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長安風起又雲湧

  未央宮，清涼殿。

  面色潮紅的天子劉啟，垂下眼瞼默默的聽著竇太后在那兒說著親情，親情，親情~~~
  劉彘與陳阿嬌在一旁說笑打鬧，而館陶公主與王娡姐妹，卻是滿臉得色的侍立一旁。

  閉上眼睛的劉啟，感覺竇太后說教的聲音，逐漸縹緲起來。

  劉彘與陳阿嬌的歡笑，讓劉啟的頭逐漸疼了起來，腦袋裡面嗡嗡的。

  ‘外戚外戚，干擾皇權，侵奪皇權的外戚有何用！’

  漢之外戚，興起於呂氏。

  當初劉邦爭奪天下的時候，不過是個地痞流氓出身，身邊除了一群窮的只剩下命了的窮兄弟之外，那真的是清潔溜溜的窮光蛋。

  之所以能夠起勢，呂氏提供的錢財物資，人力人脈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甚至可以說，是呂氏為老劉氓提供了起步的第一桶金。

  呂家屬於投資人，合夥人，帶資進組等等身份。

  所以大漢建國之後，呂家的地位權勢極高，手握重權。

  呂氏之所以能夠在老劉氓死後掌控大權，乃至於打壓劉氏諸王，壓製勳貴集團，真正的靠山就是掌握實力的呂氏，並非是什麽皇后皇太后的位份。

  若不是有呂氏的力量做後盾，劉氏諸王早就反他丫的了，勳貴集團也不至於等到呂後死了才動手。

  真以為他們是好人，是為了劉氏天下？

  都是秦末天下大亂之中開國打天下的，哪裡來的什麽好人！
  到了文帝時期，心中畏懼勳貴集團的文帝，重用薄家人例如薄昭來從功勳集團手中奪權。

  要知道當初那些勳貴們，不但將呂氏給斬盡殺絕，甚至就連少帝都給砍死了。

  少帝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帝，可被勳貴們隨便找個理由就給嘎了，後續上位的文帝怎麽能不懼？
  薄氏外戚的確是為文帝穩住地位，打壓勳貴集團立下了重要功勞。

  當然了，下場也很是淒慘就是了。

  薄昭被自殺，薄皇后被廢後等等，畢竟天家無情，用過了就當做破抹布扔掉乃是傳統技藝。

  再到竇太后這裡，外戚的崛起已經是無力阻擋了，尤其是黃老之術提倡以孝道治天下，天子當為表率，從道德上對天子進行綁架。

  天子之所以是天子，那自然是老子已經死了，只能是孝太后，無形之中也是加強了外戚的勢力。

  就像是現在這般，竇太后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干涉天子劉啟的皇權。

  ‘我是天子，我想殺誰就殺誰！我是天子，我想立誰為太子就立誰！’

  心中咆哮的劉啟，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安靜的聽著竇太后的話語。

  “.畢竟都算是親戚.就當是給彘兒面子好生管教那王信，日後”

  各懷心思的眾人還在配合演戲的時候，中郎令周仁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行禮“陛下，太后。”

  劉啟知曉周仁素來穩重，能在這個時候突然闖進來，必然是出了大事件。

  果然，就聽到周仁說道“袁大夫在安陵城遇刺身亡！”

  此言一出，清涼殿內頓時為之一靜。

  天子劉啟先是愣神，隨即憤怒，最後卻是轉為了狂喜。

  愣神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憤怒是因為居然有人敢在長安城天子腳下刺殺大臣，狂喜則是因為他知道是誰乾的這事兒，而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將會對他有利。

  沒錯，劉啟與袁盎的關系很好，也很看重這位臣子。

  可他畢竟是天子，天子得以利益為重才能是好天子，個人情感得為利益讓路。

  面露悲憤之色的劉啟，轉首看向了竇太后。

  要說跟袁盎關系好的，還得是竇太后。

  袁盎的口才非常好，時常去長樂宮與竇太后閑聊說話，講經說道。

  現在突然被行刺，受到震撼最大的還是這位太后。

  果然，竇太后停下了說教，轉首向著聲音來源的方向不敢置信的詢問“你說誰？”

  “太后，是袁盎袁大夫被行刺了。”

  竇太后面色慘白起來，晃了晃身子還是不敢相信的追問“確定嗎？”

  “是。”

  周仁沉聲說道“袁大夫被刺穿心口，已然當場不治。”

  竇太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身邊的案幾上“賊子該死！”

  周仁偷偷看了眼劉啟，隨即行禮說道“太后，賊人已經被當場抓獲，正在嚴刑訊問其幕後之人。”

  “無論是誰，一定要捉拿歸案，為袁卿報仇雪恨！”

  竇太后沒心思再說王信的事情了，急匆匆的離開未央宮去安排袁盎的事情。

  不僅僅是朋友的事兒，這件事情帶來的影響與震撼，也得有相應的安排。

  竇太后都走了，王娡姐妹還有館陶公主只能是面面相覷，這邊事兒還沒辦完呢。

  劉啟看了他們一眼，斜靠在塌上擺擺手“若是無事，那就回去吧，朕乏了。”

