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那些壯闊之下的(下)(2)
鬱鸞刀等人會心一笑。田衡跟大將燕文鸞那是換命交情的老兄弟了,早年一人是步軍校尉一人是騎軍校尉,田衡為了救深陷敵軍大陣的燕文鸞,違抗軍令主動出擊救下了燕文鸞,大將軍一怒之下,田衡這才從校尉給直接貶成了普通騎卒,在競爭激烈的徐家軍中,田衡這一步慢,那就是步步慢,那些後輩如同騎軍後起之秀徐璞、王妃親弟弟吳起和袁左宗胡魁這撥人,都是在那個時候超過田衡成為獨當一面的騎軍主將,等到徐家入涼,田衡也只是當到了從四品的將軍,是燕文鸞親自跟大將軍要人,田衡才官升一級從涼州來到幽州,但是十多年時間,比起早已從高位辭任榮歸故裡的尉鐵山之流、或是現任騎軍副帥錦鷓鴣周康的這些軍中大佬來說,田衡可以算是十分抑鬱不得志的北涼軍老人了。
田衡收起笑意,對鬱鸞刀說道:“鬱將軍,北莽東線那五萬精騎說是去打薊州,其實咱們都知道,這幫蠻子就是直接奔著幽州來的,要配合葫蘆口的楊元讚,一口氣拿下霞光城攻入幽州境內。咱們原本的謀劃是你我分兵兩路,一路在幽河邊境阻截那五萬人,一路沿著葫蘆口外圍邊緣繼續北上,當時開拔前是說你和石玉廬領一萬五騎在此等候北莽大軍,我則和范文遙帶一萬五千騎北上,以鬱將軍你麾下的不退營為先鋒。但是我想啊……”
鬱鸞刀笑著打斷道:“將軍就別但是了,既然事先說好了是這般用兵,就沒有臨時更改的道理。”
田衡瞪眼道:“幽州三萬騎軍,是我田衡是主將,還是你鬱鸞刀是主將?”
相較有儒將風范的范文遙,新北涼第一撥獲得將軍稱號的石玉廬性子就要糙些,忍不住笑出聲,這是是是的還挺拗口。
鬱鸞刀有些無奈。
田衡放眼望著遠方的風沙,“雖然上頭沒有明說,但是這次流州那麽大的一個危局,連王爺都親自趕去,北涼境內各支駐軍的騎軍力量都緊隨其後奔赴流州,那麽咱們幽州騎軍在這節骨眼上反其道而行,必然不簡單,用范文遙這小子講的話就是……所謀甚大?北莽五萬精騎,不說那東越駙馬爺王遂,東線上的秋冬兩個捺缽也不簡單。”
田衡突然笑了,“你鬱鸞刀別以為在薊州和葫蘆口打了兩場大勝仗,就敢不把我田衡放在眼裡,我拿起第一代徐家刀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吃奶呢。”
石玉廬是老將田衡“一把屎一把尿”從小伍長帶到檄騎將軍的,所以言談也沒什麽忌諱,玩笑道:“老將軍,話可不能這麽說,鬱將軍年輕歸年輕,打仗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不比老將軍你……”
田衡猛然提高嗓音,“嗯?!”
石玉廬趕忙咽下那個“差”字,嘿嘿道:“不比老將軍你好。”
田衡重重冷哼一聲,眼中卻有笑意,“就這麽說定了,鬱鸞刀,石玉廬,還有范文遙你們三人,帶兩萬人馬一起前往葫蘆口外。我帶一萬人守在這裡,也不奢望什麽大破敵騎,終歸要是拖住他們進入幽州的腳步。”
范文遙眉頭緊皺,欲言又止,給了石玉廬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小聲道:“老將軍,沒你這麽胡亂更改既定行軍方略的嘛……”
田衡擺手道:“葫蘆口最要緊,到底能不能甕中捉鱉,就看你們這兩萬騎能否抓緊口袋的口子了!”
雖然懷陽關都護府只有一封秘密軍令傳遞到幽州騎軍,但是在場幾人都能猜測出幾分真相,雖然都感到震驚,但誰不是為此熱血沸騰?
你北莽董卓要拿流州作為突破口,那我們北涼鐵騎就把你東線葫蘆口大軍給一鍋端了!
