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職業晉升的提升比李永預想的更大。

  凝聚出的專長並非三種，而是史無前例的五種！
  第一專長“混沌體質”，混沌戰士的3階職業專長，混元如一的完全升華版，讓混元鬥氣越發精純。對生命氣機的整體提升，比預想的更加誇張。

  第二專長“鬥神降臨”，取代最初預計的“鬥魂降臨”，讓每一層“鬥者意志”的效果變為5倍的同時，疊加層數上限沒有變化（50層），達到最大層數可施展主動能力“鬥神降臨”，並獲得300層鬥者意志增幅。其余效果和鬥魂降臨相同。

  即，讓觸發主動效果的要求大幅降低，最終提升額外增加50%。

  第三專長“原初神魔體”，獲得等同於最初神魔的體質，這是一個與泰坦神體不分伯仲的能力。

  第四專長“元素主宰”，全元素親和額外提升一等級。

  第五專長“至聖一擊”，可使任意一擊疊加至聖之力，威力翻倍。冷卻時間視當前境界和一擊威力而定。

  鬥神降臨的需要疊加的50層鬥者意志在此前的戰鬥中已經疊滿。

  身陷囹圄之中，李永毫不猶豫地將之激活，淡金色的熒輝頓時流轉於略微膨大的肌肉之中，灰色的混元鬥氣上亦籠罩一層耀眼的金色。

  怒發衝冠，眼眸之中電光閃爍。

  皮膚之上，另有古老神異的紋理如凸起的漆黑血管龍蛇鳳舞。

  此時此刻，李永已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強。

  至少，絕不會比最初預計的十倍黃金極限要弱。

  這黑色的球型領域囚籠為凱拉爾斯隨手施加，卻足以將黃金極限強者短暫限制其中。

  但對現在的李永而言，卻太過孱弱。

  單手摟著盧娜的腰肢，隨手朝黑暗囚籠一拳揮出，隨即應聲碎裂。

  教皇看到現身的李永，表情僵硬了一瞬，緊跟著便反應過來，伸手朝李永探出一指。

  而其自身，放棄對抗暗中出手的其他諸聖之力，理所當然受到創傷。

  然而這一指既出，縱然教皇此刻身死，卻也絕無收回的道理。

  當李永掙破凱拉爾斯的領域之時，教皇已經明了事態超出了掌控。

  而要讓事態重歸平靜，將導致這一切的人殺死自然是最為快捷的手段。

  這一指乃是獻祭自身命運和神靈青睞探出的一指。

  凡人假借神靈之威激發的審判一指。

  當李永察覺威脅回頭望去，其意思已陷入莊嚴神域之中。

  無數天使隱藏著聖歌，試圖奪走他的心神。

  神域之中，一根晶瑩如玉的傾天之柱刺穿了蒼穹朝他碾壓而來。

  那並非玉柱，而是一根大到不可思議的指頭。

  這一幕，僅僅只有李永一人見得。

  外界依舊風平浪靜。

  這是源自神魂的攻擊。

  神域之中，李永抬頭仰望那根巨大的指頭，身軀如被無形的釘子釘在原地一般無從動彈，只能注視著審判到臨。

  那一指如泰山壓頂，隕星墜地。

  如惶惶神威不可違逆。

  如整片天地對他施加了威壓。

  但……

  這僅僅是表象。

  伴隨著職業晉升，李永意識到自己已發生了由內而外的變化。

  絕對力量的增強只是其中一點。

  而隱含在這背後的，卻是他對這天地的掌控力。

  明明並不具備領域，但李永卻有一種一念之下，一拳揮出便能聚攏天地於手中的預感。

  所以他明白，清楚地認識到，眼前的壓迫並非來自於天地，而是源自於個體的意志。

  ——這是那位教皇的領域，一個精神的領域。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就在審判一指即將將李永碾壓之際，李永的身軀之上神秘的神紋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身軀之上浮現出一圈一圈淡金色的裂紋。

