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路揚，瞧瞧這家夥說的什麽話——

  很合適的歌，但是他不想唱？

  顧清寒不理解。

  在她看來，這種《歌手》最後一期的場合當然要拿出足夠鎮場的歌曲，那些選秀節目不都是這麽玩的麽——

  說自己一路走過來的不容易；描繪小人物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艱辛，總之怎麽勵志怎麽來，怎麽能讓人嘩嘩掉眼淚怎麽來，最好再來點大家不怎麽擁有的特質。

  這麽一番操作下來，那投票絕對是十拿九穩。

  但.
  路揚卻不想。

  不想就不想吧，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顧清寒當下要做的也只有支持，她眨巴著眼睛問：“那你有什麽打算？”

  “唱一首.”路揚說著，抬頭望向天花板，“有點難度的歌。”

  “證明自己麽？”顧清寒輕聲說，“這樣也可以，畢竟你唱功的進步我是看得出來的，說實話，在這樣的場合證明自己，再正常不過。”

  她知道路揚參加《歌手》節目之後的付出，這家夥把自己每天的工作安排得很滿，除了某些必要的場合和事情外，他都在家裡又或者公司默默地練習著各種各樣的發聲技巧，想著能在舞台上有更好的表現。

  這些天的努力就像每個學生寒窗苦讀十幾年一樣，最終總要用某次考試又或者生活中的很多細節證明自己。

  畢竟
  路揚一開始的唱功，相較於其他選手，是不怎麽達標的。

  雖然其他人嘴上沒說過，可顧清寒和路揚的心裡跟明鏡似的，那些觀眾們想讓路揚留在台上無非是還想聽這家夥多唱幾首歌，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提起過唱功的問題。

  後來路揚慢慢練起來，大家才開始意識到路揚在進步。

  可是進步來進步去，總要有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好吧。

  於是路揚選擇在了當下。

  《歌手》節目第一期的最後一集。

  “加油，我相信你的。”顧清寒拍拍路揚的肩膀，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我現在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甚至想著要不就按你的想法來，把剛才說的那首歌唱了算了。”

  顧清寒：“.”

  她沒好氣地看向路揚，這家夥都參加那麽多期的節目了，唱功方面早已能和舞台上的其他歌手掰掰手腕，而且節目播出時，就沒能從他眼睛裡看出過不自信三個字，結果現在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這不像你啊。”顧清寒搖晃著腦袋，“能把女領導兼大明星說成女友的男人，這個時候能不自信？”

  路揚：“？”

  “你這又是哪壺提哪壺？”路揚瞪大了眼睛聽著她的顛倒黑白，“當初那不是你.”

  他話沒說下去，顧清寒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也暫停了他的絮絮叨叨。

  “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我又不計較。”顧清寒笑笑。

  路揚被捂住嘴，只能點頭，是是是，你又沒計較，的確如此，因為想計較的是我，怪不得那麽多人都在說歷史是由勝利者編寫的。

  反正賺也賺到，都準備成為孩子媽的人了，路揚只是笑笑回應她的孩子氣。

  “說吧。”顧清寒聳聳肩，像個知心大姐姐一樣輕聲細語，“哪不自信了？”

  路揚想都沒想就老實回答：“感覺自己要唱翻車。”

  顧清寒：“.到時候調整好心態就好了啊，一首歌而已，現在還沒開唱呢，你就擔心翻車了？”

  “主要是難。”

  “有多難。”

  “比腿酸時讓你幫我揉腿一樣難。”

  “.”顧清寒沒好氣地伸出手幫路揚揉腿，她的語氣又變了，就跟哄大爺似的，“腿也揉了，你就說一下，到底有多難吧。”

  “既然你誠心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路揚打了個響指：“三個字，有十五個彎。”

  顧清寒：“.”

  路揚：“.”

  顧清寒：“.”

  路揚：“.”