田衡看著這些遠比自己年輕的臉龐,輕聲道:“都是自己人,也不說什麽虛的,三萬幽州騎軍,當時說好北上趕赴葫蘆口的那一萬五千人,年輕人居多,為啥?因為死磕王遂大軍,活下來後,即便有軍功,但不大,肯定跟去葫蘆口沒法比。我田衡這輩子能夠做到正三品武將,足夠了。當年入伍從軍,不比你鬱鸞刀是書生意氣,我啊,當年就是要全家餓死,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投的軍,哪裡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當上個將軍?想不到的。”
田衡開心笑了,“也甭跟我廢話,我田衡什麽脾氣你們不曉得?認準的事情,別說老燕頭擰不回來,當年就是在大將軍面前,該怎樣還是怎樣。”
這個時候一隊斥候疾馳而來,是都尉范奮領銜的一標人馬,跟范奮並駕齊驅的一騎竟然是個孩子,腰間懸著兩把略顯不成比例的北涼刀,就那麽站在馬背上,雙手攏在袖子裡,很有高手風范。范奮跟幾位將軍回稟軍情,前方五十裡內俱無北莽馬欄子的身影。
田衡喊住就要轉身北上的這標斥候,對那個孩子笑問道:“你就是咱們幽州騎軍的小將軍余地龍?聽說你一個人就在葫蘆口外殺了好幾百的北莽蠻子?”
孩子板著臉點點頭。
范奮忍不住拆台道:“田將軍,這孩子其實就是在外人面前臉皮薄,這不剛才還問我嗯,說是等他還完了債,再立了功,是不是也可以當個正式斥候了。這孩子那兩把涼刀,一把是別人送他的,另一把還是咱們標暫借給他的,這不就想著能名正言順擁有第二把涼刀。”
田衡爽朗笑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幽州騎軍第八標斥候的伍長了!”
余地龍問道:“你說話管用?我師父說得按規矩來,否則他就不讓我待在幽州不退營了。”
田衡頓時無言以對,有些下不了台,他敢跟生死相交的燕文鸞耍賴,還真不敢跟那位年輕王爺打馬虎眼。
鬱鸞刀笑著解圍道:“幽州騎軍一切軍務,田將軍說了都管用。而且別忘了,你師父還是我們不退營的普通士卒,所以不用田將軍發話,我鬱鸞刀作為不退營主將校尉,讓你余地龍擔任第八標斥候的伍長,照樣管用!”
站在馬背上的孩子握緊腰間那柄涼刀,認真道:“將軍們請放心,我這次殺敵絕對比上次多!”
田衡笑著揮揮手,孩子和斥候都尉范奮一行人策馬離去。
然後田衡對鬱鸞刀三人正色道:“我田衡是從那場春秋戰事中闖出來的老家夥,如今氣力畢竟不比當年,所以往後北涼就靠你們了。”
田衡低頭看了眼腰間第六代徐家刀,抬頭後突然說道:“鬱將軍,我這輩子沒留下什麽東西,就一棟值不了幾個錢的破宅子,但是家中還有五柄戰刀,如果……那麽就交由你鬱鸞刀替我保管了。以後有機會跟後輩說起,順嘴提幾句有關那個幽州老將的故事,如何?”
鬱鸞刀石玉廬范文遙三人,都默然無聲。
田衡雙手抱拳大笑道:“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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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城攻守大戰正酣。
一支人數僅在萬人左右的騎軍,以獅子搏兔之勢,悄然離開駐地往東而去。
為首騎將正是北涼騎軍統帥袁左宗!
氣勢如虹。
幾乎與此同時,有兩支從未在戰場上完整現世的騎軍,分別前往涼幽北方交界處的兩座險要關隘。
兩地關隘皆有重兵把守,清一色的精銳幽州步卒。
關隘附近方圓百裡,戒備森嚴,一直有著無關人等一旦出現皆是殺無赦的鐵律。
在幾個月前,隨著兩座關隘內增添了一大批密封物品,這兩處更是開始有大量北涼頭等遊弩手隱秘遊曳。
兩支騎軍,人數加在一起也不過九千多人。
一人雙馬也許並不奇怪,但是足以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些戰馬,竟然每一匹都是北涼甲等戰馬!
要知道在整個北涼,流州只有三千龍象騎軍可以配備甲等戰馬,幽州境內只有三四百匹!陵州則是連一匹都沒有!
這些分明不佩涼刀也不負弓弩的古怪騎卒,卻無一不是身材健碩膂力出眾之邊軍精銳,其雄健體魄和那股剽悍氣焰,哪怕他們連輕甲都不曾披掛,仍是讓人望而生畏。
一支是胭脂軍。
一支是渭熊軍。
當他們在戰場上人馬皆披甲胄。
那就是胭脂重騎軍,渭熊重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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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虎頭城大戰之際,在流州告急之際,在燕文鸞不得不調動一萬死士步卒增援霞光城之際。
兩萬幽州輕騎!
一萬大雪龍騎軍!
北涼鐵騎中的鐵騎,九千真正意義上的重騎軍!
將一起出現在葫蘆口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