  那是來自於這片虛構天地的束縛。

  嘩啦一聲，如玻璃破裂的輕響，無形的禁錮於焉破碎。

  李永迅速抬手成掌，與迎面而來的巨大手指碰撞。

  霎時間，神域之內風雲色變，亮堂平靜的世界刮起恐怖的風暴。

  哢吧、哢吧、哢吧……

  伴隨著二者碰撞，這以教皇的精神形成的神域出現無數裂紋。

  霎時間，天崩地裂，世界龜裂，李永的意識回歸。

  他看到眼前的教皇瞪大眼睛看向他，緊跟著噴血倒地。

  隨即毫不猶豫地攔腰抱起驚愕的盧娜，朝著遠離星天的方向急速飛出。

  然而，飛遁只不過是障眼法。

  李永在做出騰飛動作的同時施展了瞬間移動的能力——卻並沒能成功。

  嗡——。

  就在眼前，數道光束迎面激射而來。

  李永瞪大了眼睛，就要閃避，然而光束突然變向折射，卻是朝著他懷中的盧娜頭顱射去。

  猝不及防間，他隻得旋動身軀，以身做屏障阻擋、承受。

  嗤嗤嗤的灼烤聲中，光束並未像昨天那樣直接將李永斬斷，卻也擊穿了李永的諸多防禦力場，在後背之上留下漆黑焦痕。

  “果然，你就是昨天襲擊白龍宮的那個人嗎？”

  李永轉身看去，坐在皇座之上的凱拉爾斯看著李永，眉眼微彎，笑道：“李永·康奈德。”

  “……”

  被點名身份，乃至直接道破姓名，李永頓時陷入沉默。

  能夠認出自己，這足以證明，凱拉爾斯始終對自己有所留意。

  哪怕是已經被判定為死人，一經出現，也很快就被其辨明了真身。

  但對方關注自己的理由，到眼下已不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經很好地拿捏住了自己。

  在施展瞬間移動失敗之後，以李永現金的戰鬥素養，很快便察覺了原因，理解了自己的疏忽。

  在凱拉爾斯數次展開黑暗的領域對周遭進行壓製之後，恐怕在場中的所有人都慣性地認為，黑暗領域方才是凱拉爾斯的領域。

  但……這只是一個類似魔術技法的偽裝。

  同時掌控光暗的凱拉爾斯即便撤去了黑暗領域，依舊時時刻刻保持撐開光明領域的狀態。

  現在的他能夠很清楚的認知到這一點。

  光芒所至，皆為領域。

  也是因此，他沒能成功施展瞬間移動。

  即便他已今非昔比，但他還沒能達到能夠帶著一個人，在雙倍負擔的情況下，於光明領域中完成瞬間移動的程度。

  更糟糕的是，在這光明領域之內，凱拉爾斯恐怕可以隨時隨地、以任何視角發起攻擊。

  這意味著……一旦爆發激戰，盧娜必將成為他的掣肘。

  從剛才那一幕便能看出，若是為了留下他，凱拉爾斯可以毫不猶豫地將盧娜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當作擊殺目標。

  理解這一點之後，李永方才停下了逃亡的腳步。

  而凱拉爾斯當即停止攻擊的舉動，顯然也表明了其對李永的理解。

  “以下級職業之身，擁有黃金力量，李永·康奈德，一經突破，便具備聖者級別的戰鬥力，你是毋庸置疑的人類史上第一天才。”

  凱拉爾斯毫不避諱地給予李永至上的評價，對李永伸出了手：“成為我的人吧。”

  他毫不掩飾對李永的覬覦，雙目放光：“像你這樣的人傑，若我們聯手，這世間將再無困難險阻。若你希望的話……”

  他手指指向的方向微微變動，指向了盧娜：“你要將她帶走，我也毫無二話。”

