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1章 當年小年還少年(4)
彎曲手肘在地面上一砸,整個人就要重新起身。
不曾想就在此時,好不容易枯木逢春的王銅山就被一腳重新踹回地面,身上鐵甲頓時破爛不堪,有許多鐵甲碎片甚至割破了肌膚。
一個譏諷嗓音在頭頂響起,“是不是覺得有機會再戰一場?傻了吧?老子故意的!”
王銅山本是一口新氣煥發流轉遍身的關鍵時刻,這一腳不光是踩爛鐵甲,更踩散了王銅山體內的氣機,導致王銅山體內氣機牽連血液都如同洪水決堤,若非王銅山比起尋常武夫的金剛體魄,要更接近佛門的金剛不壞境界,跟北莽慕容寶鼎的寶瓶身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否則恐怕當下就要整個人由內向外炸開了。
王銅山沙啞嘶吼道:“要殺就殺!”
徐鳳年問道:“老子不殺你,來這裡認你做孫子不成?”
王銅山竭力吼道:“狗日的,那你倒是殺我啊!”
徐鳳年突然眯眼笑道:“老子這不是耐心等著你用斷戟挑我腳筋嘛。”
雖然被看破動機,王銅山仍是毫不猶豫地用兩截斷戟橫抹徐鳳年腳踝。
與此同時,王銅山部卒搬出的二十余張踏-弩也齊齊疾射而出。
但是那些勢大力沉本該筆直射向年輕藩王身體的二十來枝箭矢,莫名其妙地劃弧射向了主將王銅山的身體,一枝一枝釘入後者的四肢。
而徐鳳年則站在了王銅山的腦袋附近,將過河卒放回刀鞘,然後緩緩抽出那柄始終沒有出鞘的北涼刀,彎腰看著那個瞠目怒視的南疆武將。
徐鳳年抽出涼刀後,刀尖抵在王銅山頭顱的耳邊,淡然道:“當年徐驍在中原,用徐家刀殺了很多你這樣的人。”
已是滿臉鮮血的王銅山艱難扯動嘴角,一張臉龐顯得愈發猙獰恐怖,喃喃道:“一個死瘸子。”
徐鳳年的涼刀一寸一寸從王銅山的脖子抹過,直到割下整顆頭顱,這才平靜道:“忘了告訴你一聲,你罵我爹是死瘸子,我沒有說不是,他本就是個瘸子,然後死了中原以北。不過全天下可以罵他死瘸子的人,只能是我這個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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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年輕藩王隨意挑了匹戰馬騎乘遠去後,哪怕已經遠去十多裡,整座軍營都還是陷入死寂的境地,沒有一人奮起追殺,沒有一人叫囂著要為主將報仇。
倒是有個被南疆讀書人罵作為虎作倀的年邁儒士,那個聲名狼藉的扒灰老漢,在親眼看到王銅山的屍首分離後,他默默轉身走入大營,為自己找了一大桶水,馬馬虎虎沐浴更衣了一番,甚至還有心思找了柄以往從不觸碰的戰刀,用它仔細刮掉了消瘦兩頰的胡茬子。
老人坐在自己那座小營帳的小案幾之後,顫顫巍巍把刀橫放在案幾上,想了想,又起身從角落行囊中撿出一本儒家先賢的泛黃典籍,落座後,把書隨便翻開一頁,也不去看內容。
老人突然笑道:“當年徐家鐵騎害我麟陽章氏丟了十二頂官帽子,良田四千畝,珍藏奉版四十六部,所以我章氏上下,從老到幼,罵了你們北涼和徐家整整二十來年,沒想到臨了臨了,竟然還是我章氏虧欠你徐家多一點。”
老人瞥了一眼那本珍藏多年的書籍,微笑道:“讀了一輩子聖賢書,讀出什麽了?”
老人自問自答道:“不知道啊。倒是有些好奇了,寫出聖賢書的聖賢,讀什麽書呢?還是不知道啊。”
老人伸出乾枯的手。
先前放下戰刀的時候手腕顫抖,但是這一次提起刀的時候,竟是一點都不搖晃了。
既然無法清清白白活,總要盡量乾乾淨淨死。
終於可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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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騎出現在終於可以望見西楚京城城牆的時候,這一騎終於停馬不前。
年輕人翻身下馬後,拍了拍那匹戰馬背脊,示意它自行離去。
這個叫徐鳳年的年輕人,在路旁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
從北到南,從南到北。
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風景。
當年叫小年的少年,一點一點長大。
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身邊很多人都走了,留不住。
就像他在遊歷江湖的時候,在山清水秀的江南道,他跟大姐說過要一起回家。
又像他在返鄉回家的時候,在那棟門外種植有枇杷樹的屋子裡,他握著老人的手,說不出話。
徐鳳年松開手指,站起身。
他開始入城。
他想告訴這座城中那個有著酒窩的女子。
徐鳳年喜歡你,第一眼就喜歡了,他也從沒想過不喜歡。也許你以前不知道,那麽我到你跟前,親口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