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裕到底是承認了。

  他還記得那天張志渡要去路揚那面試的情況。

  那時候的清路公司名氣很大，然而對於業內來說名氣最大的莫過於路揚那家夥把所有參加《歌手》的選手都收入囊中，很多人都說路揚這小子挖牆腳有一手。

  於是蕭裕跟張志渡千叮囑萬交代，要拒絕路揚的橄欖枝，他們公司肯定是要挖人的。

  事實證明他說的沒錯，張志渡成功通過試鏡之後也的確收來了路揚遞過來的橄欖枝，只不過那時的張志渡並沒有同意，而是漫不經心地跟蕭裕提了一嘴，並沒有要求漲薪資之類的東西，又回過頭去琢磨著劇本。

  蕭裕自然是高興的，他高興的點在於能守住了自己的藝人，可是這樣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現在的他甚至在想——

  張志渡如果早早簽約路揚公司的話會不會更好一些，畢竟自家公司人的嘴臉他已經見慣了，他雖然執掌，卻沒有完全的話語權，生殺大權還掌握在上面那幾位的手裡，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臭打工的，只不過站著的位置稍微高了點罷了。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面對張志渡的想法，蕭裕隻想著支持，沒有半點的挽留，完全不是公司掌舵人的作風，他甚至祝願起張志渡：
  “就這樣吧，沒事，願你前途一帆風順哈。”

  蕭裕恭喜後便掛斷了電話，他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看著那屏幕慢慢熄滅，通過走廊的燈，倒映著他的臉。

  他突然也想跑了，不僅僅是因為張志渡身上的事兒，更是因為背後包廂裡那些人的嘴臉，可是他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他的決心已經有了，但.
  還是差了那麽點東西。

  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微笑，他帶上了假面具，推開門，繼續和那些人假意交談，只是心已跑到九霄雲外。

  “張志渡跟我們公司簽約了。”

  路揚把消息透露給顧清寒聽，兩人並沒有參與到張志渡的簽約儀式，只是公司裡有人把消息上報了而已。

  “好事啊”顧清寒想了想又說：“就是他會不會覺得攜恩求報？”

  “不至於。”路揚聳聳肩，“畢竟我們都沒開口。”

  所作所為對得起自己內心就好，路揚之前打算幫張志渡說話就沒求過什麽東西，如果張志渡心裡這麽覺得的話，時間總會給出答案。

  “對了，美利堅那邊的情況怎麽樣？”路揚又問。

  顧清寒當然不會閑下來，懷孕期間的她已經開始處理著部分的事情，顧添衡和深橋唱片的那些事兒都扛在她的肩上。

  “《好聲音》已經開始選角，按照他們那邊給的反饋來看，好像下個月就會正式上線並播出。”顧清寒聳了聳肩，“顧添衡那家夥天天跟我哭呢，說節目上線的時候總要來一首宣傳歌，想著讓你給一首，我拖著。”

  路揚：“.那其他的呢？”

  他沒有直接回答，畢竟顧添衡這家夥去美利堅是帶著任務去的，讓他管著海外版的抖音上線才是關鍵，結果這家夥真就還想唱歌唄？
  “抖音.”顧清寒頓了一下，“那邊說的是事事順利，我也問了點人，的確如此，其他的就不懂了。”

  “那先看看吧，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給一首歌也不是不行。”

  路揚閉上眼。

  但論給歌的話，他當然可以寫出無數首歌給顧添衡唱，可擺明交給了那家夥點事要做，如果沒完成就給的話就太沒有說服力。

  而且最大的原因莫過於兩點：
  一、他不知道要給什麽好。

  二、他現在還不知道要在下一周的《歌手》舞台上要唱什麽歌。

  自己都沒準備好，就給別人準備？

  他又不是傻子。

  與此同時。

  湘南，電視台。

  單論成就的話，這些年的湘南衛視無疑是國內各地方台的第一，哪怕其他家偶爾有爆款節目的出現，但最後的收視率王座還是被湘南衛視握住。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湘南衛視遇到了挑戰，他們費盡心思弄出來的《演員》節目遇到了風評危機，網絡上全是針對評委的聲音，而他們已經決定要保，如今當然不能放棄，只能尬在那裡。

