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別離之夜
  憤怒？衝動？

  李永只是單純地覺得米拉那仿佛打倒了盧娜的態度讓他非常不爽，最終忍不住站了出來而已。

  “你……”

  盧娜瞪著澄淨的藍眼睛，心中暖流湧動。

  可緊跟著，眉頭一皺，厲聲道：“李永，你知道穩定的深淵通路有多危險嗎？”

  要解決一個中型深淵通路，正常來講都需要一個小型軍團級別的勢力花費數月乃至更久時間。

  而現在距離龍王祭不過兩個月出頭時間。

  與時間的緊迫相比，其危險性更是擺在臉上。

  在神光帝國，什麽樣的軍隊可以稱謂小型軍團？黑馬城中的執法隊這一級別的軍事勢力差不多就算。

  這是一個子爵家族的底力才能嘗試的攻堅對象，卻要一個子爵繼承人去完成？
  就算阿雅娜聲稱會給每位子爵候選者安排一隊光明教會的超凡者支援，除非這一隊人員都是裁判所最精銳的審判者，不然絕無可能。

  盧娜已經認定了米拉會從中作梗，轉頭狠狠地剮了她一眼，道：“不論這是否的陛下的真意，但要讓幾個從來沒有應對惡魔經驗的人去解決深淵通路，不管怎麽說都太輕率了！而且還禁止向其他人求援，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不是讓光明教會派了人援助嘛？怎麽就輕率，怎麽就不可能完成了呢？而且……”

  米拉歪嘴一笑，伸手指向兩位家族守護者，道：“不能向其他家族求援，但他們可以借用自家的力量啊。”

  目光所向，蒙葛特低下頭，寇特爾再次眯眼打起哈欠。

  要他們守護家族可以，但要讓他們聽從一個不知道能否繼承爵位的候選者去拚死拚活？絕無可能。

  攻堅深淵通路和貴族之間的戰爭不同，沒有任何留情講和的余地，是絕對會出現死傷的。

  “這不行那不行，只能證明他們能力不足，沒有資格繼承領地成為子爵。”

  米拉冷淡地瞥了李永一眼：“小弟弟，不必為了逞英雄裝模作樣，就像我這乖侄女說的那樣，危險必然是有的。真怕受傷的話，那就乖乖地找個地方縮起來，等到龍王祭，讓那個萊恩哈特繼承爵位就是。”

  “米拉！”

  “盧娜，一段時間沒見，你怎麽會變得如此野蠻？竟然直呼姑姑的名字？無論怎樣，這都是已經決定的事情。”

  米拉淡淡道：“你出來遊玩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若你真想繼承家主之位，就不該沉浸於這點兒女情長的小事，而是趕緊回到家族領去。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哥哥要我親口轉述的。”

  從米拉口中聽到魯道夫伯爵轉達的話，盧娜頓時呼吸一窒。

  這確實像是父親會說的話。

  米拉見狀，湊到了盧娜身前，單手摟住盧娜的肩膀，柔聲道：“懂了嗎？這是人家子爵家族自己的事情，你現在就收拾好東西，趕緊隨我回去。”

  她此次出來，名義上是為回家省親，這轉達敕令卻是次要。當然，這是表面上的主次關系。

  盧娜沉默之際，米拉的腦袋越過盧娜的肩膀，視線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眉頭頓時一挑：“芬格，你也在啊？”

  “額，我一直在這兒啊。”

  芬格子爵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有著同父異母的血緣關系，他此前並未離座進行問候，不曾想米拉這位妹妹竟真地一點都沒將他放在眼裡。

  心裡微微惱怒，面上卻是討好的笑容：“我也就是過來旅遊看看。米拉啊，這事情還真不能說和我們沒關系，你那位切爾茜姐姐也卷入了事件中，昨天被刺身亡——”

  “切爾茜姐姐？我有這麽個親戚嗎？”

  米拉放開了盧娜的肩膀，一臉無所謂道：“芬格，不要和什麽阿貓阿狗混在一起，這會墮了我們家族之名。”

  “……是。”芬格低下了頭。

  米拉的氣場強大，就算是面對同一家族的同輩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看了阿雅娜一眼，問道：“讀完了嗎？”

