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勃然大怒,他沒想到兄弟對王霖如此忠誠,也沒想到,兄弟會如此當面痛斥自己,將自己罵得一文不值。
武大冷笑起來:“若是哥哥執意要為之,你又能怎樣?”
武松面色一冷,緩緩起身道:“那就不要怪兄弟不念兄弟之情了!”
武大聞言愣了下,他仰面狂笑道:“好,沒想到你我兄弟也有今日!就當哥哥沒說。
今後你我兄弟便分道揚鑣,橋歸橋路歸路,你當你的忠勇侯,我做我的富家翁,從今往後不再相乾!”
武大忿忿拂袖而去。
望著武大晃蕩而去臃腫醜陋的背影,武松長歎一聲,再無多言。
他萬沒想到,武大郎能變成如今這樣。
過去那個老實巴交性格懦弱的武大,到哪裡去了?
巨大的財富和地位的變化,當真是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啊。
武松心中百感交集。
他剛才苦口婆心勸導,武大執意不聽,顯然已經走火入魔。
武松心中沉痛,有些話他也只能點到為止。
武大起了異心,但他哪知皇帝的手段。
以錦衣衛偵緝天下的耳目,恐怕武大的異動早就入了皇帝的耳中,一旦武大有任何不軌,怕是錦衣衛就會從天而降。
武松歎息連聲。
他感恩於皇帝對武家和他們兄弟的皇恩浩蕩,心中毫無背叛之心,若是武大當真要背叛陛下,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顧念兄弟之情。
畢竟,對於現在的武松來說,他也有妻兒。
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兒背上一個千古罵名。
更何況,武松視自己的清譽高於生命。
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武大,怒衝衝在臥房中盤算了良久。
這些年的經營,他已經在暗中培植了不小的勢力,擁有了可以敵國的財力。
這些都是他在經營聚義樓過程中,借助皇帝名義和內孥商號所營運起來的巨大財富,至少億萬家資。
他早就將家資運往青州沿海,他糾集的人馬五千人和他的家眷已經在青州海邊整裝待發。
只要他一聲令下,他的人和船隊就會以商賈名義揚帆出海,繞過高麗和日本諸島,駛向遙遠的大海深處那座海島。
對於武大來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況且,巨大的誘惑讓他心潮澎湃難以自持。
他在島上已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最多三五年,他自以為就能在此島開國,稱孤道寡,傳承武家的基業。
至於皇帝,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背叛之處。
他雖然斂財,但也為皇帝的內孥創造了大量的財富,而且他當年也對皇帝有恩,他認為自己歸隱自成一國,便與皇帝兩不相欠了。
地位的躍升,掌控財力權力,人的野心無限膨脹。
而野心的膨脹,又導致他的理智正在喪失。
當然,這與他本身的格局和才智有關。
一個天生缺陷的小商販,你還能指望他有多大的格局呢?
武大謀劃了一切,唯一估算錯誤的是他兄弟武二對皇帝的鐵杆忠誠。
他實在是想不通,一個小小的忠勇侯而已,能與自成一國相提並論?百年榮耀無盡富貴唾手可得,武松真是愚不可及。
武大衡量再三,決定立即逃走。
只要他離開開封,憑借他的勢力,他就能海闊天空,逍遙海外。
武大當機立斷,帶著自己的親近護衛百余人即刻出城,卻在城門口處遇上了封堵城門的錦衣衛。
身著忠勇侯袍服的武松面色冷肅,他緩緩從錦衣衛隊列中走出,淡淡道:“武大員外,你要往何處去?”
見到武松帶人圍堵,武大便知武松準備大義滅親了。
他心中一沉,顫聲道:“兄弟,哥哥我要回山東老家一趟,你帶人攔住我的去路幹什麽?”
武松歎息道:“哥哥,聽兄弟一句勸,交出你的人和財物,交出海外荒島的輿圖,某可保你全家無虞。
你可回山東清河縣老家當一輩子的富家翁,如何?”
武大面目猙獰起來:“武二,你瘋了不成?我是你的親哥哥,你要對我下手?你不怕天下人嗤笑麽?”
“某更怕天下人唾罵我武家人是忘恩負義的豬狗之輩!來人,將武大拿下,解往燕京!”
