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陳年往事

  月落日升，金雞報曉。

  在老宅住了一天后，薑玄就在晨光之中告別了父母妻子，駕雲朝著神霄祖地飛去。

  神霄祖地，就是神霄派在神州大地上的山門。

  不過因為神州靈氣遠不足地仙界和天庭，所以舉派搬走後就變成了祖地。

  其高不過數千丈，哪怕神州靈氣勃發，地脈大變，也沒能改變其高度。

  所以要是按照山高來說，這麽高的小山峰是肯定配不上神霄派的身份的。

  不過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神霄祖地，就是神霄弟子心中的仙山。

  門裡每年都會抽簽決定誰回山門守山，而每當那一天，總會有諸多弟子報名，以求去祖地看上一眼。

  畢竟這幾百年加入神霄派的弟子，可從未去過神霄祖地。

  所以說位於神州的神霄峰，對他們而言是神秘的，是值得他們向往的。

  按下雲頭落到神霄峰前的青石廣場上，抬頭仰望，可以看到一身穿青衣的道人正手持一把有著不少缺口的掃帚，打掃著落滿了枯葉的青石台階。

  凝視了一會道人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又顯得有些陌生的容貌，薑玄隨後抬腳，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階，來到了那道人身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五師伯。”

  楊守田聞言點了點頭，“來了啊。”

  話音落下，他又忍不住指了指薑玄，“今天怎麽這麽守規矩了？”

  薑玄沉默，良久後才開口問道，“五師伯，弟子有一事不明。”

  “想不明白就問唄，跟我客氣什麽？”

  “當初你小子問我學神通，要法器的時候可沒那麽客氣。”

  回想起剛入道途那一幕幕，薑玄臉色松了幾分，嘴角也微微翹起，似是想起了當初那些有趣的事情。

  可這笑意只不過就維持了一瞬間。

  一瞬間之後，他又認認真真地問道：

  “五師伯，弟子想問如果神州破碎，本源盡皆被奪走，弟子跟諸多師伯，師祖盡皆戰死，整個天地隻余下一個融道境修士以及一群在外征戰而幸存的神通境修士。”

  “這些人燃燒自身本源想要挽天傾，真的能挽住麽？”

  “哪怕他們的犧牲讓神州存留了一絲火種，可身無所依之下，那些強敵真的發現不了留下了一絲火種的神州麽？他們會任由神州存在麽？”

  楊守田聞言臉上表情不變，依舊笑著指了指薑玄，“你這人啊，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追根究底。”

  話音落下，他還想說什麽，山頂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呼喚聲，“師父，吃飯了~”

  聲音還在天際上回蕩，就見少女撕裂雲層禦劍而來，須臾後就落到了兩人身邊，“咦，小師兄你也在啊。”

  “我剛用星辰樹的果子燉了鍋羊雜湯，一起來吃啊~”

  看著身邊巧笑嫣然的拾來，薑玄不由敲了敲自己腦袋，“我記得星辰樹果是澀的吧，燉的羊雜湯可以吃麽？”

  拾來搖了搖頭，露出了一臉無辜表情，“我也不知道。”

  “不過師父老跟我說要有探索精神，不管是修道還是其他事情都是如此。”

  聽到這裡，薑玄立馬接上了她的話：
  “所以你隔三岔五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給你師父吃？”

  拾來吐了吐舌頭，反駁了一句，“瑤兒跟師公也經常吃，只不過這幾十年瑤兒閉關去了，師公去搬運世界了，沒機會吃罷了。”

  說著，她又扯起了薑玄的袖子，“走吧小師兄，那鍋羊雜湯我可是燉了三年呢。”

  “果子是先天星辰樹的果子，羊是黃羊界的六境黃羊。”

  “這兩東西燉在一起可是絕配，味道可香了。”

  聳了聳鼻子嗅到一縷從山頂落下的肉香，薑玄不得不承認拾來沒說錯。

  不提味道如何，這香味確實勾人食欲。

  一旁的楊守田見拾來拉著薑玄去山頂，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然後他一擺袖子，直接讓腳底生雲，在薑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們兩個拉扯正歡的師兄妹帶到了山頂。

  “行了，既然湊上了，就順便嘗嘗拾來的手藝吧。”

