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鏗鏘飲血(一)那柳賈還在想“痿了”是何意,似乎摸到一點門道,又不敢確信,寒鋒冷冽的刀刃已在眼前。
雲遲練刀十幾載,個頭還不及手中刀長時已經整日拖著鏗鏘追得小狐狸滿草原逃竄,刀下凶獸亡魂無數,但至今為止,手中鏗鏘還未飲人血。
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目光凌厲攫住獵物,瞅準時機撲身上前。
手中鏗鏘在距離柳賈半丈時憤然高舉,而後身體微旋,刀隨力下,力灌刀刃,掄一個滿勢劈刀毫不留情揮向柳賈。
那柳賈畢竟是築基期修者,反應還算迅速,幾乎是立刻從愣怔中回神,右劈刀蓋下瞬間,柳木劍上提正面迎敵。
旋即金屬碰撞聲起,刀劍錚鳴,火花四濺。
鏗鏘拉過,木劍竟無半點木質鈍感,反而比玄鐵鏗鏘更像金屬,已然脫去木身,化為如玉如石的一把利器。
這便是靈力溫養的命劍麽!
雲遲嘴角咧開一個細微弧度,冷哼一聲,翻轉手腕,手心朝上,鏗鏘也隨之調轉刀鋒。
鏗鏘反撩,力達刀刃,刀鋒氣勢如虹直逼柳賈面門。
柳賈隻覺手心一麻,而後木劍顫動,身體也跟著後仰,腳下移形換步,虛步叉步變幻莫測,連連向後躲避。
面上先前掛著的高傲、蔑視等神態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在柳賈看來,對方揮刀全無章法,劈、砍、撩、扎間,皆是蠻力相搏,偏偏這股蠻力強悍如斯,暴雨梨花般劈頭蓋臉就來,完全不講武德。
他自認同輩之中,劍術亦屬上乘,沒想到在對方一通亂刀之下,百般精妙劍法還未施展便已潰敗。
刀很快!
如此快的刀,讓他聯想到一個人的劍——虛空劍。
凌劍宗二長老葉陽以快劍聞名,他的劍不是最強的,但一定是最快的。
比起快,刀更剛猛!
刀鋒遒勁霸道,刀芒爍爍如萬裡長虹,若非親眼所見,簡直難以想象這是一名女子揮出的刀。
力道之大,就好像注入靈力一般,可這結界專為隔絕靈力而設,置身其中,斷不可能施展靈力。
這一刻,柳賈心裡升起一絲慌張,手中的劍也已節節敗退,手心冒出冷汗,後背也有,彷如剛從冰湖裡撈出來一般。
原以為要好一番殊死糾纏才能拿下,沒想到這柳賈沒了靈力倚仗,就和六歲娃娃般,雲遲稍稍用力已至其力量頂點。
揍他,就如踢倒海邊過家家用濕沙壘起的城堡,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其摧毀。
柳賈,真是她遇到過最不堪一擊的對手,還不如一頭百年凶獸。
在絕對的力量壓製面前,任何精妙絕倫技法,均是花拳繡腿,一刀砍沒了就是。
柳賈面上愕然,雲遲也是心中暗歎,她似乎窺視到了某個真相——
非是飛鷹族人力微,而是北野人力氣太大。
難怪前夜欲對蕭關逢霸王硬上弓時,他連反抗一下都沒有,想必是知道縱使她力量並未完全恢復,也是不容他撼動分毫的。
情事面前,這種女強男弱的感覺,講真——
不太爽!
想到蕭關逢微微染紅的耳垂,雲遲心中一軟,心情十分好,欲好好折騰一番柳賈再送他上路,刀起刀落間攻勢放緩。
雲遲本意溫水煮青蛙耗死柳賈,可對方卻不這麽想,隻當她力竭勢衰,以為自己機會來臨。
後撤一大步,故意目露驚恐,果然見雲遲蔑視一笑,攻勢又放緩了些。
機會來了!柳賈欣喜。
趁雲遲揚刀瞬間,將周身力量積蓄一點,推向劍尖,而後以最快速度直臂前刺,直奔雲遲左胸而去,意在一舉貫穿對手心臟。
去死吧!劍尖已至對方心臟一寸,柳賈幾乎要放聲大笑。
“鏘!”
