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揚眯著眼睛看向來人。
其中一個是那三家唱片裡的高層,他在《好聲音》的現場見過,只不過沒有太大的印象,就連對方來自哪家公司,姓什麽叫什麽都不太記得。
可對方是怎麽找上門來的,又是為什麽能當場說出上帝這個名字,並且信誓旦旦地覺得他就是上帝?
路揚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並且在跟那些人的交流裡面也沒有暴露出什麽東西,可距離節目結束才過了沒多久的時間,這兩人就找上門來,像是追星族裡面的狂熱粉絲。
而且,他們手上的禮物價值不菲,路揚看得出來,光是那禮盒包裝的雪茄,就是拍賣會中的常客,很受富豪們的歡迎。
看起來有求於自己,但之前大家還是對手,而且路揚在節目裡還讓這些唱片公司損失不小,明明已經虧了,應該是氣急敗壞的,又怎麽會帶禮上門,一副想著跟自己做朋友的樣子?
“我是迷霧唱片的CEO,亞倫。”亞倫自我介紹道:“是西恩告訴我閣下的信息,剛開始我也只是以為你是深橋唱片的實際控制人,僅此而已,可後來我覺得甚至可以說是篤定,你就是上帝。”
“為什麽那麽肯定?”路揚微笑著說,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身上閃耀著光芒的人,無論如何都是遮掩不了的。”亞倫笑笑,“我們之前就聽過很多遍上帝的歌曲,然後又聽到了您在華國唱的那些歌。”
“萬一只是聲音像呢?”路揚問。
“我剛開始也是這麽覺得。”亞倫微笑著,“可是啊閣下的經歷太過耀眼,在網絡上都能查找得到,美利堅出了一個神秘的上帝,上帝從成名開始到現在的每一件事都讓人震驚,但.你在華國的經歷,和上帝的經歷實在是太像。”
“哦。”路揚淡淡點頭。
在這世界上,只要人活著,都會留下痕跡,而他留下的痕跡太明顯,再加上上帝做的那些事和他在國內做的那些事有重合,這兩人憑此確認身份,也算得上合理推測。
“那你們今天過來是.”路揚問,同時目光還望向亞倫手上的東西。
“合作。”亞倫不打算繞彎子,他開門見山道:“我們迷霧唱片想和深橋唱片進行合作,如果您看不上我們,不要緊,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還希望深橋唱片需要合作對象的時候,不要忘記我們迷霧唱片就是了。”
“這是我們的誠意。”亞倫提起了手中的禮物袋,“因為來得倉促,所以隻拿了這些東西,不知道您還喜歡什麽,我可以為您準備。”
“不用了。”路揚笑笑,“拿這些東西已經算得上客氣。”
“那我們”亞倫手指著顧添衡家中的方向,“我們進去聊聊?”
“聊合作麽?”路揚問。
“嗯。”亞倫沒遮掩,“我們此行的目的就兩個,一個是合作,另一個就是交個朋友。”
“但是我們在忙。”顧添衡突然說。
他雙手往上抬了抬,示意亞倫看著他們手上的東西。
現在要給葉寧搬家呢,如果聊上個幾個小時,今晚葉寧過不來怎麽辦?
此時此刻,在顧添衡的心中,自己的感情大事才是第一關鍵,什麽合不合作的,他總覺得這些所謂的合作對路揚來說並不能算得上機會,反倒是那些合作方的機會。
“我們可以等。”亞倫微笑回應。
“我們還要搬好多箱。”顧添衡歎氣道,“今天必須把這些東西搬完才可以討論。”
亞倫:“.”
他知道顧添衡,這家夥在參加《好聲音》的時候,亞倫就注意到了對方,而且在看完路揚的信息之後,他更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這位華國教父的愛人就是顧添衡的妹妹,他們是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家夥說的話,他還真不好反駁。
畢竟是過來交朋友的。
“我和西恩可以幫忙。”亞倫想了想,“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一邊搬動一邊談?”
“這才是朋友之間應該做的事嗎!”
