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了。”

  風雨中響起一道聲音。

  陸伶牙手持一杆銀槍，槍尖吞吐寒芒，正指著燕經年的眉心。

  雨水從空中不斷地落下，打在長槍上，濺起一滴滴水珠。

  其中有一滴水珠，飛到燕經年的臉上，滲入皮膚，帶給他一股冰涼之意。

  但是燕經年的目光，卻不在眼前的槍尖上，而是放在了旁邊的一個位置上。

  等他確認那道身影安然無恙後，這才松了口氣。

  然後他抬頭看向對面的陸伶牙，灑然一笑道，“是我輸了，今後這座峨眉山都歸你所有，我也會撤離這裡。”

  不料陸伶牙收起長槍，看了一眼秦懷柔，搖搖頭說道，“不用，你可以留在這座山上。”

  燕經年先是一愣，然後明白過來，笑著朝陸伶牙拱了拱手，以示謝意。

  這個時候，秦懷柔終於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不禁呆住了！
  只見在她的頭頂上，出現一座寬敞的茅草屋，看似凝實，卻是虛幻透明，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而她也因為有了這座茅草屋的保護，堪堪扛下陸伶牙的攻擊。

  至於因此付出的代價，自然就是燕經年的落敗，以及這座峨眉山的歸屬。

  但對於燕經年來說，這個世間可不止有勝負，還有絢爛的夏花，靜美的秋葉，以及鮮活的生命。

  所以別說剛才闖入戰場的是一個人，就算是一只動物，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下！

  秦懷柔愣愣地看著那座茅草屋，終於明白剛才是有人救了她一命。

  但她的嘴角卻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這輩子救過她的人有兩個。

  其中一個是誤入歧路，屍身已經躺在鎮安司裡面，她需要喊一聲爸爸的人。

  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個，跟她毫不相關，也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真是可笑。’

  秦懷柔在心底嗤笑一聲，隨即就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謝謝……”

  燕經年立即搖搖頭，也正準備說一句“不用客氣”的時候，卻聽到秦懷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你沒必要分心救我，我不值得。”

  說完，秦懷柔重新撐起雨傘，繼續向前走去。

  燕經年和陸伶牙兩人都沒有說話。

  他們的目光，一起落在秦懷柔的身上，看著她穿過他們的中間，再看著她在風雨中慢慢地走遠。

  直到金頂上的夜色和風雨，徹底吞沒掉那道倩影時。

  燕經年和陸伶牙兩人，這才收回目光。

  接著陸伶牙轉頭看向燕經年。

  就見燕經年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再轉頭看向陸伶牙，嘴唇輕碰，似乎想要說一句“她值得”。

  但就在下一刻！
  燕經年看到陸伶牙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黑影，瞳孔不禁劇烈收縮，急忙大吼一聲，“快躲開！！”

  陸伶牙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燕經年的身上，也沒有散開神識。

  因此當他聽到燕經年的那聲大吼時，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能下意識地做出一個轉頭的動作。

  不知何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陸伶牙的身後。

  接著這道黑影探出一隻手掌，就像刀插豆腐那樣，挾帶著勢如破竹的威勢，狠狠地插進陸伶牙的胸膛裡面！
  “噗！”

  一隻鋒利如刀的手掌，直接穿過陸伶牙的身體，再從他的胸膛中穿出，帶起一串血花。

  這時夜空中剛好劈下一道閃電，照亮金頂上的一切景象。

  燕經年瞪大眼睛地看著那隻手掌，穿過陸伶牙的胸膛，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在這一刻，他隻覺得風更冷，雨更涼，像是要凍僵五髒六腑一樣！
  緊接著一股怒火從他的心底升起，瞬間化作熊熊熱焰，炸開頭皮，也讓他的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下一刻，燕經年帶著滿腔的悲痛和憤怒，朝著那道黑影怒吼一聲！！

  “蕭燦！！你在找死！！！”

  站在陸伶牙身後的那道黑影，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流淌的鮮血，再抬起頭看向燕經年，露出一張猙獰的笑臉。

  “呵呵，找死？”

  蕭燦神色漠然，冷冷一笑，“燕宗師，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你輸給這頭畜生，並且丟掉了這座峨眉山，也就算了。

  結果你居然還妄想跟他做朋友？
  你別忘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管它是昆侖山的畜生，還是普通家養的牲口。

  既然是異族，那就統統都該死！！

  所以我趁機出手殺掉它，不過是遵從本心罷了！

  而你是一名人類，不會為了它對我出手吧？！”

  說話間，蕭燦猛地抽回手掌，再次帶出一串血花。

  他也沒有立即擦去手上的血跡，而是抬起手掌，任憑雨水衝刷，臉上露出一抹更加猙獰的笑容。

  “親手殺掉異族的這種感覺，真的是舒服極了！

  可惜我來不及去其他的山川，不然的話，今晚從昆侖山裡面走出來的畜生，一頭都跑不掉！”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前“砰”地一聲。

  陸伶牙那高大的身軀，砰然倒地，濺起一地雨水，就連整座金頂都被震了一下！
  “蕭燦！你這樣做，遲早會不得好死的！！”

  燕經年再次怒吼一聲，就急忙奔到陸伶牙的身前，焦急喊道，“陸兄，快！我扶你起來，進去萬佛閣敷藥……”

  “不得好死？敷藥？哈哈哈哈！”

  蕭燦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陰冷，近乎歇斯底裡。

  隨後他的笑聲猛地停止，怒目瞪著燕經年，大聲罵道，“燕宗師，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輸給這頭畜生嗎？
  就因為你的心軟！
  你為了救一個女人，輸掉了這座峨眉山。

  現在又想要在我的面前，救他一命？
  你雖然是一位宗師，但好歹也征求一下我的意見行不行？！”

  燕經年用力扶起陸伶牙的身體，看也不看蕭燦一眼，直接怒聲喝道，“滾開！！！”

  而此刻的陸伶牙，倒在雨水中，嘴角溢血，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老師那張溫和的臉龐，正對他搖了搖頭，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這讓陸伶牙心如刀割，也忍不住咳嗽起來，卻流出更多的鮮血。

  “咳咳……老、老師，對不起……”

  忽然，老師的臉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生氣到極點的臉蛋。

  那是小白的臉！

  陸伶牙知道自己是因為失血過多，產生了幻覺，才會看到三師姐的臉蛋。

  他也不覺得失望，就是心裡充滿了愧疚，覺得自己太過沒用，一不留神就被外界的修行者重傷倒地。

  還好三師姐沒有真的到來，不然的話……

  就在陸伶牙胡思亂想之際，耳邊驀然炸開一聲怒吼，如天雷滾滾，在這一刻響徹天際，也響遍峨眉山方圓千裡！

  “誰傷的伶牙，我滅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