  說到這裡，還想說什麽的他見到拾來投來的死亡凝視，不由違心道，“嗯，拾來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聽到這話，拾來嘻嘻一笑，然後跑到了依舊只有兩米來高的先天星辰樹邊上拍了拍它的樹乾，“小樹要不要吃羊雜湯，用你的果子燉的黃羊肉哦~”

  話音落下，星辰樹一顫，隨後原本掛在枝頭的那幾十顆果子瞬間消失不見，薑玄也在下一秒收到了一道信息。

  那就是它想搬家。

  笑著走到星辰神樹邊上拍了拍它的樹乾，薑玄隨即指尖一點，無數世界本源憑空出現，傾瀉到了神樹樹乾中。

  接著他又伸手向天一指。

  而後有無量星光倒灌而下，在天穹上凝成了一株與星辰神樹一般無二的星光神樹。

  片刻後星光神樹隱去，星辰神樹也在微風中快樂地擺起了枝丫。

  感受著星辰神樹傳給自己的感謝信息，薑玄笑著再度拍了拍它的樹乾，然後走到了不遠處的石桌邊。

  嗯，這石桌當初是被他師祖們用來下棋的，哪怕是現在其上還有道韻彌漫。

  只不過現在被楊守田師徒當成了吃飯的桌子。

  不知道被棋門魁首呂萬江看到會不會氣得捶胸頓足。

  笑想間，拾來便端了一鍋晶瑩剔透的羊湯上來。

  低頭看了眼好似孕育著星海的羊湯，還有那些如星辰般漂浮在羊湯中的羊肉，薑玄不由點了點頭。

  賣相絕佳，香味沁人心脾，很是不錯。

  不說味這一塊，光色香兩種，拾來確實做得可以了啊。

  “當啷~”

  思緒間，拾來又拿了兩副碗筷放到了薑玄和楊守田身前，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見此，薑玄略顯無語的挑了挑眉頭，“你自己怎麽不吃？”

  拾來理直氣壯，“好東西自然得師父，師兄你們先吃。”

  “拾來吃你們剩下的。”

  扭頭看了眼一旁大鍋裡滿滿當當的羊雜湯，薑玄沒好氣的屈指敲了下她湊到近前的腦袋，“你這小妮子，可別跟著薑瑤學壞了。”

  話落，又見葉守天一邊狂吃羊雜湯，一邊還嘖嘖稱奇，薑玄也忍不住盛了一碗湯。

  拿起調羹盛了點湯水羊肉送到嘴裡，下一刻，他就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味道怎麽說呢？

  澀中有苦，苦中帶鹹，可鹹裡邊又夾著點酸和辣。

  人間五味，唯獨缺甜。

  勉為其難地把肉湯咽下，薑玄又感覺自己咽了一個火團子下去。

  辣嗓子。

  張開嘴吐出一口濃煙，看著另一邊比自己更不堪的楊守田，他不由無語凝噎，“五師伯，你不用這樣坑我吧？”

  楊守田哈哈大笑，“看你小子吃癟可不容易，難得有此機會，自然要坑一下你。”

  說著，他又咳嗽了兩聲，咳的七竅冒出了濃濃黑煙。

  見此，薑玄又把視線落到了拾來身上，“我說小師妹，這鍋羊雜湯你是怎麽燉的？”

  “為什麽，為什麽.”

  想了一會，薑玄終於是找到了一個詞，“為什麽能燉出擁有這麽多姿多彩味道的湯？”

  正盯著羊雜湯發呆的拾來聞言呐呐說道，“我也沒用多少材料啊。”

  “水是幽冥泉眼裡的幽冥水，加了灼陽花，輕靈果去除其中幽冥之氣，讓它變得回味悠長。”

  “羊是黃羊界的黃羊，用黃羊這名字命名那方世界，就知道那方世界的黃羊是特產了，肉質鮮美不說，骨髓更是一絕。”

  “除此之外，我還加了星辰果，九色穗，梧桐葉，悟道蓮須這些天材地寶，按理說應該會好吃啊。”

  “我之前用這些東西加蜂蜜燉過黑熊精的熊掌，可好吃了。”

  “師父還說五味俱全，一滴湯都沒給我留下。”

  “難道是缺了蜂蜜的原因？”

  “嗯，一定是蜂蜜的原因！”

  說到這裡，她又駕起了一朵雲，朝著薑玄擺了擺手，“小師兄我去花界采蜜，你等我回來再給你燉上一鍋黃羊湯。”

