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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第306章 氣死你
  第306章 氣死你

  第300章氣死你
  蘇州齊家,由來已久。

  齊家祖上是手藝人,走街串巷的接活兒,給人打金銀器物首飾的。

  後來積攢下些小本錢,盤下一間小鋪面,齊家生意,就從這兒,算是開了張。

  也是他們家祖宗庇佑,該著人家發家,白手起家掙下一份兒家業,後世子孫,倒也支撐下來,且越做越大。

  到齊明遠他們這一輩,已然是第五代人,是以在蘇杭這地界兒上,要說起百年的老鋪或商行,齊家,很算得著一份兒的。

  一行人自隨樂鎮動身到蘇州城中,也不過走了兩日而已。

  林蘅身份是有些尷尬的,尚要齊明遠出面,徐月如撐腰,其實今次來,是逼著齊家人點頭同意,讓她名入族譜去,所以一時之間,她不太方便露面。

  再加上齊明遠那個長兄齊明遇又不是什麽好相與的,齊明遠也怕貿然帶了林蘅家去,再讓林蘅受了委屈。

  是以一進了城,一行人並不曾直奔齊家,反倒是先往城中的永原客棧去。

  後來林蘅她們才知道,齊明遠從前在永原客棧裡,是有固定的包房的。

  他如今說起這些倒輕描淡寫,可叫人聽來,無不心疼的。

  最早的時候,是他年紀尚小,齊明遇身為長兄處處刁難他不說,連吃穿用度,都是一並克扣的,一點兒也不顧著體面。

  他族中一位叔公,不大看的過眼,便時常接濟他,後來給他出銀子,在永原客棧包了一間客房。

  再後來,他年歲漸長,那位叔公因病過身,他又成了孤苦伶仃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客棧裡的小包房,也就不再屬於他。

  把林蘅和溫桃蹊她們安置下來後,齊明遠沒再多說什麽,領了徐月如一起往齊家而去。

  林蘅目送他出門,嘴角抽動,到底沒開口。

  溫桃蹊站在一旁,捏了捏她手心兒:“都過去了不是?如今兄長這樣有出息,這趟回來,便是出氣來的,從前那些小瞧他的,刁難他的,如今見了他和嫂嫂,還不知要怎麽賠小心的。”

  林蘅皮笑肉不笑:“我們兄妹兩個,十五年未見,卻同病相憐。”

  這便是沒有娘家扶持的悲慘,給人做了填房,立不住,倒叫晚輩們拿捏,連生下的孩子,也被人排擠看不起。

  她深吸口氣:“你說我母親當年……”

  她略合了合眼:“我母親那時候是被趕出家門,攆到莊子裡去的,她該多可憐啊。”

  人都說觸景生情,這話一點兒不假。

  林蘅從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覺得有什麽,如今知道了,人在蘇州,難免想起她的亡母白氏。

  溫桃蹊想了想。

  是挺可憐的。

  就像她。

  白氏哪怕是填房,並不是原配發妻,可那也是明媒正娶進齊家門的,是齊家的當家主母,可結果怎麽樣呢?

  其實人家連她的東西都瞧不上。

  她帶去齊家的陪嫁,齊家人都不稀罕。

  大概是從來都沒有拿她當一家人看待過,更不會敬著她這所謂的當家主母。

  偏偏白氏自己又是個柔弱的人,最後弄成這樣……

  溫桃蹊不想讓她多想,正好陸景明在旁邊兒收拾好東西,換了身衣裳,過來找她兩個,想看看她們有什麽缺的沒有,她欸了聲,搖搖招手:“你陪我們出去逛逛嗎?”

  陸景明擰眉:“你怎麽一天到晚……”

  “我怎麽?”

  溫桃蹊眉一橫:“你想說我一天到晚不安分老實,到哪兒都想著往外跑是不是?”

  得,他話都沒說完呢。

  陸景明連連擺手:“自然不是,我是想說,你怎麽一天到晚與我所想一致的,我便是怕你和林姑娘待在客棧無聊,這會兒天色尚早,蘇州城中有好景致,我早年也來過不少回,正好能陪你們四處走走去,若到了夜幕降臨,你們不覺著累,我還能陪你們去逛一逛網師園。”

  林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立馬又掩唇,覺著有些失態:“陸掌櫃挺不容易的。”

  溫桃蹊小臉兒一皺:“你也揶揄我!”

