三個層次的戰場上,尤其是一些偏僻的、兩敗俱傷的戰場。
很多時候,等到他們的援軍趕到場中時,根本見不到活口,而且無論是敵方還是己方的受傷者,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其他勢力且不提,化神境、合道境這兩個層次也先不講,單單是渡劫境至尊這個層次,他們天歌皇朝便已經消失了兩人。
這兩位至尊都是在與敵方至尊大戰後兩敗俱傷而詭異消失,其中一人為渡劫一重,一人為渡劫三重。
倘若這種事只是個例,那天歌皇朝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但層出不窮的事例清楚表明,這絕對是有預謀的行動!
也就是說,有其他勢力隱藏在暗中專挑兩敗俱傷的強者下手捕捉!
至於對方這樣做圖的什麽,他們一時間也摸不準。
事情發生之後,晨落震怒,特遣渡劫四重的大至尊烏延光專門帶隊負責此事,誓要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只可惜,直到今日,依舊沒有有效收獲。
……
眼見晨歌不悅皺眉,一名老臣趕忙出列。
“陛下,方今並無大型戰事,隱藏在暗中的老鼠自然不會出洞。不過等到與大霖的戰事正式開啟,他們必然會再度跳出!”
“到那時,以烏大至尊的手段,定然能夠將他們揪出來!”
晨歌面無表情的看了眼那名老臣,沒有說話。
啟盛搖了搖頭,再度開口。
“陛下,大霖皇朝的動作非常奇怪,根據各方暗諜所報內容綜合來看,有兩件事已能確定。”
“其一,大霖皇朝自各處邊境都抽調了三成大軍後撤。只是,對方如此舉動是為了圍剿我朝襲擾之軍,還是要撤回大霖核心區域駐守,目前尚無法確定。”
“其二,大霖皇朝各處邊軍大營近來亦是異動頻繁,或演練、或換防、或轉移駐地等等,看起來頗為雜亂。臣等推測對方應是有什麽大動作,只是具體欲要如何,目前尚未探出。”
“對方的保密舉措極其嚴密,我們的內應也無法提供值得關注的情報。”
晨歌眯了眯眼,緩緩轉動手中禪珠靜靜思考。
按照他們的既定戰略,再有半個月或一個月,便能展開分割蠶食的大計。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三日前開始,大霖之軍便開始詭異調動。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動如同魚兒在渾水中遊動,使得他們一時間無法摸清對方的意圖,也對他們的戰略帶來了很大影響。
因為此時突進分割的道路尚不完善,時機並不成熟,若是貿然發動,即便能勝,己方的損失也會很大。
可若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大批軍力撤回,那將來要拿下大霖的核心區域,也必然需要一場苦戰。
也就在這種遲疑不定中,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三日。
十余息後,一名目光炯炯有神的大臣抬步走出。
“陛下,臣倒覺得此時正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晨歌抬眼看去,沒有說話,不過遞了個繼續說的眼神。
“陛下,大霖後撤三成軍力,無論他們想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大霖邊境大軍之軍力大幅縮減。”
“對方總兵力減少,我軍若是突進,即便突進過程中會存在障礙,但也更容易掃除。”
“換而言之,對方的撤軍之舉反倒給了我軍提前實行突進分割戰略的機會。”
“陛下,臣建議,立刻下令大軍全面進攻!”
此人話音剛落,便另有一名臣子跳出反對。
“不可!王大人所說雖是事實,但卻忽略了一點!倘若那些後撤的大霖軍隊在大霖中部組成了第二道防線,那我突進之軍便會遭遇兩面夾擊之困境!”
“彼時,若大霖邊境之軍發狠後撤,與中部大霖之軍裡應外合,那我突進之軍便會被死死地夾在裡面,結局堪憂!”
“所以,臣反對,臣認為當前我朝全面佔據上風,根本用不著兵行險著!”