  安靜。

  不論是辛格爾德宮上的貴族，還是透過屏幕看到這一幕的觀眾都陷入了安靜。

  就連剛剛緩過勁來，打算對李永出手的教皇都面色一變，垂下了手。

  任誰都看出，新帝對這位名為李永的年輕人的重視和喜愛。

  無數人對這個明明冒犯了皇帝卻得到這般重視的李永生出了強烈的嫉妒。

  連原本的妃子都願意坦然贈送，這麽好的條件，也是滿足了來此本意的條件，沒人覺得他會拒絕。

  對於這些嫉恨的目光，李永視若無睹。

  他感受到懷中伊人的顫抖，不禁緊了緊懷抱的手臂，低頭給了盧娜一個安心的眼神後，抬頭望向凱拉爾斯，表情依舊恢復沉靜。

  “你的意思是要我臣服於你嗎？”

  凱拉爾斯依舊高居於天上，居高臨下，溫和地微笑著回答道：“不，這是……平等的合作。”

  平等？

  合作？

  李永沒有對凱拉爾斯的誠意表露質疑，臉上露出微笑。

  看到李永的笑容，凱拉爾斯自認塵埃落定，看著李永的目光越發滿意。

  “但是，我拒絕。”

  卻見李永笑容忽然收斂，一字一句說道：“別說臣服於你，就算是合作，也絕無可能。”

  凱拉爾斯依舊保持著笑容，眼中卻已再無笑意，用溫和的語氣問道：“哦？為什麽？若是對合作的‘報酬’有所不滿，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冷靜地談一談。”

  李永昂首，冷冷地回視凱拉爾斯：“一個以一己之私令無數同胞陷入地獄的魔鬼，沒有與我合作的資格。”

  “你說我是魔鬼？你真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自以為是地說出這樣的話。”

  凱拉爾斯看向李永的目光中帶著痛惜。

  他起身，緩緩從一階一階凝聚出的光之梯走下，環顧著下方那一張張仰望他的面孔，如同要將世界擁入懷中般開口：
  “恐怕所有人都不知曉，自數千年起，先祖辛格爾德就是依靠臣服於女神方才獲得了力量，排除外魔，成就帝國。但這帝國並非人之帝國，而是神靈把持的傀儡國度。

  曾幾何時，統治者們都只是神靈犬奴，眾生蒙昧著，沉浸於虛假的繁榮之中。而現在……我從神靈手中奪回了屬於人類的權力，我們終於有了與神靈平等交談的話語權！”

  凱拉爾斯猛地握拳，在他低垂的目光之下，眾人看見身為神靈代言者的教皇正俯首稱臣。

  民眾們還震驚於這突然披露的事實，可眾多知曉內情的大貴族卻不禁回憶起那一日凱拉爾斯不卑不亢與神靈對峙的場景……

  他們不得不承認，凱拉爾斯所言非虛。

  縱觀神光帝國數千年年歷，這位新帝的功績絕不比那位建國皇帝來的差，其敢於忤逆神靈的勇氣與手段，更是讓他們不得不心生佩服與敬意。

  凱拉爾斯回望理由，慷慨激昂地宣言：“你看到了嗎？正是依靠我的努力，人類才得以掙脫女神的束縛，在夾縫之中尋到了自我的生路。而現在，你是要否定這一切嗎！？愚蠢的無知者，你想過嗎，如果你殺了我！這一切就將重新回歸原點！若你還自詡為人，現在就停下腳步，俯首相迎，我還能原諒你的狂妄無知，為人類延續偉大做出貢獻！”

  “奪回屬於人類的權力？”

  李永卻眼睛一瞪，眸中冷芒竄動，厲聲叱道：“你不過是奪回了貴族的權力，替換了神靈的位置，以‘人’的身份成為新一任壓倒一切的‘神’，繼續在其他人頭頂上作威作福罷了！”

