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上林苑內，策馬而來的衛青，追上了正在打獵的李雲澤“冠軍侯的府邸已經安排好了，就等他回來就能入住。”

  “辛苦長平侯了。”

  一身獵裝的李雲澤，揚了揚手中的獵弓笑言“朕就代霍去病道一聲謝。”

  “陛下有囑咐，臣自當去做。”衛青行禮回應“只是不知冠軍侯何時回來？”

  “這個還不清楚，看他自己的意思。”李雲澤隨口回應了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軍出征，什麽時候歸來得主將自己做決定。”

  “陛下。”

  一向穩重的衛青，也是有些著急“大軍出征在外日久，輾轉數千裡連番激戰。既然已經平定了河西之地，還不退兵是在等什麽？”

  “哎呀，今天上林苑的猛獸不多啊。”李雲澤顧左右而言他“連猛虎都見不著一隻。”

  衛青也是無語，他當然明白天子這是在默許霍去病繼續打下去。

  可他身為署理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卻是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陛下。”

  衛青加重了語氣道“此時戰事目的已經達到，並且還是大獲全勝，為何還要打下去？將士們並非牛馬，豈能不休整？輾轉奔波數千裡地，別說人了，馬也受不了。陛下，不可太過於慣著他啊！”

  以衛青的軍事造詣加上經驗，自然是能夠看得出來，霍去病還想要接著打下去。

  難得出兵一次，就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一樣，不打到盡興不肯回來。

  可匈奴右部的主力已經被打垮了，再想有值得出動大軍的目標，那就只剩下了去追殺右賢王。

  然而戰報上說的明明白白，右賢王已然是逃亡去了北天山。

  我的天哪，根據張騫帶回來的消息，以及投降大漢的匈奴人供述，北天山那真就是天邊了。

  真要是追殺過去，不但要翻越連綿大山，還要橫渡可怕的瀚海，然後再一路去追殺。

  粗略估計以下，這一路至少三千裡地起步！
  沒有卡車沒有火車沒有飛機，單純依靠騎馬越過如此複雜的地形環境，在短時間內飛奔去往三千裡地之外，尋找也不知道還在不在當地的右賢王。

  找著了右賢王還好說，可若是右賢王又跑了，漢軍就算是想要就食於敵，都找不著匈奴人的部落在哪。

  “陛下。”衛青再度勸說道“先行返回休整，待到繡衣衛的探子們尋到右賢王所部的具體位置再出擊也行啊。”

  “那個誰。”李雲澤向著發呆之中的司馬相如喊了一嗓子“去林子裡，把野獸趕出來！”

  司馬相如愣愣的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李雲澤不耐煩的揮手“快去！”

  司馬相如頭皮發麻，可沒辦法啊，吃著天子的俸祿那就得為天子做事。

  而且大漢尚武，他要是敢說一句‘我不行的我害怕’雲雲，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

  實際上四周眾郎官都是羨慕司馬相如的，能夠為天子驅趕猛獸，那得是天子鷹犬的身份才有資格做的事情。

  他們也想做天子鷹犬，可惜天子沒喊他們。

  “陛下！”

  衛青是真的有些急眼了“霍去病帶走的兵馬，都是大漢以舉國之力供養出來的精銳，豈可如此輕易拋灑！”

  這些年大漢的國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強，可哪怕如此，傾國之力所供養出來的騎兵，也不超過十萬之數。

  別的不說，單單就說吃食。

  一名大漢騎兵，標配就是五匹馬。

  一匹騎乘馬用來代步，一匹戰馬用來作戰的時候騎乘，還有三匹馱馬分別用來托運武器甲胄，水糧以及飼料。

  一匹馬平日裡至少要吃掉五個人的口糧，而到了戰時需要它們賣力氣的時候，吃飽喝足一天消耗十個人的口糧那都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也就是說，供養十萬騎兵，單單是一天吃的糧食，就高達二百五十萬斤的糧食！

  有人說吃草也可以，沒必要非等喂糧食。

  這話的確是沒說錯，可這就跟人吃糧食也能活一樣，吃草也就是活著。

  人要吃肉才能強壯，馬兒也得吃細糧才能更加高大健壯有耐力，需要用到的時候才能跑的起來，跑的遠。

  雖然大漢大規模普及了苜蓿草，可喂養馬匹的主要口糧還是糧食與豆餅.豆餅這東西通常都是戰時才能吃，平日裡也就是幾天才能吃一頓。

  畢竟豆餅添加了鹽糖乃至於香料等昂貴物資，大豆的產量又不高，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苜蓿草什麽的，主要還是用來喂養牛羊的。