等到這人說完,又有人跳出反駁。
一時間,殿內大臣圍繞著是否立刻動兵的議題吵成一片,難分高下。
對此,晨歌並沒有阻止,反而有種聽之任之的意思。
因為這種爭吵有可能帶給他新的思路,算是一種另類的群策群力。
半炷香的工夫後,一道人影忽然急匆匆的奔入大殿。
“報!啟稟陛下,永平府、槐安郡、爍水郡、五邑城等九地告急求援!聲稱遭到大霖精銳大軍攻襲!”
此聲一出,殿內頓時一靜,繼而又一片嘩然。
因為這九個地方可都是他們天歌皇朝的疆域,大霖的軍隊怎麽可能會突然出現在自家的地界上?
“荒唐!大霖皇朝眼下自保都難,怎麽可能還有余力調集軍隊襲擊我朝領地?”
“不錯!他們怎麽敢?”
“等等,這九個地方好像都是我朝新佔之地吧?該不會是聖劍宗等勢力的殘余力量打著大霖的旗幟作亂吧?”
“有可能!這些該死的余孽,他們這是以為我軍將主力都調到了大霖邊境,所以無力鎮壓他們不成?”
一片叫罵聲中,晨歌卻是緩緩眯起了眼睛。
數息後,晨歌忽的大臂一揮,沉喝一聲。
“輿圖!”
殿內的爭吵聲很快止歇,也自有內侍動作利索的啟動了立體輿圖。
“標出受襲之地所在位置!”
隨著晨歌一聲令下,輿圖上很快就出現九個紅點。
當看清這九個紅點的位置後,不少臣子都是眼神一凝,臉色陡然嚴肅下來。
“這九個地方都靠近大霖皇朝邊境,而且與大霖邊境的距離在百裡到五百裡之間,隱約形成了兩道與邊境線平行的線條。難道說,這是有預謀、有組織的襲擊?”
啟盛皺眉分析著,眼中不解之色更濃。
“可若是這些襲擊乃聖劍宗等勢力之余孽所為,又如何能做到同時發動、暗成體系?”
也在此時,又有一道人影奔入。
此人進入之後卻沒有放聲稟報,而是低著頭快步跑到啟盛跟前,而後將一卷白紙遞上。
“司主,大霖內應赤虎緊急密信!”
啟盛精神一振,趕忙接過去看。
這赤虎乃是天歌皇朝策反的大霖皇朝地位最高的一個內應。
因此,只要是此人的緊急密信,他都會第一時間查看,哪怕是在朝堂之上。
一目十行掃完紙上的內容後,啟盛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陛下!那些襲擊者不是他方勢力之余孽,而確實是大霖之軍!”
一眾全都盯著啟盛的大臣頓時一愣,眼中更多了幾分迷茫。
因為他們一時間想不通大霖為何要如此做,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不同於群臣,晨歌此時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究竟是如何一回事,速速道來!”
“是!”
啟盛不敢怠慢,趕忙如實稟告。
“陛下,大霖皇朝針對我朝襲擾戰及分割蠶食之戰術拿出了一個應對策略,他們稱之為‘投桃報李’之策!”
“他們選擇放棄防守,轉而對我朝展開類似的襲擾戰。而且他們的襲擾策略極狠,據赤虎所言,大霖皇朝除了留下全國四成兵力防守核心地域外,將其余的六成兵力全部撒了出去!”
“他們的策略便是將戰場開辟在我朝境內,將戰火燒到我朝腹地,采取追擊則逃、不追則擴大戰果之戰術,攪亂我朝安穩大勢!”
“此外,赤虎還交待,大霖的投桃報李之策似乎還有一個更狠的後手。只是這後手究竟是什麽,他暫時還不清楚。”
聽完啟盛的講述,殿內天歌群臣早已是頭皮發麻、額生冷汗。
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明白了這個策略的難纏之處。
大霖皇朝有兵力兩百余萬,六成那便是一百二十多萬。
一百二十萬大軍若是執行類似於他們的襲擾戰,那便是數百支小型精銳隊伍、數十支能夠正面與己方平亂軍隊開戰的大軍。
這要是在整個天歌皇朝撒出來,那得造成多大的禍亂?