  林蘅就去拉她的手,兩個姑娘手挽著手,她又哄了好幾句,才出了門下樓去,陸景明自然寸步不離的跟在她兩個身後,陪著一道出了門,余下不提而已。

  ·
  齊府坐落在城中玉棉坊的古柳大街上,正正的一條街,足有一半,是他齊家的宅院。

  氣派,敞亮。

  齊明遠帶著徐月如在府門前下車時,徐月如連連咂舌:“我家裡怕也比不上的,叫我想想——”

  她一面提了裙擺,就著齊明遠的手下車,一面好似認真地思考著,等下了車,搖頭嘖了兩聲:“你知道六年前被抄了家的沛國公府嗎?”

  齊明遠含著寵溺的笑,點了下她鼻尖:“沛國公府抄家不吉利,你這話叫齊家人聽見,定然不依不饒的。”

  徐月如一撇嘴:“那你呢?你忌諱這個不?”

  “你覺得我忌諱不?”

  齊明遠扶著她站穩了,打發小廝上去叫門。

  可小廝才到門上呢,角門就已經開了。

  齊明遠擰眉,把徐月如往身後護了護。

  這動作落在徐月如眼中,心口驀然一疼。

  她反手握上他,站出來,與他比肩而立:“你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從前任人揉搓的齊六郎,有我陪著你,我倒看看,這一家子,如今能拿你怎麽樣。”

  他面色一柔,滯了須臾,便說了聲好。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領了三五個小廝,從角門快步出來,只是顯然沒料到門口停著馬車,等回過神,把人看真切了,三五步湊上來:“六少爺回來啦!”

  齊明遠不鹹不淡的嗯了聲:“你這是要去哪兒?”

  “大奶奶算著今兒您該到了,打發了我領著人到城門去迎您的。”

  這個時辰。

  “大嫂時辰算得挺好的,我一個時辰前派了小廝快馬先行,來家中告訴的,這估摸著腳程,這會兒叫你去城門口——”

  齊明遠嘖的歎了聲,聲音戛然而止。

  徐月如適時的把話接過來:“我瞧大嫂嫂不像是要迎人,這做做樣子的事兒,如今面兒上也不肯過去啦?”

  齊家這位總管叫許成羅,早年是跟著齊明遠他爹伺候的,其實對白氏母子是有憐惜,私下裡也想照拂這個小少爺一些,但架不住他一個奴才家,上頭大少爺態度強硬,就連別的房頭的長輩們,都不插手,他就更是只能順服。

  這麽些年了……

  六少爺過的艱難,他知道,對這個家,實在是沒什麽感情,他也清楚。

  當初和徐家姑娘成婚,這成了婚,照理說,是該帶著新婦回家來的,可六少爺倒也帶著六奶奶回了一趟蘇州,就到老爺和太太的墳上祭拜了一回,連家門都沒進。

  這是記恨上了。

  他原也說要勸勸大少爺。

  如今六少爺功名加身,前途無量,六奶奶又是這樣的出身門第,一家子不說親親熱熱的,反倒做下仇,往後可怎麽好呢?

  這回六少爺突然回來,說不得就是有心修好。

  可怎奈大少爺一概不肯聽,大奶奶又是個最順大少爺意的。

  那小廝的確是把時辰回的一點兒不差的,無論怎麽算,他們也早就該去城門相迎了。

  這會兒再出門……那還真就不是去迎人的。

  人才剛回來,家門都沒進,連著六奶奶一塊兒,就這麽著吃了個下馬威。

  許成羅心中無奈。

  他聽著這位六奶奶說話一點兒不客氣,六少爺也不搭腔,估摸著,要出事兒的。

  他吞了口口水,側身把路讓開,哪裡敢接徐月如的話,只能噙著笑,迎人進門去。

  齊明遠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羅叔,我考取功名,有官職加身,回蘇州齊家,可不是為了叫你到門前迎我進門的。”

  他一面說,一面譏笑出聲來:“大哥也是讀過書,學過規矩禮數的,大嫂也不是破落人家走出來的沒見識的人,如今就叫我這麽進府?”

  開正門那是不能夠的。

  但兩側角門全開,府中家眷悉數出門相迎,這才是正經道理。

  “這……六少爺,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你也曉得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齊明遠一點兒情面沒打算留,“你該不會以為,我回來跟你們敘舊的吧?”