  王美人她們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她們在天子這兒可真的是說不上話。

  不是不能說話，而是說的話沒有份量，影響不到天子的決斷。

  看著她們帶著劉彘與陳阿嬌離去，劉啟坐直了身軀，沉聲詢問周仁“誰乾的？”

  雖說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需要最終確認。

  周仁是劉啟真正的心腹，當即面露笑容連連點頭“已經審過了，就是那人做的！”

  雖未明說，可劉啟卻是長長舒了口氣。

  一件困擾他多年的心事，現在終於是因為對手的愚蠢而放下了。

  文帝還活著的時候，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並非是劉啟，而是梁王劉揖。

  呃.劉揖還有個名字，叫做劉勝
  文帝對劉揖非常看重，其重視程度已然是接近厚實老朱對太子朱標的看重程度。

  只可惜劉揖的命運很差，跟朱標一樣都是死的早，他是騎馬的時候掉下馬被摔死的。

  真是太慘了。

  這裡還要提個人，那就是當初擔任劉揖太傅的，就是名滿天下的賈誼。

  劉揖摔死之後，賈誼認為自己沒有盡到太傅的職責，沒能勸阻劉揖策馬狂奔，深自歉疚之下抑鬱而亡。

  因為劉揖沒有兒子，所以他的梁國也無人繼承，後來文帝徙淮陽王劉武為梁王，繼承了劉揖的遺產。

  而劉武在繼承劉揖遺產的同時，也繼承了對大位的覬覦。

  兩人對於大位的爭奪綿延多年，哪怕劉啟做了天子也無法阻止。

  最為嚴重的時候，就是竇太后想要以‘殷道親親’的名義立劉武為皇太弟，等劉武死了再將皇位轉回去的那段時日。

  由此可見，漢時外戚對於皇權的干涉已然是到了能夠威脅立儲的程度。

  歷史上劉徹殺鉤戈夫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斷絕外戚對皇權的干涉。

  劉武的野心，遭到了諸多大臣的反對。

  這其中最強硬的就是竇嬰與袁盎。

  竇嬰是竇太后的侄子，袁盎是竇太后的好友與信任之人，兩人對劉武奪位最大的靠山竇太后，都有著關鍵性的影響力。

  竇嬰雖然反對，可他經常拜將外出。

  反倒是袁盎，因為經常能夠入長樂宮與竇太后閑聊，所以反對的力度極大。

  當袁盎用宋宣公的故事，終於說動了竇太后，由其下令讓滯留長安城的劉武回梁國的時候，劉武的怒火終於無法抑製的爆發了。

  至於結果，就是此時袁盎被刺。

  劉武選擇了一種最為直接，也是後果最為坦然的一種方式來宣泄怒火。

  劉啟笑了，他瞧不起劉武這等不入流的對手，以後更加不可能有機會成為對手。

  更重要的是，若是竇太后不處置劉武，那憑什麽還對自己安排的事情插手？

  這件事情，將會在很大程度上打擊竇太后的威望。

  心情大好的劉啟，很快就有了計較“你去告知張湯，讓他迅速給黃金失竊案結案，從速將那王信處置了。”

  “喏。”

  “還有。”劉啟想了想，再度囑咐周仁說道“你寫一封信送到中山國去，告訴皇子勝，梁王劉武滯留長安城多年，圖謀皇位，可最終卻是身敗名裂。而先皇當年在代國勵精圖治，方才

  有入主長安之機。”

  周仁說是郎中令，其實真正的工作是天子的馬夫，外加幫閑。

  再直接點說，就是天子的拎包小弟。

  能成為天子的拎包小弟，那也是這一行的翹楚了。

  這種人除了嘴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頭腦靈活。

  周仁立刻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心頭大震的同時，卻是急忙領命。

  出了清涼殿，周仁急忙囑咐在外等候自己的兒子周球去通知張湯，外加立刻回府去寫信。

  他按著兒子的肩膀，極為認真的囑咐“信件你親自寫，一定要言辭恭敬。寫好之後什麽都別管，親自去中山國送於大王。然後你就別回來了，留在大王的身邊服侍。”

  周球不解，怎麽突然把自己趕出家門了。

  周仁沒有仔細解釋，隻說了一句“到了中山國，要像是為父服侍天子一般，好生服侍大王，你明白了嗎？”

  面露恍然之色的周球，當即後退一步，下拜行大禮“兒明白了，兒去了，父親保重！”

  看著周球離去的背影，周仁的目光之中滿是惆悵與欣慰“周家能否將富貴延續下去，就看你的了。”

  一代天子一代臣。

  他既然是天子的心腹親近自然，自然不可能自己靠向中山王。

  這種時候，只能是讓兒子出馬。

  沒有辦法耳提面命，那就只能是看自己的造化了。

  萬一中山王看中周球了呢？
  等到周球的身影消失不見，周仁這兒抬手抹了把臉。

  面上的惆悵與欣慰，瞬間轉變成了討喜的笑容。

  轉身回到殿內，看著心情很是不錯的天子劉啟，笑呵呵的建議“大王，今天有好事，要不去慶祝一番？”

  劉啟也是露出了笑容，還是周仁了解朕的喜好啊。

  “嗯，那就去盧美人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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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