而且天歌皇朝龐大的疆域之中,有大半都是新佔之地,其中必然還有賊心不死的家夥。
倘若這些人與大霖襲擾軍聯合起來,又或者暗中相助,那只會讓局勢更加混亂!
一時間,殿中一片死寂,每個人的臉色都無比難看。
晨歌寬大袖袍下的拳頭狠狠握緊,眼中殺機凜冽。
他萬萬沒有想到,大霖的人竟還能想出如此以牙還牙的策略,他也沒有想到賈向榮會那般狠辣,竟然舍得直接將大半疆域拱手讓出!
“好!好一個大霖!好一個賈向榮!”
賈向榮氣極反笑,牙齒咬的咯吱響。
“朕,真是小瞧你了!”
啟盛抿了抿嘴唇,抬頭看了眼晨歌極少顯露的狠色,小心翼翼開口道:
“陛下,此策或許不是霖皇想出……”
“赤虎說,原本大霖皇朝滿朝上下都是一片愁雲慘淡、絕望無比,但五六日前,天機樓樓主閻公子忽然到訪。”
“也就在霖皇與閻公子會面之後,霖皇突然一改頹喪之氣,並做出了種種布置。”
“因此,赤虎懷疑,投桃報李之策應是那閻公子獻與霖皇……”
“閻公子?”
晨歌眼睛微眯,輕聲呢喃的同時,眼中殺機更甚。
“後進小輩!前番泄密之事朕還不曾找你算帳,你竟還如此不知死活,又壞朕好事、亂朕大業!該死!”
口中雖是如此說著,但晨歌也知道,同這閻公子算帳的時機還不到。
因為應對眼下的困厄局勢才是關鍵,他現在沒那個心思與精力同天機樓糾纏。
長出一口氣後,晨歌環視向一眾大臣冷聲道:“諸位愛卿且說說,而今我朝該如何應對?”
晨歌話落,立馬便有一名老臣站出。
“陛下,為今之計,當全力以赴,先滅了大霖再說!只要滅了大霖,殺了霖皇及其皇室成員,那那些在我朝襲擾的大霖之軍便會失去信仰與希望。臣相信定能直接勸降大半,至於剩下的,我軍再要圍剿,也會簡單許多。”
此人剛說完,當即便有人跳出反對。
“不可!陛下,大霖皇朝境內仍舊有九十萬左右的大軍,而且他們若只是防守核心地域,定能守的水泄不通!”
“這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在對方的主場同對方的國運之軍展開大戰。若如此,我軍即便能取勝,最後也是慘勝,損失必然極大!”
“到了那時,且不說內部的禍亂,便是周邊其他大域的勢力,恐也會對我天歌露出毒牙。”
“更何況,我們也未必殺得了霖皇或其繼承者。一旦被他們走脫並逃到在我朝的佔領之地,那依然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此外,那些新佔之地好不容易才穩定了大局,若是我們不管不顧,恐怕禍亂只會越來越大,最終甚至可能讓許多勢力死灰複燃,重新割裂我天歌所佔領之版圖!”
對於這人的言辭,不少人連連點頭表示讚同,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態度。
“可若是不如此做,難道要將所有大軍撤回圍剿襲擾之軍?”
“何為襲擾之軍?那便是一條條隨時能夠逃遁並禍亂其他地方的滑不溜秋的泥鰍!在他方勢力余孽的幫助下,在浩渺的我朝疆域上,誰能確保成功圍剿?”
“即便能圍剿成功,那又將耗費多久的時間?十年?五十年?還是百年?”
一時間,爭吵不斷,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晨歌神情沉重,任由群臣爭吵近一個時辰後,忽而有了決定。
“擴軍!另,招募仆從軍!先靖內患,再平大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