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個開始
婁清雪照顧了他十八日,他在她墳前站了十八天。
十八天蓄勢的殺意宛如化作了實質在他體內凝而不發,錦城之內的人只是一些小魚小蝦,還不能讓他真正泄憤,但總歸是不能放過的。
夏凡腳尖輕點,身形拔地而起,遠處的錦城之內已經亮起了點點燭火之光,這就是那所謂的人間煙火,只不過既是人間,藏汙納垢者亦不在少數。
趕在錦城城門關閉之前,一襲白衣輕輕略過。
錦城的夜色一如當年一般熱鬧,酒肆,茶館,勾欄,戲台皆在攬客。
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襲白衣的少年從中穿行而過,面容俊良,劍眉星目,白玉腰帶束衣衫,風度翩翩,折扇腰間插,腰佩玉,任誰一看都得讚歎一聲,少年郎君,人間得意。
只不過與之氣質有些格格不入的是,頭頂束發的乃是一截青草,手持一把利刃招搖過市,周身殺氣凜然,讓人不寒而栗。
但好在這道身影只是一閃而過,人群百姓也只是望一眼就轉身乾起自己手中的活計。
夏凡沒有隱藏自身的行蹤,他是來殺人的,自然要光明正大的殺,如果在此處就畏首畏尾,那還怎麽北上,怎麽面對雲海書院。
他就是要揚名,為婁清雪揚名,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五年之前,這錦城之中死了一位女子,她姓婁,不是妓子。
穿過一條昏暗的胡同,終於見到了這錦城衙門,前院為公堂,所謂的縣令自然在後院之中。
腳尖輕點,沒有驚動任何人,直直的落入了內院。
不愧是官員府邸,別看官職不大,府中的侍衛,下人倒是應有盡有,不過這些大多都是凡俗之人,甚至連一個行氣境的人都沒遇到,自然也不可能發現的了他。
後院內府中堂之上,此時正圍著幾人,桌上的飯菜豐盛,一位中年男子坐在首座,旁邊跟著一位略微發福的中年女子,二人正是錦城知縣與知縣夫人。
左右兩方還有兩男一女,年紀大些的有二十多歲,最小的女子十六七歲,乃是這知縣子女。
“爹,明日再給我些銀子,教坊司的平珠姑娘居然不理我,我定要她做我女人。”
坐在左邊的第二個年輕男子一臉不忿的說道,明顯是在教坊司吃了憋。
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囂張跋扈的主。
聞言,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喊道:
“混帳東西,整天就知道流連煙花之地,能有什麽出息,你就不能學學你大哥?寒窗苦讀,現在以有功名在身,明年參加科考會試也妥妥的能過,到時候我稍微打點,若是能考取個進士,那也算光宗耀祖了!”
“哪像你,整天就知道要錢要錢,你說,你能幹什麽,難道還想讓我養你一輩子不成!!”
一家之主發怒,男子頓時縮了縮脖子,隨即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親,開口便是:“娘~~~”
女子見此,不禁有些心疼:“好了老爺,寧吉還是個孩子,你老對他這麽嚴厲幹什麽,寧學有出息不就行了。”
而坐在右邊首位的長子閔寧學則是一襲青衣,文質彬彬的模樣:
“父親,小弟雖然不愛讀書,但交際卻比我強多了,甚至聽說與刺史大人之子章琛還有聯系,總之不是在瞎胡鬧。”
聞言,縣令閔仕不由的撫了撫胡須,看向自己的小兒子問道:“可有此事?”
閔寧吉連忙點頭。
“既然如此,明日找帳房去拿銀子。”
“多謝爹,多謝大哥!”
正在此時,外援突然傳來了動靜。
“你是何人?怎麽進來的?”
“大膽!”
隨後便沒了聲音,正當屋內的眾人一臉不知所措之時,只見一襲白衣的身影緩緩浮現。
走進一看,卻是一名白衣公子,手持一把還在滴血的長劍一步跨進了中堂之內。
見此情景,年紀頗小的女子尖叫一聲,扎進了母親懷裡,一家五口連忙站起身來。
“你是何人,竟私闖官員內府,你可知罪?”
“來人,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縣令閔仕大聲喊道。
也許是聲音吵得他有些煩了,夏凡手中長劍一甩‘噔’的一聲插在桌上,劍柄輕震,上面的血跡順著劍身緩緩流下,頓時這些人就閉嘴了,誰也不敢多言。
畢竟他此時看起來就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隨即夏凡自顧自的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桌上的魚肉嘗了嘗,一口吐出:“看起來吃的挺好,不過血腥味太重,不好吃。”
看著眼前此番情景,閔仕頭上不禁冷汗直流,因為他已經大喊了護院好一會了,但依舊不見有人來,加上這把染血的劍,一切正向他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閣閣下是何人,來在下府上有何貴乾,這位少俠,在下怎麽說也是一城縣令,若有需求,但說無妨,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到底是縣令,見事不可為連忙放低身段開始委屈求全,表面的意思是他慫了,但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老夫乃是縣令,你殺了我,對你沒有好處。
“縣令是吧,可記得一位名為婁清雪的女子?”夏凡自顧自的給自己倒酒問道。
聞言,閔仕一驚,婁清雪這個名字他印象非常深刻,要知道那可是章刺史特意交代的事,他自然為辦的天衣無縫。
“有些印象,可是十多年前名動錦城的花魁?”