  被李永一舉道破真相，撕開革命者的偽裝，凱拉爾斯的目光越發冷厲，領域之內光線漸漸扭曲成仿佛無規則無秩序的狀態。

  整片空間都隨著凱拉爾斯情緒的起伏變得壓抑，不少實力低微者痛苦地趴伏在地喘息起來。

  但李永卻仿佛沒有感受到這股壓力般，依舊分毫不讓，捏緊拳頭，毫不留情道：“當你為了自己的欲望舍棄下界的同胞時，你就絕無大義可言！你只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就屠戮無數生命的劊子手而已，少在那裡冠冕堂皇地將自己包裝成為後人開辟道路的聖人了！”

  李永這番話並未引起多少共鳴。

  甚至沒有幾人認可他所說的道理。

  在眾多貴族心中，下界的賤民本就無法與自己等人相提並論。

  為了它們的苟活，舍棄下界人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李永·康奈德，你許是誤會了什麽……”

  凱拉爾斯低沉道：“你的確有著超越他人的價值，但這價值，也只有在為我所用時才存在。”

  他輕輕搖頭，露出惋惜的表情：“你雖然是天才，但可知死去的天才……哪怕他的天賦再如何貫絕古今，也和庸才一樣，毫無價值。”

  話語途中，一杆極為華美瑰麗的金色長槍現於手中。

  在其顯現的同時，一槍刺出。

  其速與光無異，快至巔峰，非人可避。

  而在快的同時，更不可思議地兼之無比恐怖的威力。

  在李永出言不遜時，凱拉爾斯心中已然動了殺意，早早蓄勢，方能有此一擊。

  這一招，正是那一日刺殺塞菲洛德的破滅之槍，只是凱拉爾斯如今今非昔比，達到返璞歸真的境地，方才讓這一槍顯得平平無奇。

  將太陽的威能與光的速度完美融合與一招之間，憑此一招，凱拉爾斯便具備問鼎神靈之下最強寶座的資格。

  雖然這只是資格，距離真正的最強還有著無比遙遠的距離。

  但即便如此，其強度已經超出了蓋壓位面當前文明層次應有的范疇。

  幾無意外。

  眾人只看到光芒一閃，扭曲的光線忽然恢復正常，而後，便看到李永的胸口出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不敬之臣已斃。

  就在眾人對凱拉爾斯展露出的力量又敬又畏時，有人卻發現，皇帝的臉上並無喜意，反倒眉頭緊皺，臉色陰沉。

  “這般激烈的辯詞竟然都只是為達成目的的障眼法，李永·康奈德，你能在這種情況下戲弄我一次……不差。”

  說到最後，凱拉爾斯的眉頭卻是舒展開來，看向李永的目光中，再度帶上了幾分欣賞。

  在李永的身軀消湮於灰之際，輕歎一聲：“可惜了。”

  唯獨李永消亡，可被他守護在懷中的盧娜，卻不見了蹤跡。

  卻是在凱拉爾斯聚集全力刺出一槍時，領域的力量自然被抽調。

  李永瞄準了這薄弱的瞬間，一舉將凱拉爾斯的領域擊穿，打通了一條空間通路，將盧娜以“空間轉移”的能力送至千裡之外。

  可正面吃下破滅太陽的力量，李永的身軀也隨之破碎，生命氣機……歸於虛無。

  見斯人最後這一刻依舊毫無不甘，臉上掛著猙獰的笑意，凱拉爾斯搖了搖頭，轉身——

  轟！
  依然凋零的灰燼之中，突然間重燃無窮生機。

  那一瞬間綻放的能量甚至讓凱拉爾斯都感到一絲威脅。

  他猛地轉身，提槍欲擊，卻已為時晚矣。

  空中朝地面墜落的灰燼之中灰色的火焰猛地燃起，不死鳥的虛影一閃而過，歷經生命的涅槃，比之此前更加強大的生命氣機隨之綻放。

  在浴火重生的瞬間，挾持著李永最強最巔峰的至聖一擊隨之揮出。

  與凱拉爾斯的長槍猛地撞在了一起。

  恐怖的風暴席卷整片天空，凱拉爾斯在半空中連退數百米，撞在了辛格爾德宮最外緣的無形屏障之上，方才止步。

  他嘴角殷血，已然受到創傷，仍舊死死地看著那風暴中心。

  在散去的風暴之中，全身縈繞暗金色氣流，身軀暗灰，肌肉虯結，其上黑色神紋無數，宛若神魔降世般的李永憑空而立。

  卻是一步未退。

  眾人皆惶恐之際，凱拉爾斯吐出血沫，淡淡道：“如果像剛才那樣的攻擊再來十次，大概就能打死我了。但……你做不到吧？”

