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最後,是停留在了杜夫人的那句,這世上本就沒有牢固的感情,她忍不住反駁,場景一轉卻到了另一處。
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靠坐在崖石上的少年帶著她的手穿透了他的心臟,嘴裡重複的也是那一句。
“任衿衿,我承認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牢固的關系,但我與你,可以是。”
他的嘴角帶著笑意,眼眸中卻滿是溫情,再然後,少年的面容漸漸清晰,任衿衿猛地睜開了眼,有些失神的看著上方的頂帳。
她,沒有死,活了過來,想到三百年前,謝輕舟失控的樣子,任衿衿有些擔憂的想要起身,此時卻發現有人握著她的手,她扭過頭看去。
當初的少年早已長大,還是她熟悉的眉眼,只不過那滿頭的銀發卻是那般惹眼,她看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心中卻是默念著阿舟兩個字。
不過,她可沒有忘記他是怎麽趁著她沒有記憶的時候,白白佔她便宜,讓她喊了他這麽久的哥哥。
既然他想玩,那她就陪他玩,她倒要看看,謝輕舟能裝到幾時。
謝輕舟感覺到了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睜開眼的時候正巧對上了任衿衿的眼睛:“醒了?”
他關切的問了一句,任衿衿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哥哥怎麽睡在這裡?”
看著她的面容,謝輕舟坐起了身子,歪了下脖子:“你昨日毫無征兆的暈倒,我有些擔憂,如今可還有哪裡難受?”
謝輕舟怕靈魂融合的過程再次傷害到任衿衿,任衿衿忍住了心中想說的話,剛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探查了自己的身體,很健康,很活潑,一頓能乾三碗白米飯的那種。
“我,我還是覺得心口有些痛,哥哥你幫我看看?”
小姑娘捂著心口,皺著眉頭,一副痛的不行的樣子,謝輕舟擔憂的坐到床邊,伸過去手:“我來看看。”
任衿衿憋著笑,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處:“哥哥聽聽,是不是跳的很快,我是不是要死了?”
讓你裝,你不是喜歡當哥哥嗎?那你就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難纏的妹妹。
手心中是撲通撲通的心跳,很整齊規律的心跳聲,可是不知為何,謝輕舟卻覺得自己的心跳比她的還要快。
他收回手,眸光晦澀不明的看向皺眉的小姑娘,她撇著嘴,一副難受的樣子,謝輕舟咽了下口水,喉結滾動,罷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應當是他想多了。
“沒事,悶著了,等下出去走走就行。”
謝輕舟極快的收回了手,站起了身子,然後喚來了燕姬,讓她帶著任衿衿出去走走,他自己則是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這裡,看樣子,那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
任衿衿撐在床邊,挑了下眉,三百年過去了,怎麽謝輕舟一點長進都沒有,年齡是長進了,本事嘛,一點也沒有。
“掌門,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燕姬說了一句,任衿衿點頭穿上了鞋子,一出這寢殿,她才知道謝輕舟住的這處地方有多大,只不過無一例外,都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而且活的很好,可見打理的人有多用心。
“阿舟,以前好像並不喜歡花吧。”
站到高處的時候,任衿衿突然轉過了頭對著燕姬說道,燕姬聽到阿舟兩個字的時候猛地看向她,卻見任衿衿眼眸含笑,是她熟悉的任衿衿。
“夫人.”
她喊了一句,任衿衿卻是噓了下:“別讓阿舟知道,他瞞著我,許多事,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瞞我。”
燕姬上前兩步,長長歎了一口氣:“其實尊主,也不是故意瞞您的,只是三百年了,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她將三百年來發生的事情講給了任衿衿,最後說道:“尊主,一直在等您回來。”
“這些花,都是尊主親手栽種的,說來也好笑,第一百年的時候,尊主養的花都死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般頹喪,就坐在這裡,坐了一下午。”
燕姬笑了下,指了指任衿衿面前的花:“他說,他養死了這些花,是不是也代表著他有可能等不來您了,再後來,他又去六界尋了各樣的花種,每日細心的打理,終於使它們活了過來。”
她還記得,那個黑色的身影,日日在這上面忙碌的情景,任衿衿彎腰,看著那朵隨風飄揚的花:“他養的很好,這些花都很漂亮。”
“其實,尊主已經病的很嚴重了。”
燕姬看著任衿衿,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謝輕舟的身體情況說出來,也許有夫人在,一切便會有了轉機呢?
那日妖王跟尊主的對話,她聽到了一部分,只知道唯一能救尊主的便只有夫人。
“什麽?”
任衿衿轉過身,等著燕姬的下一句,燕姬看向她:“您沒有發現,尊主很瘦很瘦嗎?”
她這麽一說,任衿衿也想到了,謝輕舟的身量很高,可是本應該穿在身上剛剛好的衣服,卻穿的有些松垮,腰間都掛不住配飾了。
“三百年前的大戰,本就損傷了尊主的身體,但是為了養好您的那片靈魂,他是用自己的魂體在養。”
“所以尊主的魂體已經受了很重的傷,而且他也丟失了許多記憶,有許多事情,他都記不大清了。”
燕姬看著任衿衿滿臉的不可置信,還有眼中的心疼:“夫人,尊主有一個本子,翻開之後,每一頁都是您的名字,毫無例外。”
即使謝輕舟丟失了一些記憶,但是他卻不會忘記任衿衿,因為無數個無人知曉的日夜,他一遍又一遍將她的名字描寫,刻畫,然後再放到心上,於唇齒間輾轉呢喃。
“那他?”
任衿衿問了一句,燕姬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住,緩緩說了出來。
“醫官說,唯有蓬萊仙島的蓮子心可以救尊主,但蓬萊仙島是仙界的地界,我們是魔,進去就會被驅逐。”
“不要擔心,我來想辦法,燕姬,謝謝你告知我這一切。”
任衿衿知道,謝輕舟有多愛她,他對她的愛是本能,是刻入靈魂,是即使我忘卻所有,但依然知道,我愛你。
“阿舟這個人啊,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放心不下。”
她歎了口氣,笑著看向燕姬,兩人相視一笑,燕姬卻是深深松了一口氣,有了夫人的承諾,尊主,一定可以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