木劍在雲遲心臟半寸處停住,刀身頂住劍尖。
柳賈瞳孔倏地放大,一臉不可置信。
這怎麽可能?
瞬息之間,將揚到一半的刀收住,化砍為掛,而後立刀上推,輕輕松松擋住他的全力一擊。
太快了!
如此速度,根本用不著防守,完全可以在他出劍瞬間砍刀下壓,直接斬斷他的頭顱,或者掛刀後拉時,直取他的手臂。
但她偏偏沒有如此做,她到底在想什麽。
一時間,柳賈心中千回百轉,道心顫動,就要崩塌。
雲遲就是要毀他道心,給他一絲希望,再生生掐滅,讓他在不甘、憤怒和極致的怨恨中死去。
“說,你到底使了什麽邪術?”柳賈咆哮。
小小練氣一層憑什麽有如此能耐,憑什麽?柳賈心中除了怨恨,還有一絲妒忌。
對柳賈的無知質問,雲遲嗤笑一聲,而後手腕發力,彈開指向自己的木劍,連同柳賈也被彈出兩三丈遠。
對方提著彎刀一步一步緩慢朝自己走來,嘴角還掛著一絲不屑和鄙夷,尤其她眼中閃爍的暗色幽光,滿身殺意彌漫,不是鎖魂惡鬼又是什麽。
柳賈忍不住咽了口唾液,眼底驚恐之色蓋過怨毒和嫉妒。
此戰已敗!
時至此時,柳賈也終於轉過彎來,此戰就是對方的一場陰謀,專為取他柳賈性命設的殺局。
只是為何?自己與這雲花蓮在昨夜之前,連面都沒見過。
這滔天怒意和殺機從何而來?柳賈想不通,也由不得他去細想。
事到如今,只有……
柳賈右手持劍朝前,一步一步後退,就快抵住高台邊緣的結界壁,從儲物袋中抽出擂青玉,握在左手掌心。
“啊——”
一聲慘叫破開寂靜,面前浮雲奇慢無比幾乎不動,也來看這一場熱鬧。
擂青玉未來得及發揮作用,已被破成兩半,滾落地上。
握住擂青玉的左手,連同左臂,被人生生從中間劈開,刀口從握住擂青玉的左拳延伸到肩膀。
左肩上掛著的手臂,一分為二,藏在同樣一分為二的袖袍中,袖中汩汩血流如柱如瀑,嘩啦啦淌出袖口。
比試中弟子,以投玉為信,擂青玉投入高台邊緣圓形淺溝,則代表持玉弟子認輸或戰敗,保護結界隨之消失,片刻之後,比試中的人也會被傳回下西峰廣場。
遭逢羞辱,柳賈道心已損,心中怨毒更甚,想著投入擂青玉在結界消失瞬間,運轉靈力一舉擊殺對手。
可是現在擂青玉被毀,結界無法破除,也就是說無法運轉靈力,只能完全被對方碾壓。
而今又失去一臂,等待他的除了被殺,便只剩自裁。
但他不想死!
不願死!
他要留著命為自己報仇!
在雲遲抬起刀時,哐當一聲,柳木劍被扔在地上,而後又是哐當一聲,柳賈已雙膝著地跪在地上,眼裡、面上、身體,每一個部位,每一個毛孔,都充斥著恐懼。
他恰到好處的隱藏起怨毒,隻待此劫一過,卷土重來。
“小……小師叔。”柳賈聲淚俱下,伏低告饒,“柳賈知錯,知錯了。再也不敢忤逆小師叔,請……”
“啊——”
一聲更為淒慘的嚎叫劃破刀鋒。
左臂徹底被斬下,落在兩米開外,袖袍翻開,鮮血淋漓的手臂如同從中間掰開的竹筒,一隻連著三根手指,一隻連著兩根手指,臂骨除了血色已看不見森白骨紋。
顧不上劇痛,柳賈右手著地,像一隻病狗爬到雲遲腳邊,嘴裡討饒不斷。
雲遲蹙了蹙眉,退後兩步,再次舉起鏗鏘,欲再斬其右手。
突然,耳邊傳來短促崩裂之聲,而後秀發被吹起。
比試高台起風了,結界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