  雖然李永的氣息經歷涅槃之後更強數分，但依舊遠遠未達到他凱拉爾斯所處的層次。

  凱拉爾斯十分清楚這一點。

  甚至，即便這般強大了，李永依舊連領域的雛形都未曾掌握。

  種種怪異，讓凱拉爾斯並不畏懼李永的同時，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憚之心。

  “……”

  李永沉默不答。

  事實正如凱拉爾斯所言。

  最強的至聖一擊都只是讓凱拉爾斯輕傷。

  真要擊敗凱拉爾斯，恐怕並非其口中所說的十次，要數十次同等程度的攻擊才能將其擊殺。

  為今之計，似乎只有逃之夭夭一條生路。

  但，李永舍去一條性命將盧娜送出本就是為卸去負擔以萬全的狀態與凱拉爾斯一戰。

  何況……他直覺，凱拉爾斯不會再給他逃跑的機會。

  他剛剛生出這樣的想法，天地變發生了劇變。

  在巨大的聲響中，辛格爾德宮發生了二次變形，星天的范圍擴張至極致，原本只是隱約可見的屏障仿佛實質的淡藍透明球體，以星環為圓周將這片天地包圍。

  無形的負擔落在身上，仿佛有無形力場在針對自己。

  李永回神之際，腳下踏著一座星台，與同樣站在星台之上的凱拉爾斯遙遙對視。

  ——這是戰鬥的場地。

  李永直覺意識到了這一點。

  四周數十個星台懸浮於星天各地，如真正的星體一般以各自的軌道環狀運動，唯有他們踏足落腳的星台將會停止於空。

  “你們都別過來，讓我一個人解決他。”

  凱拉爾斯朗聲勸阻了似乎打算前來助力的屬下，而後抬起長槍，指向李永：“來吧，讓我好好看看你膽敢以下犯上的依仗。李永·康奈德，這裡就是你的墳墓。為你的不敬之罪，於絕望中永遠懺悔吧！”

  唰——。

  一聲輕響，眼前的凱拉爾斯頓時失去了蹤影。

  李永瞳孔一縮，一股強絕熾熱的氣息已然來到了身後。

  他隻得條件反射凝結力量，肉身做盾，進行阻擋防禦。

  此時此刻，他那恍若神魔的身軀便是他最強的兵器。

  然而他回身望去，只見一道流光閃過，凱拉爾斯一槍便將他抽飛出去。

  直愣愣地砸在一座星台之上。

  似乎是辛格爾德宮再次變幻之後，此界的規則已然不同，如此恐怖的力量，卻未能讓星台粉碎，反而由於實體的反作用力，讓李永的傷勢加劇了數分。

  被打退和被打退砸到牆壁上，這受到的傷害必然是不同的，這是類似的道理。

  李永強行平複了血肉的震動，受此一擊，卻有所明悟。

  眼見長槍光芒變幻，這一次如黑色的長梭刺來，李永手指一撐，身軀如滑溜的泥鰍一般輾轉到了星台背後。

  長槍擊打在星台之上，並未將之擊穿，甚至槍杆都隨之彎曲。

  星台連凱拉爾斯的巔峰一擊都能完美擋下，這不可思議、違背常理的堅韌證實了李永的猜測。

  辛格爾德宮變幻成如今模樣，限制了包括瞬間移動、空間轉移在內一切逃離手段的同時，也強行將星天所在變成了野蠻的空中角鬥場。

  這規則的判定層級更在凱拉爾斯的光暗法則之上，即是說，這辛格爾德宮竟然是一件本不該出現於此界的神器！

  此時的李永卻沒空閑想這麽多。

  只需知道，角鬥場無法被摧毀，已是規則之下的鐵則。

  唯有勝利者，方能活著離開。

  李永迅速松手脫離星台，朝另一個星台落去。

  腦中高速思考著一切反敗為勝手段之際，眼前卻有眾多的格柵狀光束繞過了星台，朝李永激射而來。

  “萬千光。”

