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科舉 （中）

  漢初識字率不高，知識階層的規模並不大。

  可這個並不大，指的是大漢數以千萬計的人口基數而言。

  實際上有文化的人，數量規模可能與匈奴大單於的直領人口差不多。

  讀書是為了什麽？
  除了少部分人之外，絕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非常明確，為官。

  好聽點的說法就是，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

  更加優美的說辭就是，為往聖繼絕學，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可本質上，其實還都是一樣的。

  漢初的時候，大漢的官吏，或者說是有編制的能拿俸祿的位置很少，相比起咳咳。

  其實一直到唐朝的時候，有編制的位置都是很少的，至少相當於幾千人比一的程度。

  當時大量使用編外人員，例如漢之假吏，唐之不良人什麽的。

  要等到大慫文官徹底崛起後，他們為了擴充自己的實力，大規模增加了位置。

  現在的話，想要在大漢為官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必須要有得力人士的推薦才行。

  為了得到推薦，天下間各地的文化人，都是紛紛湧向了長安城，希冀著自己能夠被某位大人物給看中得到推薦。

  而這些人，就是長漂。

  最近幾日，在長漂的群體之中，廣泛流傳著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中山國大王開創性的舉辦科舉考試，以考試的方式錄取人才授予官職。

  當然了，是中山國的官職。

  可哪怕是中山國的官職，那也是官職不是。

  對比起長年累月在長安城內四處碰壁，前途無望的痛苦與絕望來說，這就是一縷劃破了黑暗的光芒。

  這年頭，能夠來到長安城做長漂的，基本上都是家資不菲。

  若是家裡沒錢，別說讀書了，路費都難以湊齊。

  可長安城的生活水平太高，差不多是這個時代的世界之最。

  哪怕在家鄉是地主，長漂多年也是會耗盡家財。

  許多人本已經絕望了，甚至對大漢新生怨恨。

  而科舉的出現，卻是讓他們在黑暗之中感受到了一縷陽光，瘋了似的衝向了中山國。

  原本還有人擔心來不及了，可隨後就得到了消息，說是中山王眼見報考的人數眾多，也太過於熱情，所以決定將科舉之事推遲兩個月的時間舉行。

  這個傳言是真的，李雲澤的確是將科舉給推遲了兩個月。

  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打算通過科舉招募一批人才，好在中山國八縣之地接替那些不辦事的家夥。

  可未曾想，因為白紙與印刷術而留在盧奴城的各家學派熱情高漲到火爆。

  不但踴躍報名，還聚集起來到王宮門前請願，請求大王將科舉的時間推遲，好讓他們去將各自的同門呼喚過來參與。

  迅速明白過來，自己有點小瞧了科舉威力的李雲澤，當即從善如流，將科舉推遲一段時日，好讓更多的學派弟子趕過來。

  這就不僅僅是為了給幾個縣尋找官吏了，更是在刷名望。

  在經歷了長安城以和親的方式，換來匈奴人退兵之後，李雲澤的心態就起了變化。

  之前他或許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斷，可是現在已然是下定了決心，不再等劉徹成長起來，而是選擇自己乾！
  既然決定自己乾，那刷名望這種事情自然就是少不了。

  李雲澤的舉動，也在長安城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長公主。”

  館陶公主府邸內，容貌醜陋的田蚡，笑呵呵的打開了箱子，露出了內裡擺放整齊的金餅“小小心意，還請長公主笑納。”

  劉嫖是個很純粹的人，權勢錢財就是她的最愛。

  哪怕田蚡的容貌礙眼，可他帶來的金子晃眼好看呐。

  所以劉嫖當即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招呼人將金子抬走，目光含笑的向著田蚡點頭“有心了。”

  “哪裡哪裡。”

  田蚡恭敬行禮“這都是王美人的心意。”

  所謂王美人，就是劉徹的生母王娡。

  至於說為何王娡與田蚡名為姐弟卻不是一個姓氏，那自然是因為他們的父親不同了。

  王娡的母親名喚臧兒，乃是大漢開國異姓王臧荼的孫女。

  臧荼因為謀反被殺之後，逃亡去了匈奴，從貴族淪為了平民。

  後來返回大漢，先是嫁給了王仲生下了王娡，後來又改嫁給了田氏。

  至於王娡，先是嫁給了金王孫，還生了個女兒叫金俗。

  看名字就知道，金王孫也是貴族之後，畢竟名字叫做王孫。

  後來還是太子的劉啟選美人，王娡立刻踹了金王孫入了東宮，並且得到了劉啟的喜愛，接連生下了三女一子。

  不得不說，漢朝的皇帝還真是生冷不忌，就連嫁過人的都能接受，也不怕松動無趣。

  依照大漢的慣例，在王娡起勢之後，她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是投奔過來做外戚。

  哥哥王信與弟弟田蚡，田勝等人幫忙在外奔波。

  而妹妹王皃姁，則是在王娡感覺自己恩寵不再的時候，被果斷送到了劉啟的床榻上去固寵。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的手腕，心計與果決都是非常出色。

