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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922章 一氣呵成(2)
  第1922章 一氣呵成(2)
  薛宋官微微掙脫開蘇酥的懷抱,她側過身,竟是破天荒臉頰緋紅,然後向年輕藩王鄭重其事地施了個萬福。

  也許是感激他在此擺攤解簽,讓蘇酥搖出了這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好簽。

  也許是慶幸於當年他沒有死於那場北莽雨中小巷的刺殺,讓自己認識了蘇酥。

  也許是感恩他在最後關頭的挽留,無異於幫蘇酥解開了心中死結。

  徐鳳年擺了擺手,打趣道:“薛姑娘,說句心裡話,這隻酥餅真配不上你。他搖簽,當然會是大吉大利的好簽,可薛宋官你卻是實打實的遇人不淑啊,所以換成是你來搖簽的話,我敢斷言,肯定是下

  簽。”

  蘇酥早就給徐鳳年折騰得沒剩下半點精氣神,就連那句“放你娘的狗屁”也聽著軟綿無力。

  徐鳳年痛打落水狗:“酥餅,既然是好簽,就再給一百文嘛,多喜慶的事兒,這點小錢節省不得。”

  蘇酥二話不說,牽著薛宋官就走。

  雖是僅次於老夫子趙定秀的扶龍之臣,可齊姓鑄劍師到了蜀昭,卻從不摻和軍政事務,他向徐鳳年抱拳告別,徐鳳年同樣起身抱拳相送。

  既然相逢於江湖,那就別於江湖。

  只有江湖,沒有廟堂。

  ————

  春秋之後,有兩場宗師之戰,最讓離陽江湖心生神往。

  一場是李淳罡和王仙芝戰於東海之上。

  一場是新涼王徐鳳年、桃花劍神鄧太阿和大官子曹長卿,三人亂戰於太安城。

  至於拓跋菩薩與鄧太阿之戰,或是徐鳳年和拓跋菩薩轉戰西域千裡,由於旁觀者不多,遠不如前者更加聲勢浩蕩。

  而今日茅屋之前,就更顯寂寞了。只有寥寥三名看客,而且都不是那種喜歡搬弄唇舌的道教中人,想必到最後,江湖多半都不會聽說這場巔峰的矛盾之爭。

  不過對戰雙方,一位曾是白衣入太安早早享受人間至譽的得道高僧,一位是手握王朝半數兵力權柄的國之砥柱,肯定都不在乎那些江湖虛名。

  顧劍棠突然啞然失笑,收回手掌,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白煜眯著眼睛,瞧不真切,低聲好奇問道:“怎麽還不打?”

  齊仙俠淡然道:“打完了。”

  白煜愣了愣,“怎麽,如今江湖流行打架比吵架還要快了?”

  齊仙俠身形筆直站在屋簷下,從他這個方向,雖然只能看到白衣僧人的背影,但是齊仙俠依然能夠憑借那件雪白袈裟的細微顫動,快若奔雷,只是被李當心強行壓下罷了。

  方丈天地。

  一件袈裟,即一座小千世界。

  那個世界只是白煜韓桂看不清楚,若是一旦置身其中,就真是天翻地覆了。

  簡而言之,顧劍棠看似輕描淡寫甚至仿佛沒有出手的一刀之威,如果換成另外一人來扛,身處雄山之腳,那便要被開山摧峰,身處大江入海口,大江就要被海水倒灌數十裡。

  白衣僧人胸前的那串掛珠緩緩安靜下來。

  就在此時,大蓮花峰北方的一座大峰峰頂轟然碎裂,聲響沉重如雷。

  顧劍棠無奈道:“李當心,這不合適吧?”

  白衣僧人笑道:“不好意思,貧僧在上山之後,看道士們每日清晨打拳,也有所悟,學了那四兩撥千斤。”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是中年僧人看上去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覺悟。

  顧劍棠冷哼一聲。

  白衣僧人猶豫了一下,臉色認真道:“力大氣莊,與王仙芝的一力降十會,有異曲同工之妙,換做王仙芝來扛,你也能讓他受傷,當然想要憑此勝過王仙芝,仍是不現實。”

  顧劍棠平靜問道:“僅是如此?”