  “殿下，剩下最後一段。”

  “那還不趕緊的？”

  阿雅娜頷首：“在敕令的最後，陛下提議，由代理家主決定，為每一位候選者分配一塊臨時領地。光明教會的執行人員會在一個星期之內抵達各自的領地，等候差遣。”

  然後看向李永道：“至於這位已經分配有領地的李永男爵，光明教會的執行人員已經在前往其領地的路上。”

  米拉聞言，斜了盧娜一眼，道：“聽到沒，某種意義上，你看重的這位還有不小的優勢呢。”

  優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次繼承爵位的十有八九是那位萊恩哈特·康奈德了！
  這不過是塊遮羞布而已！

  盧娜心中憤懣。

  “盧娜，就像皇妃殿下說的那樣，我確實佔了不小的便宜。”

  見李永如此說，米拉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這小子不會以為說兩句討好她的話，她就會給他行方便吧？若是如此，她這侄女的眼光還真是不怎麽樣。

  李永當然不會以為自己諂媚兩下就能改變局勢。

  他只是很清楚一點，敕令已下，一切都無法更改。

  再怎麽對米拉宣泄憤怒、不滿，除了給對方找麻煩的理由外，並無任何益處。

  而且……乍看之下毫無希望的命題，依舊存在一個可能的解。

  即便這個解並不一定靠譜，甚至通常來講有大概率會失敗，但比起最初他以為的一巴掌拍死來說，已經好上太多。

  在米拉和盧娜對峙之際，他已和克萊爾悄悄交換過視線。顯然，對方也意識到了這個可能性。

  他給了盧娜一個安心的眼神，輕聲道：“你就隨殿下回家去吧，直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我會盡最大努力去成為子爵的。你就好好等著吧。”

  “李永……”

  盧娜不禁輕聲念起李永的名字，從李永的眼中，她沒有看到慌亂無措，只有沉穩和堅定。

  她終於點了點頭：“好的，我相信你。但是……還請一定要小心。”

  又微微咬牙道：“真不行的話，一定要在有危險前放棄。我一定會找的別的辦法，來、來讓我們結合的……！”

  說到最後，聲音漸漸細若蚊喃。

  “嗯，我也相信你。”

  李永輕輕拍了拍盧娜的肩膀，而後轉身向米拉行禮，不卑不亢道：“皇妃殿下，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無妨，我還真有點期待你會如何解決那個問題呢。”

  米拉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永，顯然，這是嘲諷的笑容，內心中是一點也不覺得他有希望做到。

  二人的互動讓米拉心中無比膩歪、嫉妒，但同時，看著李永這般毫無猶豫的模樣，不免有幾分心情複雜，而後生出羨慕和希冀，希冀自己能像盧娜一樣得到某人這樣的珍重。

  李永不知米拉糾結的心緒，見狀只是微微安心。

  看樣子，他的確是想多了，這位殿下顯然自視甚高，還沒有跌份到會直接向他下黑手的地步。

  至於剛才那番深情告白，他真是愛得死去活來，非要盧娜為妻不可？
  並非如此。

  他確實對盧娜很有好感，但那只是將盧娜視為了朋友和親近之人，遠遠沒有到達愛慕這個地步。更遑論要賠上性命的至死不渝。

  之所以說那番話。

  一來，是為了沿襲之前的深情人設。這對之後和克萊爾的合作很有好處，也能暫時維系和盧娜的關系。

  二來，盧娜對他付出這麽多，作為朋友，就乾看著她被惡姑姑欺負，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至於越描越黑，日後怎麽解釋？

  那都日後再說。

  這之後，米拉當然是沒有興趣參加一個子爵家族的家事，要直接將盧娜帶走，這盧娜自然不想讓她如願。

  一番對噴之後，最終勻出了半天時間，來讓盧娜整理行囊，同時和李永告別。

  米拉的不告而來讓今日的葬禮和選定會談都變得虎頭蛇尾。

  選定會談該談的大部分事情都已被陛下一紙敕令決定，剩下的，便是葬禮。

  米拉當然沒有這樣的閑心，早早離去，聲稱到黑馬城堡中休息並等待盧娜。

  從日正當空到斜陽垂落。

  城衛軍護送著魯德諾的木棺，從那敞開的大道送至人民大會場主席台之上，在教會神職人員的禱告聲和民眾的默哀中，完成對亡魂的告別，再原路護送返回，自黑馬城堡而始，以黑馬城堡而終。

