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長老面面相覷,但隨即一想,倒也尋常。此時方才四五月暮春之時,距離九月初九尚有一段時日,但諸派掌教親動,總要有許多準備,還是越早將請柬送至越好。這等苦差事,惟有長生級數方能輕易完成,不至出甚紕漏。
天乾子又是十分不忿,道:“掌教的佛門之身不也閑著麽?不如也派他出去!”
戚澤道:“我之佛身另有他用!”一句話將天乾子頂個半死,又道:“兩位執法長老請去太陰宗與純陽劍派一趟,不必回轉,先回妖國省親,待得九月初九再來不遲!若是別人問起上代掌教之事,就是他老人家感悟道機,去域外求證太乙的機緣去了!”
兩頭大妖鎮守幽州城數年,頗有功勞,更是思鄉心切,早想回妖國瞧一瞧子孫過得如何,略一商議,便由袁霸天去太陰宗,歸桂老成,去純陽劍派最為合適。
兩頭大妖相繼飛走,戚澤又道:“三位長老將四峰弟子盡數集合,送到玄嶽峰來,我要瞧一瞧他們修為如何!”以他堂堂長生級數道行,此言倒也合情合理。
卓無量與天乾子點頭,當先飛去,戚澤又道:“請蕭長老稍留片刻!”以目示意白鶴童子,白鶴童子會意,走將出去,將道殿關閉。
蕭天環有些疑惑,不知戚澤耍甚麽把戲,當年天虹子、天機子與天雨同時入門,天虹子才情一流,更兼心高氣傲,與天機子又是總角之交,自不會有甚衝突,誰知天雨也是個自視甚高之人,二人不知怎的,總是瞧對方不甚順眼。
天虹子與天雨齟齬不斷,雖未至生死大仇,卻也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意,日後天虹子負氣出走,未始無有天雨之因在內。
蕭天環是上代掌教獨女,身份尊崇,也是宿世情孽,偏偏瞧中了名不見經傳的天雨,以是之故,待得天虹子不知所蹤,天機子便遷怒於二人頭上,這些年來對太衝峰不假辭色,便是為此。
過往三百年之事如同雲煙,在蕭天環心頭一晃而過,那太衝峰之主問道:“不知掌教有何吩咐?”
戚澤不言,將手一揮,天雨道人屍身現出,虛浮於大殿之上,這才說道:“我被精愚大魔卷入域外星空,來至一座天星星……”話未說完,蕭天環已然發出一聲尖細之極的驚叫,化為漫天金風之氣,裹了天雨道人屍身,破開大殿,急急飛入太衝峰去了!
戚澤愕然片刻,又複有些悵然,他入道二十年,從無兒女私情之意,理解不得男女之情,蕭天環與天雨當是伉儷情深,才會這般失態,也由得她去。
過不多時,玄嶽峰下已然熙熙攘攘,卓無量與天乾子將各峰弟子盡數集結,叩請掌教接見。
薛護早已得了消息,提前將太衝峰上弟子盡數喚來,忽見師尊裹了無窮金風,一氣衝入太衝道宮之中,再無動靜,不由得微微愕然。
戚澤命所有弟子盡數上了玄嶽峰,列於道殿之中,天機子自從兩個弟子出事,多年不曾收徒,玄嶽峰上雖有幾個弟子修行,未蒙恩準,列入玄嶽峰道統之中。
戚澤打眼一掃,眾弟子之中修為最高者乃是木經緯,此人已然脫劫圓滿,成就待詔之身,乃是二代弟子中最有希望成就長生之人。
除卻天柱峰木經緯之外,觀瀾峰喬浪成就法相,林濤成就脫劫,算是此峰最為秀出之人。
當陽峰德清依舊是元嬰級數,多年不曾突破。這等進境在修道界中才算正常,玄門正宗講究奠定渾厚道基,方能修成無窮手段,往往花費多年時光,打磨道行,再圖突破。似戚澤這等僅僅修煉二十年,便成就長生的妖孽,才是鳳毛麟角,萬中無一!