  這僅僅只是馬匹的食物，還有訓練，還有高橋馬鞍馬蹄鐵馬鐙三件套，甚至配備了馬鎧。

  大漢沒有不鏽鋼，這些東西很容易損壞，需要不斷地維護乃至於更新。

  再加上騎兵的高消耗，哪怕是大漢以舉國之力進行供養，也養不出十萬鐵騎來。

  而霍去病這次帶走的，就是漢軍騎兵之中最為精銳的那一批。

  他的戰報上說的明明白白，單純是沿途強行軍以及戰場上的損耗，損失掉的馬匹就達到了數萬匹之多。

  並非是全都死了，有很多馬匹是摔斷了腿，蹄子開裂，發汗等等原因無法再用。

  如果說戰馬的損失，還可以用繳獲來補充。

  可數千精銳騎兵的損失，卻是讓衛青心痛不已。

  軍中騎兵皆是良家子出身，每天除了吃喝就是訓練打熬身體，是真正的職業軍人，還是最精銳的。

  大漢在他們的身上投入太多，實在是不敢損失太大。

  而且，衛青還知道霍去病在跟朝廷耍小聰明。
    戰報上隻說了陣亡將士的數目，這個是不敢作假的，可卻是沒說負傷的數量。

  自己就帶兵打過仗的衛青很清楚的知道，一場大戰下來，傷病員的數量絕對是要比戰死的更多。

  對於霍去病這等敗家行為，他實在是看不過眼了。

  這次若是真的遠去三四千裡路，還是急行軍，單單是掉隊生病的數量，就足以讓他頭暈眼花。

  “陛下。”

  衛青乾脆上前拉住了李雲澤的馬韁“請陛下下詔，命霍去病班師回朝。”

  李雲澤笑了“若不是知曉你的為人，朕還以為你這是在妒忌霍去病的赫赫武功。”

  這話一出，四周眾人都是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畢竟從天子口中說出這種話來，真的是意味深長啊。

  其實李雲澤就說單純的字面意思。

  “來不及了。”

  他揮了揮拿著獵弓的手，另外一隻手則是從箭囊裡取出了一支利箭來“從時間上來算，霍去病幾天之前就已經出發了。他們是強行軍，而且具體走哪條路誰也不不知道，朕就算是想要下詔書，也找不到人。”

  與中土之地十裡一村，五十裡一鎮，百裡一縣的稠密人口不同，大草原上那橫貫東西南北萬裡的偌大之地，想要找著一支不斷移動的大軍，那就是在大海撈針，除非是有衛星電話。

  而且，李雲澤本心上是支持霍去病繼續打下去的。

  原因很簡單，之所以用舉國之力供養出來這支精銳騎兵，就是要在當下這等情況下使用的。

  若是不用，養他們作甚？

  耗費了那麽多的物資，分給大漢百姓們吃吃喝喝享用豈不是更好。

  軍人，一旦上了戰場，就要有戰死沙場的覺悟。

  衛青沉默了，松開了韁繩默然不語。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多年未曾上過戰場，仿佛心態上也出現了莫名的變化。

  自己當年領兵作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沉默了片刻，衛青向著李雲澤行禮“陛下，臣請領兵出塞！”

  “別心急。”

  李雲澤笑了笑，張弓搭箭指向了不遠處的樹林“一定會讓你去的。”

  馬蹄聲響起，司馬相如大呼小叫的從樹林裡衝了出來“有有有有猛虎啊！”

  一頭老虎緊隨其後，從樹林之中衝了出來。

  只是一出來就察覺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恐怖直立猿，下意識的停下了爪子，低吼一聲就準備轉身跑路。

  野生動物與圈養的動物不一樣。

  圈養的動物膽子大，在路上見誰都敢吼兩聲，甚至敢上前撲咬，給主人招來禍事。

  可野生動物卻是有著敏銳的直覺，知道什麽東西不能招惹，懂得避禍。

  只可惜這頭猛虎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這邊剛剛要轉身跑路，那邊李雲澤的利箭就到了。

  銳利的利箭帶著破空聲響，精確的命中了老虎的右眼，直接貫穿入了腦中，毫無疑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收拾收拾。”在四周一片歡呼喝彩聲中，李雲澤將獵弓掛起來招呼“等會晚上吃烤虎肉，記得把虎.鞭留給我！”

  與此同時，數千裡地之外的霍去病，也在忙著打獵。

  他們不久之前從偌大的瀚海（騰格裡沙漠）走出來，一路來到了眼前這片浩瀚的大湖旁邊。

  在瀚海之中備受折磨的漢軍將士，歡呼雀躍的準備改善夥食，好生休整一番。

  衛青覺得霍去病不體恤軍士，這一點放在戰場上的確是如此，可平日裡卻是決然不同。

  至少此時此刻，他沒說‘裝滿水壺，繼續趕路’的話來。

  他默許了將士們在這大湖之畔休整一夜，畢竟之前過瀚海的時候，實在是太難受了。

  白天熱晚上冷，不少將士都生病難行，至於嬌貴的馬匹死掉的就更多了。

  而且沙漠裡沒有木材，沒辦法生火做飯，對於習慣了吃熱食的漢軍來說，那就更難受了。

  吃了一路帶味道的奶酪和能跟石頭比硬度的肉干，漢軍將士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善夥食。

  甚至於，就連霍去病都拿著弓箭射了幾隻傻頭傻腦待在岸邊的大雁天鵝。

  嗯，大雁挺美味的。

  將大雁交給親衛去處理，霍去病坐在湖岸邊，喚來了匈奴人向導詢問“這裡是何處？”

  此人漢話說的不行，結結巴巴的沒能說個明白。

  霍去病不耐煩的擺擺手“用匈奴話說。”

  向導頓時如蒙大赦，當即吐出了地名“居延。”

  這個時代的翻譯也跟後世差不多，直接就是音譯。

  “居延？”

  手中拿著一節枯草晃悠的霍去病點點頭“那這裡以後就叫居延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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