  待最後的選定會談結束，眾人各回各家，已是入夜時分。

  在黑馬城堡外，一輛豪華的馬車亟待出發，一隻健碩的飛龍為防馬匹受驚，在間隔百米之外的空地上遠遠守望。

  “小姐，要出發了。”

  “等等，最後，讓我再和他告別一下。”

  盧娜輕聲應著，轉頭看向面前送行的貴族少年，眼中忽然有些晶瑩的東西：“李永……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李永詫異了一下，爽快地點了點頭：“當然！”

  噗。

  金發飛舞起來，得到傾慕少年的同意，少女發揮了超凡者的速度，一眨眼間便來到身前，輕輕摟住。

  站在李永身後的哈倫娜默默捏緊的拳頭，悄悄別過臉去。

  此時此刻，無人能插足二人的別離。

  盧娜的雙手搭在李永寬闊的背脊上，微微用力：“一定……要好好活著。”

  李永低頭一看，正迎上盧娜那雙泛著微光的天藍色眼眸。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端詳她的臉龐，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沒有對她享有盛譽的容顏的讚歎。

  那張和往日或傲嬌或英氣的表情不同的，因不舍和擔心微微發顫的臉，讓他不禁有些愣住。

  晚風吹拂著她若絲綢般的金發，輕輕地席卷到李永的臉上，是孩童捉弄般的瘙癢。

  ‘她真是個如精靈般的女孩啊。’

  他情不自禁產生這樣的想法，臉上露出悠然笑意，別開了發絲，輕撫她的臉蛋，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活著，活下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看上的絕不是什麽庸人，而是一個有能力在未來某一天將自己的名字傳遍整個世界的強者！”

  “不需要。”

  盧娜攥緊了李永的手，輕輕抬起，視線相交之際，開口道：“就算你不是什麽英雄，不是什麽天才都無所謂，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活下去，再一次相見。”

  李永感受到手中的力量，有些詫異，緊跟著鄭重道：“一定會再見的。”

  “嗯，拜拜……”

  盧娜松開了手，一步，兩步朝後退去，最後終於把心一橫，斬斷了不舍，轉身上了馬車。

  李永注視著馬車遠行，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方才攤開了手心，那上面，一枚銀白色的戒指靜靜躺著。

  那是這些天來他十分熟悉的，盧娜手上的空間戒指。

  李永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忽然意識到，這枚戒指並不僅僅是禮物，亦是一種羈絆和約束。

  無論他再怎麽否認，也無法掩飾，僅僅數日的時間，這個原本陌生的少女在他的心中有了不同尋常的份量。

  他轉過身，臉上的糾結已然盡去。

  接下來，他便要為“活下來”而努力。

  不為他人，不為誓言，隻為自己。

  “海倫，讓人安排一下，我要和克萊爾還有諾拉進行磋商。”

  ……

  燈光敞亮，黑馬城堡的會客正廳，三位子爵候選者聚首。

  在下午的選定會談中，他們已經確定了各自的臨時領地。

  若是這次競爭失利，十有八九便是他們被授爵男爵之後的男爵領了。

  李永雖然已有領地，但今時不同往日，即便盧娜無法插手接下來的子爵競爭，李永已經證明了自身的力量，原先隻單獨一個楓葉鎮，就算加上被魔牛獸佔據的領土，也遠遠不夠達成男爵領的大小，自然隨之擴大。

  其范圍囊括楓葉鎮，相鄰的紅杉鎮、多姆村，以及三者之中的部分叢林、平原、山脈區域。綜合面積，大約是此前三倍左右。

  李永的這塊領地處於紅森領南部盡頭，而克萊爾和諾拉則各自劃分到了紅森領北部、西部的一塊領地，三者恰好圍繞整個領地，形成一個包夾之勢。

  “你們是打算繼續競爭什麽爵位？事先說好，我才不打算牽扯進去呢。”

  當三人剛剛入座，諾拉便冷淡開口表露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