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借氣三千斬頭顱(2)
牧民只是停頓了一下,當他看到陸續有族內同胞走出隊列,原本動搖的決心不再猶豫,一起默默拾起一把把刀鋒清亮的莽刀,牧民妻兒們也都撇過頭,不去看這一幕。阿保機衝出帳屋,攤開手站在騎兵和提刀牧民之間,稚嫩臉龐滿是淚水。老族長閉上眼睛,老淚縱橫。一老一稚,兩張臉龐,在生死存亡之際,於事無補。呼延觀音奔跑向阿保機,一把抱住,滾向一邊,躲過暴怒擒察兒的縱馬前衝,作為悉惕,他是這塊草原上毋庸置疑的主宰,凶性暴漲,他這隻雄鷹哪怕在拓跋氏眼中只是土雞,也絕不是牧民能夠違逆的,抽出一柄加長鍛造的違例莽刀,彎腰狠辣劈下,呼延觀音手臂被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徐鳳年睜眼彎了彎腰,春雷在手中一旋。他背對著提刀行來的牧民,心境古井不波,對於人心險惡,見過太多醜陋不堪的,也就見怪不怪,何況為了部族和親人生死,設身處地,是舉刀還是拒絕,都在情理之中。一手端春雷,一手抬臂,身後驀然斷江,出現一條溝壑,牧民前衝陣型出現一陣膽怯的騷動和凝滯,遠觀時只見到這邊塵土飛揚,終歸不如眼見為實來得震撼人心,之所以舉刀相向,他們內心深處除了畏懼拓跋氏如雷貫耳的威名,未必沒有存有這名年輕士子有一副菩薩心腸的僥幸,只是草地驟裂以後,好似畫出一條生死界線,跨過雷池一樣要死,那份僥幸心理也就一掃而空,膽氣隨之衰減。
徐鳳年盯住拓跋春隼,伸手撫平被鮮血浸透的胸前長衫皺痕,微笑道:“沒了彩蟒錦袖郎壓陣掣肘,再攔下我就不容易了,要不你我互相遊獵一次?”
拓跋春隼猖狂大笑,笑得那張英俊臉龐都有些扭曲,指著徐鳳年說道:“中原有一句話叫做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衝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就憑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還想跟我談條件?是不是呼吸都覺著肺疼了?你當端孛爾回回的那一拳是繡花呢?”
徐鳳年道:“我馭劍有幾?你之前可曾猜到?同理,既然有第一刀,就不能有第二第三刀?再拉一個陪葬也不是不可以,殺一個魔道第六的端孛爾回回,似乎沒有殺軍神小兒子來得回老本。”
拓跋春隼伸出一根手指搖晃了幾下,胸有成竹笑道:“別嚇唬我,沒用,我是被你嘴裡的拓跋菩薩打大罵大的,唯獨不是嚇大的。你的性情我大抵知道一些,能殺人絕不廢話,現在話多了,就證明你小子差不多黔驢技窮了,嘖嘖,黔驢技窮,這個說法真是不錯,你既然是南朝灼然大姓的子弟,應該明白意思吧?或者說,你又開始在細微陰暗處布局了?我拭目以待,端孛爾回回,動手,四肢歸你,頭顱歸我!”
拓跋春隼眯眼陶醉道:“以前不知道,遇到你以後,才發現原來懂一些詩書上的警言名句,嘮叨嘮叨,殺起人來會格外顯得有情調。”
徐鳳年面朝端孛爾回回,輕柔一呵氣。
一道金光急掠出袖。
拓跋春隼嬉笑道:“雕蟲小技,你的馭劍殺人術比起我爹當年手下敗將之一,那位棋劍樂府的劍氣近,可差了十萬八千裡!”
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態,眼神則凜然,這柄始終不曾露面現世的飛劍不論劍氣還是速度,都遠超先前懸空結網的八柄飛劍。
成就大半劍胎的金縷。
拓跋春隼沒有拔出刀劍,只是與那柄軌跡刁鑽的金黃飛劍較勁,如同多情漢子調戲懷春女子,招蜂引蝶,一人一飛劍,煞是好看。
徐鳳年已經對上奔至眼前端孛爾回回,後者愈戰愈勇,驍勇無匹,出手毫不留情,周身擰繩蓄力,一動則摧山撼嶽,徐鳳年的頹勢並非一味掩飾,遠了踢踏鞭掃,近了肘擊肩撞。勢必要將這個膽敢面對自己還敢分神馭劍的年輕人撕去四肢,端孛爾回回形松意緊,出手如大錘,落手如鉤竿,看似兩肘不離肋,拉升幅度不大,爆發力卻傷人駭人之極,這名魁梧武夫雙腳趟泥步,如遊蛇蟒行,雙手擰裹鑽翻,循循相生無有窮盡。徐鳳年先前身受重擊,如今更要一心兩用一氣雙出,終於被端孛爾回回抓住空隙漏洞,抬腿膝撞,當徐鳳年腦袋被巨力反彈向後時,一臂掃出,整具身軀都被擊飛。
徐鳳年輕語呢喃:“借我三千氣,斬你項上頭。”
金光暴漲。
本就是一直藏拙的飛劍在主人以搏命代價借勢而得勢以後,刹那火上澆油,速度猛然提升數倍,直刺拓跋春隼眉心!
千鈞一發。
來不及躲避的拓跋春隼抬手以掌心阻擋劍勢,傾斜頭顱,飛劍金縷穿透整隻手掌,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察覺到異樣的端孛爾回回心神巨震,不再追擊那名詭譎手段好像沒個止境盡頭的年輕人,掠至小主子身邊,生怕那柄飛劍還有殺招。若是被軍神寄予厚望的拓跋春隼死在龍腰州,別說他端孛爾回回,就是整個北莽魔道陪葬都不夠!
拓跋春隼不去看手心,一巴掌摔在端孛爾回回臉上,瘋魔一般怒道:“滾去宰了他!”
金縷繞出一個半圓,入袖隱匿,臉色衰敗如金紙的徐鳳年落地後一個踉蹌,吞咽下湧上喉嚨的血液,彎腰前奔,幾名擋在直線上的騎兵被連人帶馬一起斷江劈斬。
端孛爾回回返身狂奔追躡而去。
拓跋春隼五指成鉤,仰頭怒吼,“不殺你,誓不姓拓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