回話的不是路揚,而是顧添衡,這小子大大咧咧地衝亞倫和西恩笑,明明是兩個西裝革履,一眼就讓人覺得是精英人士的高管,顧添衡愣是把他們看成兩個傻乎乎的,身強力壯的苦工。
“不管路揚有沒有把你們當朋友,反正在我心中,我們是絕對的朋友。”顧添衡的漂亮話張口就來,“來來來,搬東西!”
三人:“.”
這箱東西已經搬完了,路揚顧添衡還有迷霧唱片的兩個在往葉寧的家中走。
亞倫終於有了談合作的機會,“我看了很多你在華國的動作,然後現在的深橋唱片,和你之前的風格很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麽?”
“你這話聽起來像是打探軍情。”路揚說。
“我只是想著怎麽才能和你們合作。”亞倫坦誠無比,“迷霧唱片當下的處境並不好,前有幻夢後有水花,所以我想知道接下來的深橋唱片會有什麽動靜,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我說實話,我暫時還沒什麽打算。”路揚輕聲說,“之前來美利堅,只是想著和我愛人來過一下蜜月,誰知道我嶽父莫名其妙地買了個唱片公司,然後稀裡糊塗地成了現在。”
“我相信會有的。”亞倫笑笑。
如果才剛接觸就能合作的話,那做生意也太簡單了,亞倫有暫時不能合作的心裡準備,他現在只是想跟這位來自華國的美利堅上帝搭上線,想著以後深橋唱片有好事,或者需要朋友的時候,不會忘記了他們。
“我覺得,當朋友之前,需要表明一下我們的誠意。”亞倫說,“我相信上帝也知道《答案在風中》這首歌的價值,所以我打算助你們一臂之力。”
“比如說?”路揚問。
“獎項。”亞倫笑笑,“美利堅音樂界已經很久沒有像《答案在風中》那麽好的歌了,不管是用詞的精妙,還是立意的高低,我覺得都很值得世人聽到。”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路揚點點頭,認真道:“但我總覺得,我不需要獎項。”
“不一樣。”亞倫搖了搖頭,“您把重心放在了音樂上,但搞生意這一塊,我鍛煉的時間比較久,人們為什麽會喜歡奢侈品,又或者為什麽喜歡突然火爆的某種商品?”
亞倫自問自答,“因為價值,其他人給商品上面賦與的其他價值,和那些奢侈品一樣,同樣的材質和同樣的做工,僅僅只是一個標簽的區別,兩者的價格可以差很大。”
不等路揚開口,亞倫又說:“像《答案在風中》也是一樣,如果它只是一首歌曲,憑借現在人們的喜好,想來不會有多少的播放量,如果給它冠上什麽名堂,比如抗戰組織都在合唱的歌曲,比如諾獎和平獎提名歌曲,那麽這首歌的商業價值會更高。”
聽起來很合理。
也找不出任何的毛病。
可路揚的臉上並沒有亞倫想象中的表情變化,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亞倫微笑臉。
只是下一刻,他的臉色變了。
“但是我不想走這樣的路線。”路揚輕聲說,“我知道你看過我的經歷,那麽你應該之前就搞明白一個問題,我之所以唱歌,不過是因為不喜歡。”
“不喜歡?”亞倫重複著他的措詞。
他聽說過因為喜歡而唱歌的,也許是喜歡唱歌,也許是喜歡金錢,但這些都沒差,因為做一件事兒,最主要的就是喜歡。
但.不喜歡,所以來唱歌?
這話讓亞倫不理解。
“我在國內,之所以做那麽多節目,不過是覺得當時的環境太爛。”路揚輕聲說,“現在大家都很浮躁,隻想著流量的火爆程度而不是作品本身,於是有了《歌手》,而唱的那麽多歌,我覺得是在給觀眾知道,什麽才叫好的歌曲,而不是那種哇哇亂叫。”
“那美利堅呢?”亞倫說,“你們發了那麽多首的歌,現在又做了個節目,完全不可能用一句因為不喜歡就概括過去。”
“美利堅也差不多。”路揚聳了聳肩,“最開始,上帝的那一首歌,就只是覺得興致到了,想唱就唱了,可美利堅的人是什麽嘴臉?”