  伴隨著凱拉爾斯審判般的低吟，光束貫穿了李永，將其釘在了星台之上。

  雖是凱拉爾斯達到聖者境界後才鑽研出的招式，但此招的威力遠不如破滅太陽，且無法通過兵器施展，再次降低了威能。

  可勝在其技巧性變化性，可隨著主人的意志隨意變向。

  萬千的光束仿佛實質的鐵片，限制著李永無法動彈。

  凱拉爾斯出現在李永身前，恐怖的力量悄然於長槍上凝聚，他看著李永，說道：“讓我看看，你到底還能復活幾次。”

  轟！
  這勢在必得的一擊卻落在了空處，凱拉爾斯瞪著眼，看到被光束刺穿的李永化作了流水。

  ‘元素化！？他不是人類嗎！？’

  凱拉爾斯驚愕之際，李永已來到其身側，趁著他全力一擊的僵直，一拳砸向了他的首級！

  這一拳並沒能如願以償地砸斷凱拉爾斯的腦袋。

  在拳頭即將命中之時，無形的黑幕從其領口湧出，擋下了這一擊。

  但其余威依舊讓凱拉爾斯竄飛出去，砸到了一座星台之上。

  李永乘勝追擊，手臂之上，肌肉瞬間脹大數倍，血管暴突，整隻手臂都變成青黑之色，猙獰恐怖仿佛魔神的手臂一般。

  一拳錘擊凱拉爾斯，與星台發生碰撞。

  巨大的震動甚至傳播擴散到最外圍星環之上，讓上面的觀眾們各個血脈噴張，幾欲吐血。

  李永一擊即畢，卻瞳孔一縮，本能地朝後退去。

  然而整隻手臂上的血肉卻依舊層層消失。

  他毫不猶豫地揮手將右臂斬斷，頓時剩余的白骨也墜落消失不見。

  連灰都未曾剩下。

  李永凝重地朝凱拉爾斯望去.
  至少是黃金構裝的盔甲在他一擊之下已成碎屑，凱拉爾斯的下半身血肉糜爛，大部分髒器都已消失不見。

  李永未曾察覺，自身的實力在戰鬥途中仍在一點點上升，如今一擊之威，已然能夠將凱拉爾斯重創！
  但……凱拉爾斯終究未曾死去。

  在其胸腔心臟位置，一個漆黑的虛無所在漸漸擴散。

  恐怖的吸力從中傳來，僅僅只是針對李永一人，又未曾發動領域，卻讓周遭的天空徹底黯淡。

  仿佛……光線都被這虛無吞噬殆盡。

  這正是凱拉爾斯最後的底牌，與“破滅太陽”相反的另一極“源光黑洞”。

  在光暗兩極之中，凱拉爾斯在“暗”之一道的天賦更甚於“光”。

  從其更早被暗夜女神接觸並納為神使便能窺見一斑。

  為了保持光暗平衡不崩潰，哪怕是刺殺辛格爾德之日，凱拉爾斯依舊未曾動用源光黑洞的力量，並此刻用自身心臟替代其核心，維持穩固。

  而今為李永破例，險些便讓其自身崩潰。

  驟然間，天地再次恢復光亮，再次風平浪靜。

  卻是眨眼間，凱拉爾斯便收斂了源光黑洞的本源力量，生命氣機湧動之間，身軀已然恢復完整。

  對於將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的李永，凱拉爾斯卻並未像尋常反派一般歇斯底裡。

  反倒輕輕一歎，道：“李永，你是第一個將我逼到這般境地的人物。哪怕神靈，也未曾做到這一點。你很強，真的很強。只要再給你一些時間，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吧？只是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只有鐵一般的事實——你輸了，我贏了。”