武松斷然揮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上前將武大緝拿起來,武大瘋狂掙扎連聲怒罵被帶走。
武松面色鐵青。
他心中暗道:哥哥不要怪我,我這樣做,一為陛下,二為武家的清譽,三為你的妻兒。
這樣,至少能保住你的妻兒性命。
……
燕京。
也正是在武松武大反目的這一日午後。
燕青匆匆進宮,向皇帝稟奏了關於武大動向的情報。
其實關於武大的異動,早在半年前錦衣衛的情報機構就已經上奏了不少信息,只是皇帝當初並未太在意。
如今沒想到,武大竟然起了這麽大的野心。
王霖面色有些複雜,他歎了口氣道:“小乙,人心難測就說的這種了。
想這武大,當年不過是清河縣賣炊餅的一個小販,人稱三寸丁谷樹皮。
朕念他當年曾對朕有過幫助,就給他機會,幫他娶親成家立業,助他青雲直上,哪怕他有了私心,聚斂私財,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
呵呵,他竟敢背叛朕了。”
燕青拱手道:“此人忘恩負義,膽敢背叛陛下,臣這就命錦衣衛將他拿下,就地正法了!
此外,對於開封的武松,陛下也要早做防范才是。”
王霖沉默下去。
良久他才道:“小乙,朕信任武松,他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絕不會做出這種讓人唾罵的事來。
至於武大,若他真要帶人出海,就拿下送到燕京來,朕要與他談一談。切記,不要傷害他的家眷,更不要殃及武松。”
燕青苦笑還待說幾句,卻聽皇帝又道:“小乙,不要說了,對於你們這些隨朕打天下的臣子,朕素來視你們如心腹兄弟,縱然朕當真認人不明,遭到背叛,朕也認了!”
燕青聞言感激涕零,跪拜在地叩首道:“陛下,臣等何其榮幸,敢讓陛下如此信重?”
王霖笑笑:“起身吧,速去處理武大之事,記住,不要擴散,更不要地方官府插手。拿下武大,盡快解送燕京,朕要當面問問武大,朕哪裡虧待了他,他敢背叛朕?”
燕青還是從皇帝平和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深沉的怒意。
燕青領命而去,慕容婉兒在禦書房的內室中走出,笑道:“陛下,這武大之事臣妾早就與陛下說了,這等天生殘疾之人,性有缺憾,行此背離人倫之事,其實也不奇怪。”
慕容婉兒笑笑又道:“其實武大發現的海島,早就被我慕容家的商隊發現了,不過是呂宋群島之一,名喚派蒙。我倒是沒想到,這武大居然先我們慕容家一步,準備海外立國了,好大的野心。”
慕容婉兒的意思是說,在千古聖君之下,連慕容家的人都滅了復國之心,一個區區的三寸丁,他哪裡來的這種膽量?
“傳詔晁蓋,擇機派人收復此島,既然武大已經經營了多時,那就納入我大燕版圖吧。”
王霖抱住慕容婉兒,貼在她耳邊小聲道:“婉兒,朕這幾日辛苦用心,你這塊荒地要是再長不出糧食來,朕還怎麽見人?”
慕容婉兒面色大紅,跺了跺腳道:“陛下!臣妾……”
王霖哈哈大笑,一把橫抱起她來,探手入懷,直奔內室。
慕容婉兒俏面上霞,卻是安之若素。
她嘴上雖然不說,但對於諸女都有了子嗣之事,心中還是有些焦慮的。
她也想有個屬於自己和皇帝的孩子。
……
翰林學士張世儒家中婢女伐登聞鼓,狀告張世儒夫妻弑殺其母的消息,終於還是難逃外泄,在燕京城中傳開,震動全城。
其實這種事也很難徹底封鎖住消息。
畢竟弑母滅絕人倫,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
而且這張世儒還是前朝宰輔張商英之後。
又為翰林詞臣,清貴之極。
這等進士出身的詞臣犯案,引起的風波更大。
更不知引起了多少燕京讀書人和百姓的強烈憤慨。
連日來,聚集在燕京的各地士子、燕京書院的學子紛紛前往禦史台,要求主導辦案的禦史中丞鄧品忠對凶手嚴懲不貸,以正綱紀法紀和人倫。
引起群情鼎沸的當然是官方並沒有真正將張世儒夫妻緝拿歸案,而是封鎖了張家,不許任何人外出。
鄧品忠面色陰沉,伏案一點點反覆閱讀著本案的卷宗和相關人員的證據鏈條。
單純從紙面上看,張世儒夫妻弑殺其母的證據非常確鑿。
張家的不少下人都出面為伐登聞鼓的婢女作證。
種種跡象表明,張世儒的母親薛氏,是一個性情暴虐的女子,經常虐打甚至是虐殺府中婢女下人,引得張家府上闔家不安。
正因如此,張世儒夫妻才利用了張家婢女下人對於薛氏的憤恨之心,誘導了幾個下人婢女,給薛氏下毒,將之毒死。
而當時的屍檢結果證明,薛氏的確有中毒表征。
而薛氏死亡許久,早已下葬,如今也很難再核對當初的仵作檢驗是否屬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