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前,處在黑暗中的人們刺破了世界,他們為自己帶來了光明——但很顯然,照耀在他們身上的光並非是他們想要的。
大失所望後,最有名望的大祭司再一次被人們擁立起來,開始主導讓世界重新回到黑暗的計劃。
之前被人們所拋棄的祭祀們重新集結了起來,開始為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修複脈絡。
作為黑暗的信徒,立於凡人信仰之巔的人,他們有這個責任,也有這個義務為犯下錯誤的人們贖罪。
但其中並非所有人都有這個覺悟。
在【迎接光明】的計劃中,這些祭祀們是受到迫害最嚴重的群體,因為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人選擇了擁抱光明,隨後毫不猶豫的出賣了同伴。
米加爾就是一名在光明和黑暗中反覆橫跳的祭祀。
在人們發現有光明這個東西之前,米加爾是一名虔誠的黑暗祭祀,他是大祭司的直屬弟子,擁有不俗的地位。
在那一次事件,人們發現了一絲光明流動後,他立馬改變了自己的信仰,開始引導人們反對黑暗,試圖帶領人們迎接光明。
最後他成功了,他不僅成功了,還非常聰明的把自己置於了後位。
既不是衝在最前面的勇士,也不是籍籍無名的一滴水,而是在後方代理管理事務的人。
因為他知道,如此激烈的民眾思潮勢必會帶來反噬,每個人如此狂熱的擁立光明是因為他們相信光明能夠帶來一切。
可是他非常明白,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存在能夠人類帶來一切的東西。
或許光明的確有用,的確改變了人們的生活,但它不可能滿足大部分人的想法。
——而這恰恰是最可怕的。
狂熱的思潮未能迎來合適的反饋,那麽掀起這波思潮的人就會被人們拉出來,或是懲罰,或是贖罪,甚至是直接將其獻祭。
這並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確確實實會發生的事情。
因此,他盡力抹除了自己的影響,推出了幾位勇敢但並不聰明的領袖,讓他們繼續煽動情緒,繼續帶領人們前進。
事實上,如果集齊了一個世界的力量,任何事都是可能發生的,而且很快就會發生。
米加爾並未出席那一天的【刺破天穹】的現場,因為他知道人們會失望。
正如他所料,隨著那名勇士一同墜下的,還有萬眾的心中的希望,以及他們心中緊繃的那根弦。
光明本身沒有意義。
米加爾在幽深的地底中明白了這件事,同樣的,他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黑暗本身也沒有意義。
他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作為黑暗祭祀的生活伴隨了他的半生,而這並未給他帶來什麽真正有意義的東西。
但是
等到他來到地面,見到了天空中被劃開的那道巨大的口子,以及不斷從那個口子中灑出的陽光時.他忽然有了追求的意義。
——他要去外面的世界。
既然這裡沒有任何意義,那麽他就去外面找。
後來,人們找到了祭祀們,為首的大祭司為人們指出了一條回到黑暗的路子。
所有人都在默默執行這個方案,包括米加爾。
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位祭祀消失了,沒有任何人記得他去了哪兒。
或許大祭司知道些什麽,因為在封印世界的工程即將竣工之時,他的目光停留在米加爾離開時的那道口子中。
他並未親眼看到米加爾離開,但他知道米加爾就是從這裡離開的,他很確定這一點。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就這麽讓所有人都遺忘了這位曾經的黑暗祭祀。畢竟他的信仰是黑暗,讓世界回到黑暗已然完成了職責,至於其他的東西,就讓他去吧。
視線回到現在,青墟浦的遺跡中。
在戴因說出“祭祀”兩個字的一瞬間,一縷黑影便從木塊中鑽了出來,逐漸化形成了一個標準的人行。
無眼無耳無臉,僅僅是人的形態。
“你”
他開口了,聲音飄渺不定,似乎說出口就會融化在風裡:“.也是從那個世界逃離出來的嗎?”
“沒錯。”戴因點了點頭,他確實是從黑暗世界逃出來的,承認了也不算說謊。
至於是不是祭祀問題裡的那個意思,就看情況了。
“.”
果然,聽到戴因的話後,祭祀沉默了下來。
戴因也不急,就這麽等著他的反應。
足足十幾秒後,他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輕輕揮手,縈繞他周身的風兒頓時消散了。
隨後,他接著說:“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那個世界的封印為何被打破了麽?我記得,大祭司的計劃應該是萬無一失的,黑暗世界的人不具備打破封印的能力。”
“過程我不會透露。”
戴因知道這個祭祀在試探他,隨即語氣平淡的繼續說:“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摧毀了黑色高塔,隨後天空便出現了裂縫,這個封印也就自己消散了。”
“.”
祭祀再次沉默了下來,戴因的話雖然簡單,卻正好戳中了他心中的答案。
沒錯,作為大祭司直屬弟子的他明白,這的確就是破開封印最簡單的方法。
只不過,擁有這種實力的人應該只有那個名叫霍爾的勇士才對,可他早就已經死了
算了。
這些不重要。
“那麽,我親愛的同胞。”他張開了雙手,語氣變得稍微熱情了一點:“你不惜破壞封印也要來到這方世界,是想要來這裡尋求除了黑暗與光明之外的【意義】嗎?”
“.”
果然。
戴因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個祭祀果然把他當作是黑暗世界的人了。
那麽
“非黑即白的生活,實在是無趣。”戴因點了點頭。
“沒錯!”聽到這話,祭祀的語氣更加熱情了幾分,他用訟詩般的語氣繼續說:“人們生於黑暗,追求光明,卻又在光明到來之後舍棄光明,返回去擁立黑暗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第三種可能!”
他高舉雙手,像最狂熱的宗教徒般呐喊:“.第三種!獨立於光明於黑暗,屬於世界最真實的語言!”
說到這裡,他忽然話鋒一轉,看向戴因,語氣變得略微有些柔和:“那麽,我的同胞,我的信念相通者。”
他伸出了手。
“你願意見證,我所取得的真實嗎?”
“這五百年來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