  “……”

  李永漠然。

  隨著凱拉爾斯這聲輕歎，如魔神般的軀體之上，詭異的漆黑紋路消失不見。

  “鬥神降臨”的時間，到此終於結束。

  連最強姿態都沒能殺死凱拉爾斯，如今實力跌落一個層次，再加此前的傷勢、以及源光黑洞遺留的傷害，他確實是……輸了。

  但……他難道要向這個人投降嗎！？
  李永握緊拳頭，再次朝凱拉爾斯衝去。

  “無限光。”

  經歷生死的壓迫，凱拉爾斯對光暗法則的掌握再上一層樓。

  無數的光束幾乎形成光幕，無限的光籠罩了世界，將李永的身軀蒸發成了虛無。

  凱拉爾斯注視著虛無的空中，目光毫不晃動。

  就這樣，一分鍾，三分鍾，十分鍾……

  終於，他確定李永終於死去。

  那詭異的復活能力並未激活。

  想來也是。

  若這世上有人能夠毫無代價地無限復活，一切規則都將成為笑話。

  只是……

  為何，依舊有些心神不寧？
  凱拉爾斯凝望著虛空，眉頭緊皺。

  ……

  ‘我死了？’

  ‘這就是死亡？’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

  李永的意識朦朧而模糊。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一片虛無中，唯有一點意識依舊存在。

  既非生，也非死。

  但很快，他意識到這種狀態並不能持久。

  他的意識越發朦朧，即將真正破滅。

  之所以尚還存在，實在是他的力量太過特殊，已不死鳥的核心能力“涅槃”為中心，讓他在僅僅只剩下一縷意識的情況下，依舊彌留了一線“生”的狀態。

  但很快，這一點意識也將消失。

  哪怕是在這個超凡世界，死亡依舊不會去往天國，也不會去往地獄。

  死亡之後，只有一片虛無。

  他不想死，他當然不想死。

  但……又能怎麽辦呢？

  只剩下一縷意識而已。

  他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

  一路的故事如走馬燈般在心中閃過。

  即便落到這步田地，他也沒有產生多少後悔。

  因為他清楚，若是什麽都不做，即便苟活著，也會終日遭受悔恨的折磨。

  他不後悔。

  只是……有些疲憊。

  明明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加愜意、輕松才踏上荊棘之路。

  然而回過神來，一路征途，越是深入，越是前進，這疲憊沒有一點減輕，反倒逐漸加劇變重。

  好累。就這樣死去……也好。

  死掉的話，就不必這樣累了，就能輕松了。

  意識即將消散。

  ——別死。

  恍惚間，聽到有人在這樣嘶吼呐喊，又似乎是在慟哭。

  “不要死啊，李永！！！”

  他確實聽到了。

  但沒有他人的聲音能傳到這裡。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還沒到可以休息的時候。’

  這一路征途，若在此放棄，一切付出，一切犧牲都將失去意義。

  ‘我不能死。寄托了那麽多人的意志，犧牲了眾多的生命方才活下去的我，不被允許去死。’

  而後，飄散的意志凝聚。

  哪怕再強的意志，也做不到無中生有，做不到死而複生。

  若不然，只要人人都懷著堅定的意志，就該每個人都心想事成。

  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李永睜開了眼，眼前是那恢弘的神殿，是那久違了的神秘存在。

  他清晰地記得——待你成就霸王之時，你我自會再見。

  他不禁拋出疑惑：“我未曾成就霸王，為何會在這裡見到你？而且……”

  他頓了頓，道：“我已經成為混沌戰士了。”

  男人微笑說道：“霸王者，極致的自我也。主宰自己的性命，主宰自己的命運，主宰自己的意志……”