不過戚澤一路走來,煞非容易,就算有此界氣運加身,天機子盡力傳授,又有無窮機緣,亦是在無數次生死玄關之前跳舞,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戚澤還在弟子之中瞧見幾位故人,其中便有宇文勝與崔騰兩個,宇文勝當年與他前後腳去純陽劍派煉罡,如今已是金丹真人。
宇文勝擠在弟子之中,見當年那個衣衫襤褸的外門弟子,已然成就長生,無病無劫,坐看天地生滅,再看自家,不由得略生惆悵之意。隨即將此雜念斬去,戚澤既成掌教至尊,自要全心遵從,更要以其為對照,勇猛精進才是!
戚澤目光自眾弟子面上一一掃過,每瞧見一位故人,自有一段求道殺敵經歷流上心頭,至於周長雲、呂秋閣等人,或是功力不及,已然坐化,或是死於仇敵之手,化為異物多年。
天乾子叫道:“怎不見太衝峰弟子前來拜見?”
戚澤道:“讓薛護帶了弟子過來便是,不必驚擾蕭長老!”
天乾子不明所以,隻好前去傳命。
過不多時,薛護引領太衝峰弟子到來,皆是跪倒於地,大禮參拜。
戚澤命其起身,見太衝峰人才倒要興盛一些,薛護之下,有徒兒沈秀娥,已然成就元嬰,本是巧笑嫣兮,見戚澤望來,面色一慌,忙低頭施禮。
戚澤又瞧見崔騰,此人當年在內門弟子中算是劍術天分最高之人,多年過來,竟也已修成嬰兒,一身劍術在五行宗中亦有威名,倒是混的不錯。
至於當年與太陰宗來客鬥法奪寶時所見莫鍾、蕭昕等輩,也已不見,換了許多新面孔來。
眾弟子立於大殿之上,總有一二百人,亦不覺擁擠,皆是神情端肅。
戚澤看罷,說道:“前代掌教天機子感悟玄機,前往域外證道太乙,臨去有命,著我接掌掌教之位!汝等皆是本門秀出弟子,道途光明,此界已臨末法,內有魔教肆虐,外有天魔窺伺,黎民塗炭,本門乃玄門正教,自當抗擊魔頭,拯救黎民!自今日起,五行宗山門大開,傳授道法,凡有志修行之人,皆可傳授!我另有數部道書真經,也一並流布出去,令黎民有自保之力!汝等亦當潛修修行,抵禦魔劫!”
眾弟子皆是凜然,紛紛應命。
白鶴童子接口道:“數月之後,九月初九之日,本門舉行繼位大典,眾弟子亦當好生修行,莫要墮了本門威名!”
一乾弟子應過,自有各峰執事長老引領,下了玄嶽峰,各自修行不提。
焦魁藏在人群之中,探頭探腦,此貨潛修了數年,道行大進,隱然有要度脫劫數之相。
弟子散去,這廝也不肯走,叫道:“掌教!你我相交於微末之時,有甚好處,總要先想著我老焦才是!”
戚澤笑道:“你這廝只要肯用心修行,甚麽修道資糧盡可由你揮霍!還有,歸桂與袁霸天兩個已成本門執法長老,你就歸入他們麾下罷!”
焦魁大喜,叫道:“定然不讓掌教失望!”喜滋滋去了。
殿中又剩下兩位長老,天乾子忍不住說道:“掌教要將本門修道法門流傳出去,須知法不可輕傳,難免有宵小之輩得了法訣,恃之為禍!”
戚澤道:“此事我也考慮明白,所流布者,不過粗淺練氣之法,若有聰慧之人,能得其妙,拜入門中,再傳授真法不遲!如此一來,能令黎民稍有自保之力,亦是我等功德!”
天乾子這才不說話了,卓無量道:“我等還要去通傳繼位大典之事,還是盡快動身罷!”拉了天乾子便走。
薛護回至太衝峰,見宮門依舊緊閉,心頭蕭索,隻得跪在道宮之前,靜等乃師開關。
三日之後,蕭天環才開關相見,二話不說,直奔玄嶽峰。
戚澤見她,已知來意,便將天星星域之事說了,蕭天環怔然半晌,屈身一禮,道:“謝過掌教送還天雨屍身,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戚澤道:“蕭師伯言重了,天雨師叔乃本門長老,此為應有之義,不必多言!”