  顧清寒都還沒開始認真思考三個字十五個彎的難度，她先把手放到了路揚的額頭上。

  路揚：“怎麽了？”

  “你也沒發燒啊。”顧清寒眨巴著眼睛，各方面的微表情都在表達著三個字——不相信。

  “怎麽就胡塗了呢？”顧清寒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三個字，十五個彎，那其他部分的難度肯定也不低吧？”

  “是不低。”路揚默默承認。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自己留活路，要麽封神要麽成為瘋神。”顧清寒打趣道：“反正這種類型的歌也就唱那麽一遍，輸了就輸了，還能有理由能找，如果唱對了，就是封神，那就以後再也不唱，就跟絕唱似的。”

  “絕唱？”路揚愣了一下，“有這樣咒人的？”

  “那你唱成功一遍之後，下一次成功演繹能一模一樣？”

  “不能。”

  “那不就得了？”顧清寒聳聳肩，“三個音就十五個彎了，大部分人唱到一半都要廢掉，還想在這基礎上弄個一模一樣的版本，你這不開玩笑的嘛。”

  “歌寫好了。”

  顧清寒雙手環抱於胸，“真的嗎，我看看。”

  她不信。

  三個字帶十五個彎的歌當然好寫，反正各種炫技的東西瘋狂往上加就完事了，但完整版太難，更何況是有頭有尾的完整版，而且
  這種幾個字很多個彎的設計，要符合歌曲的曲調，也要完整。

  路揚之前寫的很多首歌就是完整，現在來個炫技歌，歌詞含義不完整.
  顧清寒都不信好吧。

  所以她懷疑路揚根本就沒寫好，完全是開個玩笑。

  “這呢。”路揚從身邊把詞曲譜拿出來。

  顧清寒：“.”

  這來真的啊？
  她靜靜地看著詞曲譜，眼神停留在歌名上——《月光》。

  “曲調是不錯的，歌詞走的應該是古風唯美的路子，不是之前的中國風。”顧清寒一邊看一邊點評，“可我從這上面完全看成不出哪裡有難唱的影子啊。”

  路揚：“.你覺得那點篇幅能把所有轉音和假音寫出來？”

  “那你唱一個？”
    路揚：“.”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好像步子有點大了，現在已經扯到蛋。

  《月光》。

  地球上是《秦時明月》動畫的主題曲，由胡彥兵作詞曲和編曲。

  其他的動漫換主題曲，可能很多人都不會注意，但這首歌.
  換不了，真的換不了。

  換了就跟那某藍色軟件上的三國殺一樣，玩家紛紛打上“好評”，這誰能頂得住啊。

  畢竟，那動畫好歹曾經也是火爆全國的片了，那首開口就能讓人跪下來的主題曲當然也承載了很多人的記憶，幾乎是那聲音響起，哪怕時間太久遠，哪怕你沒看過幾集那動畫片，可莫名的，總會想起其中的某些片段。

  歌的重要性和質量，就擺在這裡。

  而命運早就在暗中標注好了所有物品的價格，想要這些東西就必須付出些什麽，歌曲本身有了吸引人的特質，那麽也要有個缺點——

  難唱。

  三個字十五個轉音是最好的證明，而整首歌曲的轉音高音當然不只是局限在那三個字身上。

  它，難以複刻，就算是本人，唱完一遍後都難以將它再唱出相同的味道。

  沒辦法，太難了。

  路揚曾經好奇這首《月光》的現場，可搜索半天，最終也只看到原唱歌手的兩次live視頻，而且是很明顯的假唱。

  路揚能理解，畢竟那時候的胡彥兵嗓音條件不及當初，可這也暴露了個問題——

  這首歌難唱到就連原唱都難以再唱，他現場唱《月光》的次數幾乎為零，人們聽到這首歌的版本，好像也只有錄音室版了，而且
  後來也有人翻唱，但不管怎麽唱，都唱不出動漫版的意境。

  還真是絕唱，唱完就沒了似的。

  “真的那麽難？”看到了路揚臉上的猶豫，顧清寒突然握住他的手，“要不然換個吧，到時候實力夠了再唱也一樣的。”

  “以後就沒那麽好的舞台了。”路揚聳聳肩，“最後一次歌唱節目，以後不打算上了。”

  “所以你想拚一把？”

  “嗯。”

  “那就唱吧。”

  “好。”

  兩人在沙發上坐著，只不過變成了盤腿對坐，期間路揚一直在調整呼吸，開嗓和各種各樣的準備工作，他已經做好了伴奏，這時突然點頭，示意顧清寒可以進行了。

  “月~光~色，女~子~香，
  淚~斷~劍，情~多~長，
  有~多~痛，無~字~想，忘~了~你.喔.”