夏凡點頭:“她怎麽死的?”
“她死了?我怎麽不知曉?”閔仕假意說道,他自以為高超的演技,其實在夏凡眼中卻是那麽可笑,不是因為他看破了,而是他從始至終都認為這縣令知情,畢竟報官不管,本身就是問題。
至此,夏凡一隻手拿著酒杯,另一隻手猛的握住桌上的劍柄猛的一抽,一道劍光劃過。
“叮”
長劍插入地下的青磚之內,下一秒,原本抱在一起的母女齊齊身首異處,人頭滾落在地,鮮血噴的老高,濺在了飯桌之上,這回才真是充滿的血腥味。
點點血跡落在夏凡的白衣之上,映出道道梅花,好不妖豔。
“啊~~娘!!!”
“夫人,小容!!!”
緊接著,屋內的三個男人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喊叫之聲,既有驚嚇,又有悲痛。
夾雜著些許的尿騷味,讓屋內的氣味更加難聞。
“人到中年,升官發財死老婆,我幫你完成一樣,不用謝我。”
“再問你一遍,為何當初她們來報官,你卻將其趕了出去?”
哪怕瞬間殺了兩人,但夏凡此時心中一點波動都沒有,今夜他就是來屠人滿門來的。
但凡與此有關之人,家中定然雞犬不留。
“饒命,饒命,小的都說,是章刺史叮囑我的,求少俠饒命,饒命啊!”
此時,無論是剛才玩世不恭的二公子,還是風度翩翩,家中希望的長子,亦或是一家之主的縣令,都被此番景象嚇破了膽子,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以前他也是這麽魚肉百姓的,只不過這次輪到他身上了。
“哦?章刺史?”夏凡喝了口酒歪頭問道。
這人就是這樣,一開始都會講條件,但真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什麽達官貴人,貧民百姓,都是如此,用拳頭說話永遠比嘴更好用。
緊接著,這縣令就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
他是接到章刺史的命令,讓他找些地痞去婁清雪家惹事,甚至最後將其在冬天撞進河中的人也是他找的。
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後,夏凡並未過多停留,送他們爺仨去一家團聚後便離開了衙門後府,隨後直奔章刺史的府邸而去。
“你是何人.竟敢殺害朝廷命官,找死不成?”
此時一名持槍男子被一把劍定在牆上,身受重傷,周圍的庭院之內倒下了數十具身著盔甲的府衛,屋內還橫豎躺著十多具屍體,都是刺史一家,整整齊齊,一個不少。
不愧是刺史,身邊的守衛力量確實不是一個小小縣令能比的了的,連出塵境的護衛都有兩人,蛻凡境的士兵也有數十,簡直可以算是錦城所有修士府兵總和了。
他也問明白了,這章刺史之所以吩咐那縣令,完全是因為昭容郡主氣不過錦城之事,找人來折磨一下婁清雪,區區一介妓子也配讓她的男人青睞?
郡主之令,他一個刺史自然要慎重,況且那就是一個妓子,無權無勢,還能賣給盈王一個面子,何樂而不為?
就是因為一女人的妒忌,結果千裡之外就有人慘死,遺憾終生,實屬笑話。
每每想到婁清雪居然是因為一個女子的妒忌而身死,他心中的怒意就更勝一分。
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氣血之力匯聚指尖,以指做筆,以牆為紙,刷刷刷的寫下了幾句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詩詞之中透出的道道殺機,讓一旁的男人不寒而栗。
至此,夏凡手掌微握,長劍從對方胸口倒飛而出落在他手中輕顫。
“我不殺你,替我去京城給盈王報個信,他女兒的命,我夏凡要了,讓他們一家洗好脖子等著老子!”
說罷,手提長劍越至房頂飛簷之上站立,環顧四周,這錦城繁華依舊,只是今日憑添了一股血光之災。
“要加快速度了,要不然都趕不上彩霞的面了!”
夏凡呢喃一聲,身形陡然消失不見。
見他走後,持槍男子掙扎起身,怎麽說也是出塵境修為,這點傷還死不了。
看著滿院的屍體,尤其是屋內章刺史一家,無論男女老少,皆被一劍梟首,整個刺史府都充滿了陣陣血腥味,讓人作嘔。
最後撇了一眼強上的四句詩詞,男子隻覺得殺意直衝神志,隱隱作痛。
一州刺史被屠殺滿門,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來此的兩名出塵境隻活下來他一個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至此,他不禁捂著胸前還在溢血的傷口,騰空而起,消失在了錦城。
一個人的死,對世界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座墳,但對曾經相依為命的人來說,卻是整個世界,他是,彩霞也是。
隨後,整個錦城就開始時不時的傳來慘叫,驚嚇之聲,慢慢的整個錦城都開始熱鬧起來。
有人慘死在酒肆,有人死在勾欄,有人橫屍街頭,有人被斬首家中。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當年的那些地痞,一共十二人,都是那縣令供出來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反正就這麽多了。
當他穿過昏暗的潮濕的小巷,掠過高高的城牆之後,身後原本寂靜的錦城開始熱鬧起來。
深吸一口氣,身形拔地而起。
什麽陽光開朗,本就是一個一身戾氣,暗淡無光的人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