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船

  “好痛…”

  “我的背快要斷了…”

  “幫我…幫幫我…”

  低啞的呻吟聲依舊持續著。

  隨著這一聲聲痛苦的哀鳴，沙曼萊爾感覺到有一個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

  不光是感覺被注視著，動物的本能甚至提醒了他，注視他的東西就在正前方！

  沙曼萊爾感覺後腦杓一陣發寒，他的眼皮顫抖著，在裝睡和跟那個東西拚了之間猶豫不決。

  “你…醒了吧？”

  忽然，沙曼萊爾聽到了這句話。

  低沉的聲音在沙曼萊爾耳邊環繞著，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

  他幾乎連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猛地睜開眼睛。

  “滾開！”沙曼萊爾發出一聲咆哮，也沒看清眼前有什麽東西，一口龍息就吐了出去。

  一團足足有腦袋大的赤紅色火焰向前飛去，即使觸碰到海水也保持著向前的衝勁，僅僅是被抵消了一部分。

  這幾乎是沙曼萊爾目前吐出的最成功的一個火球。

  “撲滋…”火焰猛地撞上魚缸的內壁，發出一聲沉重地悶響聲。

  周圍的海水翻滾起了細小的水泡，但最終還是強勢壓倒了火球，將它一點點熄滅。

  這顆火球雖然成功，但擊中目標。

  對他說話的東西不是在裡面，而是在魚缸外面！
  沙曼萊爾看到船艙的地面上坐著一個模糊的聲影。

  它整體是呈灰白色的，沒有五官也沒有毛發，甚至手腳也不清晰，就像是一團類人形的灰霧一樣。

  這團不知名灰霧蹲坐在地上，腦袋低垂著，雙手環抱在膝前，竟然看起來有種可憐，弱小，無助的感覺。

  看到這個說話的東西既沒有一雙兩眼翻白帶著怨毒神色的眼睛，也沒有一頭遮住臉的長發，更沒有穿著一身血跡斑駁的衣服，看起來似乎和恐怖片裡的鬼怪形象不一樣，讓沙曼萊爾松了一口氣。

  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應該不危險，所以沙曼萊爾大著膽子和它搭話：

  “你…你是個什麽東西！”

  也許是聽到了沙曼萊爾和它說話，那團灰霧的“腦袋”竟然抬了起來。

  它圓潤的腦袋上裂開一道縫，一張一合地吐出聲音。

  “船…”

  “船？”聽到如此簡潔的回答，沙曼萊爾愣了一下，恐懼被衝淡了不少。

  他指了指地面，用不確定地語氣問道：“你該不會是說…你就是這艘船吧？莫尼號？”

  “是我…”灰霧又說話了。

  聽到它的肯定，沙曼萊爾瞪大了雙眼。

  “所以…你是有思想的？活的？”他驚訝地問道。

  “現在是…”灰霧或者說莫尼號再次答道。

  現在…

  這個回答很耐人尋味。

  “也就是說你平常都沒有意識，但是在這次海潮之月的影響下有了思想？還有了形體？”沙曼萊爾又問道。

  “不是這次，是之前一次…在很多年以前。”莫尼號答道。

  聽到它這麽說，沙曼萊爾大概明白了。

  結合波奇說的萬物皆有靈的說法來猜，活屍月不光會讓屍體爬起來，還能讓死物擁有“靈魂”。

  莫尼號在上次活屍月到來時就有了“靈魂”，也就是他面前的這團灰霧。

  但灰霧平時是沒有意識的，只有當活屍月再次來臨，它才會再次出現。

  “你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是說能讓屍體復活的月亮，都能出現嗎？”為了求證自己的猜想，沙曼萊爾問道。

  “差不多，但是…”灰霧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又一個轉折，它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船毀了，我就會消失…”

  “我要死了…”莫尼號的船靈抱著腿，語氣低沉而萎靡。

  “為什麽？我覺得這艘船很好啊，沒有看出哪裡有毛病！”沙曼萊爾聞言，前後左右在船艙內到處看了一遍，怎麽看都覺得莫尼號不像是要毀了的樣子。

  “船帆太重太重了，我已經舊了承受不住，龍骨要斷了…”莫尼號消沉地說道。

  龍骨是一艘船上最先被造出來的部分，也是這艘船的基座和框架，作用等同於一座房子的房梁一樣。

  龍骨斷了，這艘船就支撐不了了。

  “你剛剛喊背好痛，就是這個原因？”沙曼萊爾問道。

  “好痛啊…”莫尼號用哀鳴代替回答。

  這個聲音和沙曼萊爾半夢半醒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不知怎麽的，沙曼萊爾竟然從一坨灰霧身上看出了委屈。

  “這件事莫尼知道嗎？你上一次沒有跟他說嗎？”沙曼萊爾問道。

  他感覺莫尼既然剛給莫尼號刷了漆，應該還是挺愛惜這艘船的，不可能就這麽讓它毀了。

  “之前我受得住，現在年紀大了…”

  “我找不到莫尼…他不在這裡…”莫尼號低低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沙曼萊爾感覺它是真的有在委屈。

  就是因為找不到莫尼，它才會騷擾沙曼萊爾。

  “那你可以找找其他船員啊！他們知道你嗎？”沙曼萊爾又問道。

  “找了很莫尼，沒看到他，很累…也很痛，不想動…”船靈聲音沙啞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沙曼萊爾這才注意到它一直蹲坐著，除了抬頭以外就沒換過姿勢。

  看到船靈如此難受的模樣，沙曼萊爾有些不忍心，想要幫一下它，於是對它說道：
  “莫尼目前在島上幫人做事，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我等會把你的事情轉告給船上的人，讓他把莫尼叫回來。”

  聽到沙曼萊爾願意幫它，船靈抬起腦袋，低聲說了句：“謝謝…”

  雖然這個灰霧小人似乎沒有眼睛，但沙曼萊爾有種正在被它注視的感覺。

  “沒事，舉手之勞！”沙曼萊爾毫不在意地說道。

  只是傳達個消息而已，沙曼萊爾這一點小忙還是會幫的。

  “對了，你多大年紀了？”在走之前，沙曼萊爾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三十五…”船靈緩緩說道。

  “也才跟我差不多嘛！你一點都不老，可能是身上的東西太多了才會受不住！你不要太悲觀，肯定會好起來的！”沙曼萊爾對船靈隨口安慰了一句。

  說完，他就轉身往上遊。

  在他走後，船靈一直安靜地蹲在地上。

  它似乎抬著腦袋，似乎在思考。

  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莫尼想買新船，他不要我了…”

  “我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