  就這幾個字。

  顧清寒聽得已經有點頭皮發麻。

  雖然路揚在唱到後半截的時候有那麽點明顯的失誤，可剛開始的那幾個字是完美發揮的，搭配著伴奏，顧清寒當然可以想象到這首歌的成品是如何驚豔。

  但.
  這歌是真的難唱啊。

  到了現在，顧清寒不得不承認路揚口中所說的難唱並沒有任何錯，甚至有些往小了說，說難唱已經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了，讓她來，她絕對能評價一句——

  這是在挑戰人類極限。

  幾個字就這樣的轉音和假音了，意境豐滿歌詞編曲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是想把這首歌當做完美作品的，你想要把他唱好，就完全不能有任何失誤！
  可是，就這幾句詞就有失誤了，想沒有任何失誤？
  難上加難。

  “這首歌更適合錄音室裡錄製。”顧清寒認真說，“放在舞台上，有點大膽了。”

  “所以我說挑戰自己的嘛。”路揚撓撓頭，“我剛才都在房間裡搗鼓這首歌的編曲呢，那時候腦子裡就一個想法，玩個大的，給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神曲，結果伴奏做出來，我在心中唱了兩遍就有點想放棄了，太難。”

  “開外掛吧。”

  “啊？”

  路揚抬起頭，迎上了顧清寒的眸子，什麽突然的開外掛，這畫風有點突兀，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老婆其實激活了系統，現在打算給自己用呢。

  “我說，讓人來幫吧。”顧清寒握住他的手，“既然想唱，那就努力去練唄，反正我媽和老師都有空，這兩人現在還在外面吃東西呢。”

  “主要是發聲技巧的問題，還有嗓音，不過你嗓音條件過關。”顧清寒絮絮叨叨地說著，手上一直搗鼓著手機，“放心啦，別擔心他們不會來，就算這首歌是首兒歌，估計他們都要過來，再說了，我剛才把你唱歌的場景錄下來了，就這一小截，他們估計要一邊發瘋一邊跑過來。”

  “不影響？”路揚看向她的肚子。

  到底是孕婦，還是即將生產的孕婦，臨產這幾天總要注意休息。

  “影響什麽影響？”顧清寒回了個白眼，“就當是胎教。”

  路揚：“.”

  他回想了一下歌詞，你家胎教教這個的？

  算了，自己家，那沒事了。

  魔都。

  某小眾咖啡館裡，周秋月和方菲吃著下午茶，咖啡廳的琴聲悠揚，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我說你過段時間就輕松了啊。”周秋月的眼神裡透著羨慕，“準備當外婆了，又沒有工作，可以安享晚年。”

  “酸什麽？”方菲可不慣著，“你要是想帶，到時候我讓清寒多生兩個讓你帶。”

  周秋月：“.”

  這話說得就跟顧清寒和路揚生孩子就是喊口號似的，喊一句生，就能蹦出個大胖孩子。

  “哪有那麽輕松。”方菲瞥了眼手機，鎖屏那顯示著顧清寒發來的信息，是讓她和周秋月回家幫忙。

  “你看看。”方菲把手機拿給周秋月看，“這還沒生娃呢，就已經喊幫忙了。”

  “你不看視頻內容？”周秋月指了指鎖屏的消息欄，“文字是幫忙，那視頻呢？”

  “這有什麽好看的？”方菲嘴上說著，可手還是誠實地打開了手機，那視頻並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就是拍攝顧清寒家裡，入鏡的是路揚一個人，好像是在唱歌。

  “點開看看啊。”周秋月說。

  “月~光~色.”

  手機音量設置不大，但兩人都聽到了路揚的歌聲，他們聽出了裡面繞來繞去的轉音，也聽到了沒停下來過的假音，更聽出來了失誤。

  所以顧清寒所說的幫忙是這個？
  他們都知道《歌手》還有幾天結束，這幾天也的確有幾個選手找上他們給建議，而路揚一直沒來，畢竟在方菲和周秋月看來，路揚一直是個有主見的孩子。

  不需要幫忙。

  可現在.
  這家夥居然憋了個那麽大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