蕭天環深深看他一眼,道:“我要去傳信大典之事,就此告退!”化為一陣金風飛走。
戚澤歎息一聲,端坐雲床之上,白鶴童子依舊在殿外守候,玄嶽峰上僅有二人,顯得孤寂清冷,其余四峰之上,許多弟子已然開始忙碌起來,或閉關修煉,或奉命外出,尋覓根骨上佳的弟子,傳授道法。也有弟子門人負責刊印道書,流布世間。“鳥鳴山更幽”,如此一來,更顯得偌大玄嶽峰孤單冷清。
戚澤遙望天宇,見層層罡氣籠蓋,猶如穹廬,罩定內界,保護生靈不受天魔侵害,想起百年以來,天機子便是日日夜夜坐於此處,獨守這一份孤寂清冷,此時方能略品其中滋味。
那株五色蓮花依舊插於殿上,雖是無風,依舊輕輕搖曳。此花當是天機子刻意所留,昭示其生死之用。若是蓮花枯萎,必是天機子死於精愚之手,便需戚澤接力,入星空繼續追殺那廝。
戚澤見那五色蓮花綻放依舊,咧嘴一笑,又眺望了一會穹蒼,佛光閃動,寶焰光王佛走出,先前接見弟子,不合有佛門中人在場,便隱於佛光之中。
寶焰光王佛道:“我去辦那一件事!”
戚澤頷首道:“快去快回!”
寶焰光王佛點頭,化為佛光遁出五峰山,離了極北之地而去。
隨著五位長老前去各大門戶送信,言道九月初九五行宗舉行掌教繼位大典,各派不免驚問天機子去處,五位長老便按戚澤吩咐,說天機子感悟玄機,前往域外證道太乙去了。
殊不知卻引動了一番軒然大波!天機子執掌五行宗幾近三百年,道行深厚,就算要證太乙,也該在界內,域外又有甚麽機緣?幾乎所有長生之輩皆是冷笑,以為天機子要鬧甚麽玄虛,故意拿此話騙人。
及至問到何人接替掌教之位,五大長老齊聲言道:“天機子座下關門弟子戚澤真人已然修成長生,接任五行宗第十七代掌教!”
此言一出,更是群情聳動!戚澤何許人也,這些年做下許多大事,最為人津津樂道者,卻是佛道兼修,佛身更證了阿羅漢,更滅殺虞帝,執掌社稷,將江山打造成鐵板一塊,已是此界第一流人物。
戚澤道身何時證長生,修道界中早有爭議,認為佛道不能兼得者有之,佛身成道,道身自要退位。認為道身亦能成道者有之,佛道都能兼修,長生道果亦是唾手可得。
眾說紛紜之間,誰也不曾料到,戚澤不但能證長生,且如此之快!
昆墟派、純陽劍派、大天罡門這等高門大閥掌教幾乎都坐不住了,接了請帖,立刻召集眾長老商議,畢竟五行宗這等門戶更換掌教,乃是天大之事,關乎此界道門氣運消長。
一時之間,五行宗之友歡欣雀躍,五行宗之敵卻是氣急敗壞。
昆墟派中,送走前來送信的蕭天環,昆玉立刻召集派中長生商議,特意將在外的寧虛子也召了回來。
昆玉、寧虛子、鍾正陽與茆知慧四位長生真人齊聚,皆是面色凝重。
昆玉道:“不意當年一個小輩,竟是成了氣候!早知如此,哎!”
寧虛子也道:“當年在伏龍山初見之時,那戚澤不過是蟲豸之流,舉手便能捏死,想不到區區二十年,不但佛身證了阿羅漢,連道身都證了長生,真是天道不公!”
鍾正陽道:“戚澤繼位,本門去是不去?”
昆玉道:“五行宗實力不在本門之下,不但要去,還須我親去不可!不然外人只會恥笑我昆墟派無人!”
茆知慧道:“天機子突然失蹤,說是去了域外,要證長生,真是笑話!長生之難,堪比登天!若是那麽易得,本門也不會只有老祖一位太乙了!”
鍾正陽道:“此是五行宗故意放出流言,天機子定是潛藏起來,不知有甚麽詭計!能令其放棄掌教尊位,所圖定然非小!”
寧虛子冷笑道:“不用管他,我隨掌教同去,天機子再有詭計,總有露出馬腳的一日,絕逃不過我與掌教法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