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不如相許
陳景垂眸定睛瞧去。 瞧見隱藏在斑駁唇印下酡紅的面頰,加之紅唇經酒精潤澤愈加飽滿晶瑩,微微眯起的杏子眼也勾上些許醉意,使她整個人透出股慵懶隨性,還有他未曾得見的嬌憨,直教人把持不住想做點什麽。
“我陪你喝。”
陳景屈膝坐在先前姑娘們坐的位置,劍指探出虛點向雲遲。
指間光華閃過,施展除塵咒消除礙眼的大紅唇印。
身上姑娘們留下的香味兒散去,雲遲朝陳景豎起一個軟塌塌的大拇指,讚歎道,“這法術不錯,省錢!”
從前隻想盡早治好傷,一門心思提升修為、習刀和修煉馭星術,術法是一個沒學。
偶爾的閑暇時間也幾乎全貢獻給了蕭關逢。
迄今為止,還未找到第二件比與蕭關逢待在一處更解壓之事。
而今頑疾得治,好似剛完成一場人生大考,考試成績又很不錯,整個人從身體到精神都無比放松,除此之外還有些虛浮。
隻想將未曾見過的風光都去見了,未曾乾過的荒唐事都去幹了。
她桌上的酒杯杯沿都是紅唇印子,陳景喚來廝役換了批乾淨的,又要了兩壇桃花醉。
打算陪她不醉不歸。
雲遲盯著遞到嘴邊的酒杯,四溢的酒香勾起饞蟲作祟,正想伸手去接,驀地想起蕭關逢不讓她在外飲酒,猶豫要不要接。
“嗯……?”酒杯又往前推了些,陳景溫聲道,“不想喝了?”
酒杯抵在下唇,香醇的酒氣飄進鼻腔,雲遲眸光閃了閃,別過臉去,“不喝了,再喝要出事兒。”
陳景但笑不語,手腕內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雲遲倚在矮幾上,托著微醺的腦袋,見陳景喉結瘋狂滾動一杯接一杯灌酒。
“現在只有你我二人,”雲遲輕輕甩了下腦袋,“不如說說故事如何?”
手裡的酒杯被人奪走,陳景眸光晦澀的盯著她瞧,許久才淡淡開口,
“我已經死過一次,死前答應過師尊,不管生死,不尋仇。
我問師尊為何,師尊痛惜萬分,隻說長風門有此劫難皆為因果報應,本該如此,長風門是在還債,叫我不必介懷。
那日我死在無妄天海,身體沉入海底,分明是死了,腦子裡卻出現一束光,睜眼便已飄在一塊浮木上,身上的傷也莫名痊愈。
我回到上行界,尋找同門遺骸掩埋。有一日,腦子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讓我尋找一位施法時伴隨星光的女子。
那聲音詭譎得很,一旦響起,身體和神識會不由自主臣服,就像是本能。無論她讓我做什麽,都無法拒絕,更無法反抗。
無意中聽到有人說起踏雪仙尊弟子殺人時,似有星斑閃現,我又追問了些細節,匯報給聲音主人,這才前去凌劍宗‘求助’。
主子說她要找的人身上該有一枚銀戒,特征正好與你身上這枚相似。”
“你師尊倒是真心為你,”聽完,雲遲又撐臂托腮倚在矮幾上,“若是報仇,不過多添條人命。”
聞言,他凝目思索了一會兒,臉上陰霾盡掃,恢復淺笑晏晏的雲淡風輕模樣。
“上一輩的因果仇可以不報,”陳景突然欺身上前,“自己的今生恩,卻,不能不報。”
雲遲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俊臉,露出疑惑的表情。
“主子救我性命,我替她找到你,還了她的恩。花蓮,”陳景收起笑容,顯得無比認真,“我猜是你讓主子還我自由,此恩於我,重於山嶽。”
雲遲不閃不避,仍舊歪著頭托著腮,呼吸平緩,鎮定道,“那便賣身為奴吧,看在你還有些用處的份兒上,本宗主勉為其難接受你在凌劍宗打白工。”
“期限的話,就一百年,一百年便算你報了恩。”雲遲補充道。
陳景又往前湊了幾分,不斷擠壓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兩人都聞到了彼此帶著酒氣的呼吸。
雲遲不為所動,陳景卻先亂了分寸,呼氣逐漸短促。
“賣身為奴不如以身相許,現在是大符師替你繪符布陣掙靈石,將來是神符師替你繪符布陣掙更多靈石,期限一輩子,保本不虧,怎麽樣?而且……”
說道此處,陳景意味不明笑了下,“我很耐揍,不會輕易受傷,學習能力也不錯。”
這一笑很驚悚,雲遲瞬間聯想到弟子間流傳的閑言碎語。
好在她臉皮厚,並未露出羞怯,反而轉著眼珠子打量咫尺外的鼻子眼睛嘴,打量完,又說了句讓陳景摸不著北的話。
“今日你穿戴不對,還是賣身為奴吧。”
雲遲推開面前隨時會擦槍走火的俊臉,雙手撐在盤坐的大腿上,使勁兒轉了圈腦袋,松松緊繃的筋骨,“呼——”
“喝累了,打道回府。”
她雙手撐矮幾,搖搖晃晃站起身,踢了一腳擋路的人,“讓開……”
那人非但不躲開,反而跟著起身,寬大的身軀像一座小山把路擋得結結實實。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陳景微微弓腰,離得比方才稍遠些,少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氣勢,眼裡揣著的期待卻更濃了。
這一次,雲遲沒有耐心與他斡旋,直接上手將他拽開了去,離開座位腳步漂移的朝門口晃。
她本就有些醉了,坐著時還好,甫一起身,頭昏腦漲立刻襲來。
不用提心吊膽擔心早早見了閻王,看來需要挪出些功夫學些實用小法術了。
比如除塵解酒的法術,就相當必要。
陳景瞧她兩步一捶腦袋,嘴角拉開一抹苦笑,正欲抬手替她解酒,忽而捕捉到一股強烈的靈力波動。
——就在窗外!
許是醉酒之故,雲遲感覺心頭燃起一股大火,將近兩月沒有看到蕭關逢,此刻有點想他。
昏昏沉沉的腦子裡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青遊草香。
她又抬手捶腦袋,肩膀驀地被人摟住,轉眼到了屋頂,身上除了隱身的迷你聚靈陣,又多了個保護結界。
不及發作,一股清涼鑽進腦門,醉意霎時煙消雲散。
“噓——”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住嘴唇,耳邊傳來陳景壓低的嗓音,“往下看。”
雲遲疑惑的扭頭朝河面望去,神色越來越凝重。
挽鶯樓臨河而建,南邊城中河水深三丈有余,點著花燈的遊船穿行而過。
船上同樣鶯歌燕舞,比挽鶯樓格調更高,撫琴起舞的嬌姑娘們婉約含蓄,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韻味,接待的客人都是王公貴族,提供的服務也更全面。
遊船經過,挽鶯樓裡得閑的姑娘們憑窗而望,踮起腳尖一觀真正的貴族公子小姐的華貴風采。
此時,華麗的遊船底下,靈力湧動。
除此之外,還有濃烈的血肉氣息逸散出來。
而遊船上及兩岸摩肩接踵的凡人,一無所覺。
二人隱在黑夜裡,釋放神識朝那處河底探去,被更加強大的神識格擋回來,不過還是瞧出些許端倪。
陳景神情肅穆,正色道,“兩人,看樣子受傷不輕。”
“嗯,”雲遲點點頭,“再觀察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