  肖宇冷冷地看著網上的風評，全是讓節目組換評委的聲音，可實在是換不了。

  對方有後台，他又怎麽好換。

  如今的肖宇只能祈求下一期的《演員》收視率不會太爛，至少能讓他在領導面前交差，就算不能成為爆款節目，至少要讓節目組收回成本，讓那幾位投資過的金主爸爸還對他肖宇有那麽點信心。

  至於繼續抨擊張志渡的事兒，如今已經做不下去了，路揚等人和《狂飆》劇組公布的那份演員表就是無聲的打臉，把他們幾個人的老臉都打得通紅。

  ——你們覺得張志渡沒演技沒實力沒流量沒觀眾號召力，但不好意思，我們覺得他很棒，至少很符合我們心中那電視劇裡角色的形象，所以我們為他站台。

  肖宇總覺得路揚他們在表達著這個意思。

  他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畢竟這場戰役裡他們已經輸了，輸給了路揚那個一類。

  這家夥的確是異類，肖宇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又是怎麽樣冒出來的，好像從成名到現在都在針對他們，一副不想好好賺錢的樣子，像個固執的家夥，不怎麽說話，但是一直都在做著砸他人飯碗和成立新秩序的事兒。

  肖宇緩緩地站起身，他已經吸取到教訓了，時至今日只能提醒同行的其他人。

  “路揚是個異類。”

  他在圈子裡說。

  肖宇的那句話好像真的產生了某種效果，一時間的娛樂圈又開始忙碌起來，不知道是誰給他們打上的雞血，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只知道流量明星的營銷勢頭更大了，哪哪哪又打算開拍新片，哪哪哪又準備製作一檔新的綜藝節目，哪哪哪又開始炒作人設緋聞和CP。

  甚至還有人在暗中不斷爆著誰誰誰的大瓜，今天誰塌房了，明天誰進去了。

  娛樂圈的動靜越來越大，有人覺得熱鬧，而有人覺得.
  “看起來像是最後的狂歡。”顧清寒捧著西瓜看著各大平台裡的消息，“大家都在加快搞錢的進度，原來不敢爆料的料已經開始爆了，還有幾個家夥又要參加綜藝圈錢了。”

  “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麽。”路揚聳聳肩。

  “我知道。”

  “嗯？”

  路揚抬起頭看了顧清寒一眼，這妮子天天在家裡玩手機，所謂的八卦都是從營銷號上了解，沒人跟她說過這些事，可她怎麽又知道。

  “你看看這個。”顧清寒把手機放到路揚的面前，一邊放著短視頻還一邊說，“你看吧，現在營銷號都開始說你是娛樂圈的異類了，所以讓不少人開始努力，演技進步，又或者唱得更好了。”

  路揚：“.”
    “不過都是假的。”顧清寒冷笑。

  “這幫人偷學了你的宣傳方式。”顧清寒指著最近熱播的幾部電視劇說，“你看這幫家夥都在搞什麽，探險類型的片子都要穿插愛情，又或者那種都市劇裡都要吹噓哪個演員演得多好多好，人設全部從可愛純真天真無邪戀愛腦變成了演技達人，小戲骨，然後一堆人傳話，光看了一兩個片段，那評論區裡的留言都搞得好像他們喜歡的明星要進軍視帝影帝了。”

  路揚嘴角抽了抽。“這幫人都這麽玩了？”

  “要不然呢？”顧清寒聳聳肩，“全靠你的努力啊，所有人都覺得演得好片好才值得看，某些歌手沒唱功，寫的也是口水歌，但人家的評論區裡就全是一片叫好聲，還說是天才。”

  路揚：“.他們就不怕被戳穿麽？”

  “先糊弄住一部分韭菜唄，到時候再收割，反正總有錢賺。”顧清寒歎了口氣，“說起來，這些人的動作那麽大，怎麽我們公司都沒有動作的？”

  “你剛才看的那營銷號不是說了麽？”路揚輕聲說，“因為我是異類啊。”

  顧清寒：“.”