  她很清楚王家的外戚沒什麽實力可言，畢竟曾經的燕王臧荼都死了多少年了。

  想要將自己的兒子扶持上位，就要有強大的力量作為支持。

  毫無疑問，對竇太后有著巨大影響力的館陶公主劉嫖，就是她的選擇。

  歷史上王娡通過訓練只有幾歲的劉徹說陳阿嬌的好話，從而勾上了正好被栗姬氣瘋了的館陶公主，從而借助館陶公主的力量，成功扶持劉徹上位。

  現在的話，在全力以赴對付太子劉榮與栗姬的同時，王娡也是盯上了異軍突起的皇子勝。

  幾句毫無營養的廢話之後，田蚡總算是道出了自己的來意“長公主可知，最近長安城內流言四起啊。”

  館陶公主劉嫖雖然貪財，可卻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既然收下了金子，那肯定是要幫你辦事的。

  也正是因為她有著如此良好的名聲，所以求她辦事的人絡繹不絕。

  聽了田蚡的話語，劉嫖微微一笑，配合著詢問“哦，倒是不知是何等流言？”

  田蚡雖然人長的醜，可卻是有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

  “不敢瞞過公主，近來有傳言中山國大王欲行科舉之事，引來無數非議。許多人都說，這是在動搖大漢的根基.”

  一番誇張的描述，將科舉形容成了毀滅大漢規矩秩序的洪水猛獸。

  這番話倒也不能說全都是錯的。

  畢竟大漢行的是舉薦製，各憑本事的科舉一出來，立馬就對走關系講人情的舉薦製形成了致命的威脅。

  而作為舉薦製最大受益者的皇親國戚勳貴集團，自然也是利益受損。

  說是動搖了大漢的統治根基，倒也沒錯。

  “哦，竟有此事？”

  神色微動的劉嫖，假裝驚訝“我倒是不知了。”

  其實她早就知道的，只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此時劉嫖已經明白了，這次王娡讓田蚡過來送禮，目的是給那位中山王上眼藥。

  ‘手伸的倒是挺長的。’

  眼下太子劉榮還沒有被打倒，就開始提前準備對付異軍突起的皇子勝，這位王美人可真是將宮心計給用的爐火純青。

  “可不是嘛。”田蚡誇張的描述“小子聽聞，長安城內的勳貴們，對此多有不滿呐。”

  這話是真的，就連館陶公主也是不滿。

  因為推薦那些長漂，也是她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

  “若是如此，倒是真要去長樂宮尋太后說道了。”劉嫖很快下定了決心，出手給那中山王來上一刀“此事還得請太后做主。”

  她對李雲澤沒有絲毫的怨念有仇恨，純粹是利益使然。

  李雲澤搞的科舉，損害到了她通過推薦製得到的利益，這就是唯一的緣由。

  至於說田蚡送來的金子，不過是開啟箱子的鑰匙罷了。

  田蚡大喜過望，連連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語，惹的劉嫖嬌笑不斷。

  等到離開館陶公主府的時候，田蚡抹了把臉“彘兒，你可一定要當上皇帝啊，舅舅能不能出人頭地，以後被人送金子而不是天天給別人送金子，就全靠你了。”

  數日之後，劉嫖帶著陳阿嬌來到了長樂宮。

  一入殿內，就聽見了竇太后的歡聲笑語。

  原來是王娡姐妹，帶著劉彘在陪竇太后開心。

  ‘真是個用功的。’

  劉嫖面上閃過一抹不悅，竇太后的威勢只能是由她來用！
  不過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拉著陳阿嬌的手上前，嬌聲呼喚“母后，女兒帶著阿嬌來啦。”

  因為白內障而導致視力逐漸喪失的竇太后，只能見著模糊的影子。

  不過她還是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招呼“寶貝阿嬌，快來祖母這兒。”

  陳阿嬌小跑著上前，直接撲進了竇太后的懷裡。

  竇太后自然是歡喜不已，心肝寶貝叫個不停。

  一旁的王娡看著這一幕，目光之中是滿滿的豔羨之色。

  屬於長樂宮的威勢，全都落在了這個小女孩的身上。

  不動聲色的推了下劉彘，讓還是年幼的劉彘上前與陳阿嬌聯絡感情。

  這邊劉嫖已經坐在了一旁，與竇太后說起了閑話。

  不經意與王娡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交流，都是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母后。”

  閑聊了一會，劉嫖終於開始將話題轉向了正事“可知最近長安城內流傳最廣的事兒是什麽？”

  “嗯？”

  眯著眼睛的竇太后隨口問道“何事？”

  劉嫖輕笑一聲，看了眼一旁的王娡，笑著說道“賈姬的兒子皇子勝，最近可是鬧出了好大的動靜。聽說他在中山國搞了個科舉，引來天下勳貴紛紛側目。”

  此言一出，竇太后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