  男人背過身，看著意念神宮之中的這片無垠星空，輕聲道：“如今的我，已經無法在你的意念神宮中改變天象，意味著……你終於達到了這一步。至於你已經成就混沌戰士？”

  男人不禁咧嘴一笑，說道：“所謂的職業系統，是至高規則的賜予，但也不過是規則的一環。你要做的可是踐踏規則，不問真理，求諸己身。霸王的道路，本就不在職業體系之上。試想，黃金極限真正的極限你早已達到，為何你的實力還能持續不斷地繼續增長，乃至和聖者一戰？實際上那個時候，你已經踏足此道，只差……臨門一腳。”

  李永恍然大悟。

  他順著男人的目光望去，在成就黃金極限時顯現的真理天梯橫亙於這片天地之間。

  關於“前方道路”的迷惑於焉消散。

  但李永的迷惑並未徹底解除。

  仿佛洞悉了李永的想法，男人輕聲道：“那一日，我與‘混沌’一戰，最終隕落，墜落於此界。我和混沌的廝殺粉碎了無數時空，而你的靈魂，也恰逢此時闖入這個世界。似乎是時空的異常，你吸收了我的屍體和一絲殘念，發生異變，最終形成了特殊的‘系統’。這便是一切的開端……”

  男人說著，語氣漸低，忽而輕笑一聲，道：“我不過一絲殘留的執念。為了尋找繼任者方才存在。如今，終於到了消散之時。現在，去做你想做的吧。”

  男人的殘念隨著這一聲輕笑徹底消散。

  李永深吸了口氣，望向了真理天梯，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一日對方展現給自己看的，粉碎真理天梯的一幕。

  他的眼神漸漸堅定，朝著真理天梯猛地揮出一拳。

  嘩啦一聲，望不到首尾，堪稱無限的登神長梯如玻璃碎裂。

  睜開眼睛，辛格爾德宮再次映入眼簾。

  凱拉爾斯凝望著李永消失的方向，目睹了李永肉身從虛無中重新凝結的一幕，瞳孔緊縮：“這不可能……”

  下一刻，他便恢復平靜，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不管你能復活幾次，我都——”

  話音未落。

  李永捏了捏拳。

  未曾如何使勁，只是隨手一捏……

  穩固的空間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嗚嗚嗚——。

  空間風暴席卷肆虐。

  李永眉頭一挑，伸手一指，破碎的空間隨之聚合恢復。

  凱拉爾斯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一時無語凝噎。

  李永第一次復活時的強大依舊還在理解范疇，可這再次現身，其展露出的強大便達到了超乎他理解的領域。

  “你——”

  不曾讓凱拉爾斯說完，李永無聲地揮動手臂。

  凱拉爾斯感覺世界傾斜、扭曲。

  不，是他變成了兩半。

  凱拉爾斯瞪著眼睛，在彌留之際，仍舊試圖尋求意念神宮中兩枚印記的幫助。

  卻愕然發覺，象征光明女神與暗夜女神的兩枚印記似乎都如淋雨的小狗般蜷縮在神宮之中，瑟瑟發抖。

  緊跟著，黯淡、破碎、消散。

  隱約間，凱拉爾斯似乎還聽見了印記對面，女神的慘叫聲。

  但他已無從知悉。

  黃金軀體再生的特性也被生生抹去，神光帝國的新帝就這樣如兩塊死肉，分離墜落。

  轟——。

  緊隨其後，變作第三形態的辛格爾德宮如被無形的刀刃斬過，斷裂成兩半，從空中墜落。

  李永看著自己白皙無暇的手掌，冥冥中感覺只要用力，便可將這片天地斬斷。

  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頭。

  目光越過了時空，正與北郭大陸之上，那大到不可思議的存在對視一眼。

  他沒有恐懼，沒有戰栗，反而生出了一絲悲傷。

  腐敗魔神的姿態……那正是神靈被規則扭曲之後的末路。

  短暫的哀傷之後，李永的眼神重歸平靜。

  為它們送行，正是踏上終極道路者的宿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