  白衣僧人笑道:“當然,最關鍵是你此招能損人氣數,若是給你接連砍上七八刀,王仙芝也要迅猛跌境,要不然我也不會將你這一刀,取巧撥至後頭那座山峰。”

  顧劍棠自傲道:“我能連出十二刀!”

  白衣僧人沒好氣道:“你以為自己有姓徐的從高樹露那裡繼承來的天人體魄?並且同時身兼氣機流轉生生不息的武當大黃庭?王仙芝三四拳就能砸死你!”

  顧劍棠冷笑不止。

  白衣僧人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你還真不信,當世真正知曉王仙芝的厲害,屈指可數,李淳罡,徐鳳年,最多加上一個洪洗象,其他連等鄧太阿曹長卿都無法理解透徹,畢竟那兩人不曾與王仙芝真正有過生死之爭。還有,貧僧哪怕不用那武當拳法精髓,站著不動讓你砍十二刀,貧僧身形依舊能夠不動如山。只是不久以後要親自出馬做件事,沒辦法在這裡折損氣力而已。”

  顧劍棠默然無言。

  白衣僧人歎息道:“顧劍棠,你若是能夠心無旁騖地執著於刀,未嘗沒有機會去爭那天下第一人。”

  顧劍棠恢復常色,笑道:“刀在顧某人看來,只能是沙場殺人的凶器,用來爭奪江湖名頭,太糟蹋它了。”

  劍在江湖得風流,刀在沙場飲飽血。

  這興許就是大將軍顧劍棠心底的真實認知。

  顧劍棠最後問道:“我想知道,天底下到底有誰能破你金剛體魄?”

  白衣僧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伸出三根手指,“鄧太阿的太阿劍。”

  顧劍棠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了。

  白衣僧人繼續道:“貧僧媳婦的鼾聲。”

  顧劍棠深呼吸一口氣。

  不打招呼就直接走了。

  第三人,他已經根本不想知道。

  白衣僧人猶然叨叨叨說道:“再就是貧僧女兒手裡的小木槌,喜歡拿她爹這顆腦袋當木魚敲,閨女不曉得心疼爹,當爹的自然是真疼。”

  白煜和韓桂相視一笑。

  天下難事,到了白衣僧人李當心面前,好像都不難啊。

  韓桂突然臉色苦澀道:“先生,那座損毀山峰?”

  白衣僧人轉頭笑眯眯道:“找姓徐的要錢修繕去!”

  韓桂想了想,“倒也是個好法子。”

  作為涼州刺史,白煜連忙擺手道:“要不得要不得!咱們北涼如今銀子不多了!”

  在顧劍棠離去沒多久,去購置胭脂的那一行人比預料更早返回。

  後頭小道童清心余福兩個孩子偷著樂。

  前頭三人,李東西扯著吳南北的耳朵,李當心媳婦扯著自己閨女的耳朵。

  婦人懊惱氣憤道:“李子,你還是娘的親閨女嗎?要不是你拉著笨南北聽你說江湖,耽擱了時間,否則他早些去玉清觀,能買不著煙柳坊的綿燕支?!”

  李東西扯著笨南北的耳朵,氣咻咻道:“都怪你!什麽煙柳坊綿燕支都是你說的!也不曉得早些說!”

  吳南北委屈道:“師娘,李子,我一開始就沒想到師父私藏了銀子啊。”

  三人一起望向那位白衣僧人。

  中年僧人雙手合十,抬頭望天,喃喃道:“佛祖保佑,今晚能有飯吃。”

  此時,在場眾人,無人得知白衣僧李當心胸口的那串佛珠,其實串起一百零八顆桃木珠子的繩線,既因為常年磨損,更因為顧劍棠那一刀,已是消散如煙。

  雖無繩線,但是佛珠依舊成串,竟是李當心用一氣呵成。

  世事無常。

  當心如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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