  許成羅鬢邊盜出冷汗來。

  其實早就撕破臉了。

  打從大少爺橫加阻撓,不許六少爺向徐大人家去提親那時候起,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才對的。

  可大少爺沒能如願,六少爺還是娶了樞密使家的姑娘……

  徐月如扯了扯齊明遠的袖口:“看你,好歹是回家,說話也不知客氣些,給人聽了去,又要說你忤逆不孝,頂撞長兄。”

  許成羅才剛要順著她的話接幾句客氣寒暄的來,誰知道徐月如話鋒一轉:“大哥大嫂不顧體面,沒規矩,你也要學的這樣不成?若給父親和蔣夫子知道了,看不捶你的。”

  於是許成羅倒吸口氣:“六少爺,您和六奶奶等一等,我這就進去回大少爺去。”

  這夫婦兩個根本就是來者不善啊。

  虧他先頭還想從中斡旋。

  他不配。

  他一點兒也不配。

  他只是個奴才,主家的事兒,走到今天這地步,憑他也能說和了的才有鬼了。

  ·
  齊明遠夫婦兩個在門口等了大約有一刻鍾,才見齊府的兩側角門被當值的小廝打開來,有人從角門下出來。

  齊明遇,齊明遙,齊明達……

  齊明遠仍站在台階下,一動沒動。

  齊明遇看著他,他也看著齊明遇。

  許成羅跟在一旁,不知低聲說了兩句什麽話,齊明遇咬著牙,提步下來,等走近些,站定了,冷聲問他:“你十年苦讀,一朝高中,考取功名,高官厚祿,就是為了今天?”

  徐月如秀眉立時蹙攏。

  這就是齊明遇,六郎的長兄,混帳東西。

  她護短,這次回來是為了要家產,為了蘅兒的事,一口氣都不能輸,一絲軟也不能服,不然一件事都辦不成。

  於是在齊明遠開口前,她先叫了聲大哥:“六郎苦讀高中,為官入仕,難道不是給齊家爭光?難道不是光宗耀祖?怎麽到了大哥嘴裡,倒成了這樣的?大哥自己若爭氣,怎麽不與六郎一般,十年苦讀,得官家點你一個庶吉士去呢?”

  齊明遇嘶的倒吸口氣:“張口與我說規矩,說禮數,這又是什麽禮數?”

  他黑了臉,睇一眼徐月如:“父親早就不在了,這家裡,長兄為父,長嫂如母,齊明遠,我在問你話,她倒上趕著來插嘴?”

  真有意思。

  從小長這麽大,也沒幾個人敢抓著她說她規矩不周,禮數不全的。

  如今這月把的日子,倒把這些話聽了個夠。

  張氏那種人敢說她沒規矩,齊明遇這樣的混帳,也敢來說教她。

  嘖——

  徐月如面色沉了沉:“長兄為父這話誠然不假,可自古也沒見過要把平輩的兄長高高頂在頭上供奉著的,大哥既也是讀過書的人,兄友弟恭四個字你不懂嗎?”

  她嗤了聲:“我是六郎明媒正娶的妻,這齊家是六郎的家,便也算我的家,我回自己家,也不許我說話,這是什麽規矩?這就是你們齊家的規矩嗎?那我真是沒見過——

  橫豎我長在京城,自幼往來高門士族之間,宮裡也常來常往,不曉得你們蘇州的規矩,大哥說這話,倒叫我開了眼了。”

  齊明遠一直都不開口,只是由著她說去。

  徐月如見齊明遇臉色越發難看,心中才更暢快:“六郎是笨嘴拙舌的人,大哥可別欺負了他。”

  他欺負了誰?
  誰欺負齊明遠了?
  齊明遠笨嘴拙舌?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夫婦兩個,顛倒黑白,真是一把好手!
  齊明遠氣的心肝兒疼:“你,你們——”

  他連退了三五步:“你們到底回來幹什麽的!”

  氣死你,能繼承整個齊家才更好。

  徐月如看他氣的那副德行,心下暗暗想。

  齊明遠終於開口叫大哥:“大哥何必動氣呢,今時今日,你不早該想到的嗎?我是齊家的郎君,月如是齊家婦,大哥總不至於,就打算攔著我們在門口說話,不叫我們夫婦進門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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