  她還想說什麽話，可是面前的路揚已經走了，這家夥又跑到了自己的桌前拿出了紙和筆，這時顧清寒看到了紙張上剛寫出的文字，是首歌——

  《倔強》。

  “這歌名還挺契合的。”顧清寒突然說。

  “嗯。”

  路揚點點頭，繼續寫詞和曲。

  《倔強》，五月天的作品了。

  地球上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五月天的歌，也有不少人單曲循環，哪怕是不怎麽聽的人，路上聽到旋律的時候也會哼出那麽兩句，但歌曲創作的背後故事卻鮮為人知。

  人們只知道五月天的阿信是個歌手，卻很少知道他的身份背景。

  如果不是某個聲勢浩蕩的葬禮上有阿信的身影，可能大家都忽視掉他的背景，人們看著那場葬禮上的阿信遊走於各類黑幫中，在大佬裡如魚得水，最後扒出族譜才發現是黑道世家，所謂的大佬在他嘴上便是叔叔伯伯。

  而那時候，五月天剛火，還在校園裡開演唱會，阿信害怕這樣的事情讓剛有起色的樂隊遭到打擊，最後發布了名為《我有我自己的路，我有我自己的夢》的公開信。

  最後的最後，時隔一段時間，《倔強》發布。

  這是他承認自己的家世，也表明自己夢想的作品，但旋律和歌詞受到廣大聽眾喜歡。

  時至今日，路揚看著網上的風向，又想起了這首歌。

  他本想在《歌手》結束後，大家組建樂隊的時候再拿出來，可是現在太適合不過。

  他沒有所謂的可怖背景，也沒有遭到網友的群黑，但他和圈子裡的大部分人不一樣，他們勸著路揚要好好搞錢，甚至私底下也讓人跟路揚傳過類似的話，但路揚都沒有搭理，他從始到終都想著一件事——

  把這幫人的飯碗砸了。

  這是他的倔強，如今他也要用這首歌跟那些家夥說：

  別勸了，哥們是有點倔強的。

  又到《歌手》直播時間。

  《歌手》現場。

  很難想象這樣的一檔節目居然能保持住數據，讓用戶不再流失，此時此刻，直播平台上的人數已經空前絕後的爆炸，後台人員還在緊急維護著服務器，生怕這剛買的服務器承受不住人數而爆滿。

  「哥幾個，又來聽曲了？」

  「今天路揚唱什麽，是不是又是暗示？」

  「得了吧，上次教父已經暗示過《演員》節目了，哪有那麽多黑幕來暗示，要我說上首《黃昏》是真不錯啊。」

  「講道理，我有點感謝《演員》節目組，如果不是他們，我真聽不到《黃昏》這首歌。」

  「害！那《演員》節目我也看了，前面的確蠻精彩的，畢竟有很多的老戲骨在裡面，可是後來的味道越來越怪了，真不知道那幾個沒作品的年輕人怎麽敢點評前輩的？」

  「確實，還是《歌手》好。」

  「可不好嘛，你看看咱們的評委，方菲和周秋月，有名氣有資歷，大家覺得路揚這小子在節目組裡的地位很高是吧？不好意思，周秋月和方菲地位更高，一個丈母娘，一個老婆老師，人家點評他只能乖乖聽著。」

  「認可。」

  「認可。」

  「別說了，哥，推幾個擦邊。」

  「.」

  彈幕又開始了討論和推擦邊的常規行為，然而節目裡的歌手們卻開始了吐槽。

  “要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已經越來越不要臉了啊。”李振的臉有點紅，顯然有些上頭，“前幾天有個掛著才子名號的年輕人發布了幾首歌，一堆人說好聽，我真的聽了聽，結果.害，唱的什麽玩意，不看歌詞我還以為是瞎勾兒唱的。”

  “我也聽了.”周玉翻了翻白眼，“這讓我很懷疑現在的年輕人和審美到底是怎麽了，我還以為是空耳歌，是瞎哼哼，結果聽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就靠幾個不錯的旋律撐著，其他的全是垃圾。”

  “我還被人拿來對比了呢，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家夥，直接被他粉絲拿來和我碰瓷，聽了幾首歌，實在欣賞不來。”

  “的確有點烏煙瘴氣了。”

  “.”

  眾人討論紛紛，只有路揚在一旁沉默不語。

  大家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用余光看著路揚，想著這老板能說出什麽樣的話。

  可路揚沒有，他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