“嗯?”亞倫不太明白路揚的意思,“我覺得大家很喜歡你們唱的歌啊。”
“不不不,是刻板印象。”路揚認真地看向亞倫,“當第一首歌出來的時候,因為沒有露臉,因為歌聲好聽,因為歌曲短時間內火爆了整個美利堅,然後美利堅人都在猜測God的身份,他們會猜著馬甲背後是什麽人,是不是明豔的白人妹子,又或者是打著反差的萌妹子,因為很多人聽完那首歌之後,都很想戀愛。”
“我覺得這沒問題。”
“但我覺得有問題。”路揚盯著亞倫,一字一句道:“上帝是誰?是兩個亞洲人,是美利堅人常常看不起的亞洲人,雖然那些黑人兄弟整天都在抗議,說自己的種族受到了不公平的代價,但真正不被大家尊重的亞洲人,很少有人發聲。”
亞倫突然沉默了下來。
這是事實,他沒有任何反駁。
歧視這問題一直存在於美利堅,雖然鬧得沸沸揚揚的永遠是黑人兄弟,但對於大多數時間都不發聲的亞洲兄弟來說,大家充滿了對他們的刻板印象。
“這個問題在這呢。”路揚聳聳肩,“你說.如果上帝的真實身份曝光,那些美利堅人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亞倫頓了頓,“應該會不相信吧,畢竟那樣的歌曲,真的不太像是一個亞洲人能唱出來的,他們也不願意接受。”
“所以啊。”路揚聳聳肩,“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他們對我們的刻板印象,所以就唱歌了,他們覺得亞洲人不行,又或者覺得華國人不行,但我偏要證明,我們行。”
亞倫低著頭沉默,他跟著顧添衡和路揚往葉寧的房間裡走去,這不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至少他不清楚怎麽開口。
“其實你們心裡也明白。”身旁的顧添衡突然說,“我和我女朋友的唱功和歌曲質量,在節目上是頂尖那一批的,但光談論人氣的話,又要比其他人差了太多太多,為什麽?還不是因為面孔,因為血統。”
亞倫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
“我不喜歡,所以我寫了那樣的歌,讓人唱了那樣的歌。”路揚聳聳肩,“我不喜歡,所以讓你們三家唱片公司灰溜溜地從《好聲音》節目上離開。”
“一首歌,本質上就是讓人聽的。”路揚認真道:“可這種附加上去的價值,有什麽意義嗎?沒有十全十美的歌曲,哪怕再好的歌曲,在特定人群的耳朵裡,依舊是不喜歡,沒有辦法。”
“是我想得不夠好。”亞倫依舊低著頭。
“你已經不錯了。”路揚聳聳肩,“正常的對手,如果知道上帝身份的話,他們想的應該會是曝光出來,讓上帝神秘的外衣不再,然後又因為之前提到過的,刻板印象的原因直接讓上帝損失粉絲,然後從中獲得利潤。”
“可你沒有。”顧添衡笑著拍了拍亞倫的肩膀,“所以我們在見到你們上門的時候,就已經把你們當成朋友了。”
“啊”
亞倫沒想到這樣的友誼來得如此簡單,面前這個家夥可是上帝,大半數美利堅人都喜歡的上帝,他的經歷完全可以用傳奇來形容。
然而今天,他和上帝成為了朋友?
不是
朋友這個詞,好像是旁邊這個家夥提出來的。
不過也差不多,上帝的小舅子說他們是朋友,那他們就是朋友了。
“身為朋友,朋友需要做事的時候,肯定需要大力支持。”顧添衡笑笑,“你說是吧?”
“是是。”亞倫的點頭跟不要錢一樣。
“那就幫我們搬東西吧。”顧添衡聳聳肩。
亞倫和西恩目光灼灼地看向葉寧家中客廳擺放著的箱子,有七八個的樣子,他們掂了掂。
很重。
兩個人搬都會覺得重的重。
“來來來。”顧添衡說,“我的朋友!”
他說話時熱情至極,好像真把這兩個當成了朋友,可路揚總覺得這家夥覺得自己征得了兩個,不要錢的,能做事,且做事非常盡力的.
苦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