  言罷，她已經駕著白雲消失在了薑玄視野中。

  薑玄見此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妮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愛上了做菜，而且還不去廚門取經學習，就喜歡鐵鍋亂燉，當真是離譜。

  心中感慨落下，薑玄又抬頭看向了自家五師伯。

  楊守田見他又準備舊事重提探個究竟，無奈地歎了口氣後就走到了崖邊，看向了山前那一望無際的丘陵。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站在楊守田身邊，同樣在眺望丘陵的薑玄點了點頭。

  而後他等了良久，才聽到一個故事從楊守田嘴裡緩緩吐出。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很小很小的世界裡，有一個遭了兵災的村子。”

  “兵災過後，那個人口近萬人的大村，就剩下了九個人。”

  “一個殺豬的，一個算命的，一個種田的，一個算帳的，一個繡娘，一個常人嘴裡的大家閨秀，一個書生，還有兩個五六歲的小娃娃。”

  “九個人嘛，花了大力氣埋了近萬人，當然也不是一個一個埋，就那種把屍體堆在一起，立個碑，說是墳，但跟亂葬崗差不多的埋。”

  “埋了那些人以後，九人就發誓要給村子裡的人報仇，然後就各自分開了。”

  “當然，說是分開，但幾乎每個月都有信箋來往。”

  “後來那大家閨秀想辦法進了王府，偷了一份修煉功法給大夥，大夥拿到功法後又湊到了一起，可獨獨少了那大家閨秀。”

  “最後打聽下才知道她偷功法的事情事發了，被活活打死在了王府門前。”

  “於是剩下那些人的報仇目標又多了一個。”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村子的氣運都聚到了剩下那八個人身上，想要他們幫他們報仇。”

  “反正那八人的修煉資質都很好，短短十幾年罷了，八人聯手就堪稱此界無敵。”

  “然後他們就完成了當初發現的誓言。”

  “發起兵災者九族全滅，那個王府也被他們殺了個雞犬不留。”

  “正當他們覺得大仇得報，接下去可以頤養天年的時候，又有異界入侵，人間生靈塗炭。”

  “後邊的事情你應該也能猜到。”

  “那八人就跟現在的你一般，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路順風順水，但凡跟他們交惡者，盡皆沒有好下場。”

  “當然，你現在做的，可比他們好多了。”

  “他們那時候一路從小界殺到了中界，從中界殺到了大界，最後再取了無數世界本源，回過頭把生養他們的那個世界培養成了無上大界。”

  “而那個生養他們的世界，就叫大品天仙界。”

  “然後他們就借著大品天仙界的力量，成功證道。”

  “嘿，你說怪不怪，八個人證道，竟然沒有一個失敗的。”

  聽著楊守田緩緩道出諸般隱秘，薑玄沉默了一下，隨後有些篤定道，“所以五師伯。”

  “你是太玄天尊？”

  “也是那個書生？”

  楊守田搖了搖頭，“我是太玄天尊，但我不是那個書生。”

  “我是那個殺豬的。”

  “當然，我現在是你五師伯。”

  薑玄再次沉默。

  他有些想不到自己五師伯拿著殺豬刀的樣子，更想不到太玄天尊拿起殺豬刀的樣子。

  在他看來，司寇那家夥更加像是個殺豬的。

  似是猜到了薑玄心中想法，楊守田又接著道，“書生是司寇，他最為年長，也是我們8人裡邊第一個證道的。”

  薑玄繼續沉默。

  楊守田也不管他露出什麽表情，依舊自說自語。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跟他們鬧翻麽？”

  “大概是因為繡娘吧。”

  “當初得報大仇以後，我就跟繡娘成婚了，然後一直相依相偎了無盡歲月。”

  “可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當初的性子，完全可以說是百無禁忌。”

  “有一天，繡娘好奇星靈是怎麽誕生的，於是抓了一個星靈。”

  “可還不等她研究，剩余星靈就齊齊對她出手。”

  “繡娘甚至來不及等到我們出手，就香消玉損了。”

  “然後我們跟星靈打了好久好久，久到幾乎大道破碎，證道之路徹底斷裂，織婭他們才出手攔下了我們。”

  “然後為了報仇，我們便想盡辦法搜刮寰宇資源，想要提升實力，踏足證道之上。”

  “直到有一天，織婭找到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