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朱家獻女
一夜北風呼嘯,室內溫暖如春。
張貞娘身子重,覺倒是少了。
她其實半夜就醒了,身邊的男人緊緊抱著她的腰身,酣睡正熟。
她不忍心吵醒他,就蜷縮在他的懷中繼續享受著別樣的溫馨。
張貞娘沒想到王霖竟真的抱著她和懷裡的孩子靜靜睡了一夜。
她能體會到枕邊人對自己的尊重和憐愛,一顆心酥軟得都要化了。
感覺到身下的硬度,她俏面緋紅。
猶豫了一下,她探手輕輕搖了搖床榻的拉環。
錦兒急匆匆穿著中衣掀開簾子走進來,張貞娘窩在床上衝錦兒使了個眼色。
主婢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錦兒如何還能不明白張貞娘的意思。
她瞬時漲紅了臉,垂首片刻,才小心翼翼爬上床來,掀開被窩一角,鑽了進去。
……
日上三竿,窗外的雀鳥兒輕鳴。
王霖舒暢地伸了個懶腰,此時張貞娘已然起身穿好衣裙,倒是精疲力竭的錦兒猶自縮著嬌柔的身子沉沉睡著。
王霖雙眸睜開,對上的正是張貞娘那雙如水般溫柔的眸子。
王霖微微有些汗顏。
張貞娘卻依偎過來,含情脈脈道:“王爺,妾身服侍王爺穿衣洗漱,天色已經不早了。”
錦兒驟然被驚醒,下意識掀開被子要起身,突然一陣劇痛,又覺自己光露露的,頓羞得驚叫一聲,又鑽回到被窩裡去,埋首其中,不敢露頭。
……
朱伯材又來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女官來報,王霖猶豫半天,還是去了前院書房。
見趙構正在與朱伯材站在寒風蕭瑟的院中百無聊賴地說著話,而朱漣和另外一名嬌豔女子並肩站在一側,垂首不語。
“拜見王爺!王爺萬安!”
看見王霖緩步走來,朱伯材立時撇開趙構,滿面堆笑拜倒在地。
王霖頓了頓,“朱節度,請起,何必如此?”
朱伯材笑:“草民已罷官免職,豈敢當節度稱謂。”
“起來說吧。”
王霖深沉的目光掃了朱漣一眼,伊人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王霖往書房中走去,示意朱伯材進來說話,略一猶豫,又回頭掃了趙構一眼,趙構就跟了上來。
“王爺,草民家中二女,雖粗鄙不堪,但容顏尚可,草民感激王爺厚待,無以為報,特將二女敬獻給王爺奉茶!請王爺笑納!”
王霖默然不語。
趙構在旁道:“朱伯材,朱家好意,我師傅心領了,但王府之中使女甚多,實在沒有必要納你朱家之女。再說……你也曾為朝廷大員,皇親國戚,還請各自留些體面,可好?”
朱伯材有備而來,豈能被這一兩句話所拒,也不理趙構,頓又熱切道:“王爺,小女朱漣,琴棋詩畫無有不通,又對王爺甚是敬慕。她發下誓願,若王爺不納,她便出家為女僧,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真有點不要臉了。
趙構眉頭一皺,喝道:“朱伯材,你當真好生無禮,這是以此來要挾我師傅麽?伱朱家女,願意出家禮佛,那也是你朱家的事,在此說之作甚?簡直豈有此理!”
趙構心裡非常別扭。雖然他也同情朱漣這位前大嫂的遭遇,但畢竟曾經是皇太子妃,不是普通的宮女,一旦淪為王霖的使喚丫頭,甚至是通房侍妾,那趙宋皇室的顏面何存?
朱伯材觀察著王霖的臉色,見王霖並未發怒,又想起王霖連番去朱家對朱漣流露出的某種“深意”,以為阻礙就在趙宋皇室,便冷笑回應:“九殿下,我朱家並未參與惲王叛亂,此次受無妄之災,天下人皆知。否則,官家也斷然不會恕我朱家滿門。”
“我女朱鳳英嫁於惲王不及一年,被逼自戕,她有何過?我女朱漣原為太子妃,素來端賢,又為皇家生育一子,可……卻被太子棄逐出宮,若非王爺所救,此刻也已香消玉殞。”
“請問九殿下,我朱家二女嫁於皇室,皆為官家指婚,皇族內亂,與我朱家何乾?我二女何辜,遭受如此奇恥大辱?!”
“草民知道九殿下在想些什麽……但太子不仁,殘酷虐待我女,此番,難道還非得讓我舉家為趙楷殉葬,才肯放過我朱家麽?”
“漣兒厚顏自薦,也無非是知恩圖報,報王爺的救命之恩……也為我朱家謀條生路,僅此而已!”
“九殿下,請大宋皇家……給我朱家留條活路!”
朱伯材噗通一聲拜在趙構身前。
趙構面前漲紅,一時間無言以對。
趙桓確實酷虐苛待朱漣,令世人瞠目。
朱伯材把很多事說在了明面上,甚至直接說明了朱家的用意。
這固然有無奈悲涼的一面,卻也是陽謀。
朱伯材砰砰砰叩拜在地,額頭上滿是血跡斑斑。
趙構手足無措,望向王霖,見王霖面不改色一言不發,便苦笑著攙扶起朱伯材來:“朱伯材,你這又是何苦?你們朱家即來青州,便在我師傅治下,定保你們朱家無虞便是,何至於此啊?!”
朱伯材涕淚交集:“九殿下,你可知,若非王爺當日派人相救,送我等匆忙出京,此刻我朱家已經舉族死在太子的屠刀之下?”
趙構:“何至於此,不至於此!”
朱伯材忿忿道:“我朱家離京不到一個時辰,我朱家留在京師府上的仆役、婢女和親族,悉數被太子率兵誅殺殆盡,這豈能有假?”
“太子派人一路追殺我等,直至青州境內,這豈能有假?”
朱伯材想起過往種種,路上被東宮人馬沿途追殺好幾次死裡逃生的悲愴之處,竟嚎啕痛哭起來。
“王爺救漣兒,又救我舉族,我朱家上下對王爺感恩戴德……奈何朱家目下窮困潦倒,一無所有,唯家中二女姿色尚可,獻之於王爺以酬恩德,九殿下何必百般阻攔?”
朱伯材扯住趙構袍袖哀呼不止,噴了趙構一身的唾沫星子和鼻涕眼淚。
趙構無語凝噎。
這與本宮何乾?
怎麽你們朱家無恥獻女,反倒成了知恩圖報,而本宮好意規勸兩聲,居然還成了百般阻攔?
莫名其妙,當了回惡人。
王霖以手扶額,差點沒笑出聲來。
趙構再有心機,畢竟才是個12歲的孩子,如何能是朱伯材這種老油條的對手?
王霖沉默片刻,知道自己不能不表態了。
朱家獻女……知恩圖報也許有點這個意思。
但主要的還是試圖攀交獲得庇護。
其實也屬於人情之常,人在某種危難時刻下的某種自我救贖,倒也不必一味去嘲諷。
若他拒絕,怕是朱漣就真的活不成了。
以她此刻哀莫大於心死的心境,若再被朱家人冷待甚至逼迫,會直接摧毀她的精神防線。
無非就是三尺白綾,再上一回吊吧。
一念及此,他淡淡道:“朱娘子境遇,本王心甚抿之,這樣吧,就請朱娘子入我郡王府,充任女官讚善——至於朱家,如今青萊發展海貿,我會從朱家選擇數名青壯入渤海商號做事,所得足以奉養全家。如此,不知朱節度可否滿意?”
朱伯材狂喜,立時又拜倒叩首不止。
隨後就去。
得王霖承諾,又有漣兒在郡王府中伺候王爺,想必朱家日後還能東山再起。
趙構在旁看得眸光閃爍。
他想不出王霖格外厚待朱家的任何理由……要說有,那也只能是門外那個嬌滴滴惹人憐愛的朱漣了。
趙構心下歎息: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氣是下山猛虎……孤當自警自省,絕不為女色所惑!
趙構在那心心念念,口中就忍不住嘀咕出聲來,王霖呸一聲,起身一腳踹在趙構屁股上:“胡言亂語汙蔑本王,來人,將他推出去杖責三十!”
趙構大驚失色,杖責三十……這不是要他的命麽?
趙構也就是個孩子,心中畏懼嚇得就大聲哭喊起來。
……
朱漣走進書房,默然盈盈跪在王霖的書案之前,枯乾的雙眸中毫無光彩,身上發散著的灰敗氣息之濃烈,看得王霖眉頭緊蹙。
傷心欲絕。
毫無半點誇張。
前太子妃,榮耀尊崇天下女子少有人能及,可不過是一夜之間,一切化為泡影……如今又被家族作為工具貢獻給貴人,作為朱家活命的籌碼。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王霖歎了口氣,走下去兩手抓住朱漣枯瘦的胳膊,輕輕用力就將她帶起,朱漣眸中毫無所動,身子木然僵硬,甚至連半絲掙扎的念想都沒有。
“莫要輕賤自己,也莫要輕賤旁人!我跟你說過,好好活著,比什麽更重要。一個將你棄若敝履的絕情絕義之人,陰狠毒辣之人,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若好好活著,將來必還有與你子有相見之日,可你若死了,你的孩子會呼旁人為母,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
“我答應你,時機成熟,我會將你的孩子從宮裡帶來青州交你撫養……”
朱漣蒼白的眸中漸漸泛起一絲神采來。
她癡癡望著王霖,突然放聲慟哭起來。
書房門外,一個曼妙的女官身影,突然一閃而逝。
兩個虎神衛旋即從院中一角閃出身形來,旋即尾隨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