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宴會可是吃得暢快得很，賈珍、賈政二人與林如海也是相談甚歡。

  他們都知道林如海如今是天子寵臣，日後定不會止步於此，又加上是妹弟，總歸是親厚幾分。

  這個年末似乎過得很好，喜氣洋洋。

  只不過越是金碧輝煌，內裡潰敗得就越是嚴重。

  香菱隨著薛家也來赴宴了，不過她只是通房丫頭，是伺候人的份兒。

  端著茶水，不知怎的，竟然腳下一歪撞上了薑暮雲的身上。

  茶水打濕了裙擺，染深了一大塊。

  “你這丫頭，怎麽做事的！”

  香菱嚇得忙跪地求饒。

  薛蟠新婦夏金桂早就瞧著香菱不順眼極了，緣由就是薛蟠對這賤蹄子喜歡得緊。

  她早就想要除之而後快了，只是一直苦於沒法子，這下子不就正好撞槍口上了嘛！

  啪啪兩巴掌就打過去，直給人的臉都扇腫了，雙手叉腰就開始咒罵。

  “你這不長眼的小蹄子，讓你端個茶，還真當自個兒是矜貴的主子了，好好的裙子都讓你給毀了，真要剮了你的皮子，讓你在外頭凍死才好！”

  說完朝著旁邊的婆子使眼色，“去，給人拖下去，外頭跪著去！”

  “不就是個犯了錯的丫頭，嫂嫂犯不著動氣，大過年的，外頭天寒地凍的，發賣了也就是了。”

  要將人發賣了？

  雖然不是弄死了，但若是能賣得遠遠的，賣到那些千人騎萬人枕的地方，也是解氣的！
  何況是林家的小姐，她自然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林妹妹說的是。”

  薑暮雲沒搭理她，朝著孫媽媽使了個眼神，“去，給賣了去。”

  得了令，孫媽媽匆匆跑了出去。

  只是這邊的小插曲還是被許多人看到了，她們隻感歎，如今林妹妹可真真是變了，從前那般逗趣柔弱的人，現如今也是狠了心腸了。

  當真是腰杆硬了。

  宴席散去，姐妹們閑話家常，寶釵見到她卻是欲言又止，薑暮雲笑著望向她。

  這姑娘真是藏不住事兒，那點心思都能猜的出來了。

  “你想問我，是不是真把香菱給發賣了？”

  沉思了片刻，寶釵還是點點頭，“香菱也是個可憐見的，自從我家那不爭氣的哥哥娶了這善妒的嫂子回來，對她便是非打即罵。”

  “所以，若是再留在身邊，只怕不多時便會香消玉殞了。”

  聽到此寶釵也笑了，她就知道，林妹妹還是那個心善的林妹妹。

  只是她還有問題想要問問林妹妹，“妹妹，你當真對寶哥哥無意？”

  這樣的話頗為大膽了些，女兒家私下議論這些被人聽去了可不得笑死。

  “寶哥哥是我表哥，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了。”

  薑暮雲內心隻想咆哮，我們都是表兄妹喂！我是他姑的女兒，你是他姨媽的女兒，是近親，近親！

  近親通婚是不好的喂！
  寶釵眼波流轉，映著廊下的燈光，越發的好看，她似乎也像是松了一口氣般。

  “我想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寶玉他做不到。”

  如此大膽的言論讓寶釵又是一驚，“只怕是，這世間男子都做不到了。”

  “哪又如何。”

  此刻的黛玉在她的面前笑得肆意張揚，是那樣的靈動，那樣的富有生氣。

  她說，“哪又如何，若是沒有，不嫁便是，這世間之大，不嫁人不生子，我照樣活得很好。”

  她隻想說荒謬，身為女子，怎麽可以不成婚，不生子呢！

  相夫教子，主持中饋，管理家宅，這是她們這些大家閨秀日後的歸宿，怎麽可能不嫁人呢！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反駁，林妹妹又要離開了。

  “寶姐姐，我還是那句話，若是日後需要幫忙了，可以來找我。”

  一塊兒小小的玉佩塞到了她的手心中，刻好的悅己二字。

  似乎又有一個極為荒唐的想法在她心底發芽。

  “不可能，怎麽可能呢！”

  吃了宵夜，父女二人就準備坐車離開了，林如海現在的身份特殊，作為姻親，過年過節上門走動是正常的。

  若是直接住下了，這可就讓上頭猜忌，底下官員是否拉幫結派了。

  上位者可不喜歡有人搞小團體呢！

  好在薑暮雲的悅己樓這些年賺的錢多，在京城買下一座大小合適的宅子，也是綽綽有余的。

  本應該被發買了的人此刻正有些畏畏縮縮的蜷在精致的馬車一角，迷茫又害怕的等著她的審判。

  這馬車又漂亮又暖和，原以為今晚她怕是要在雪地裡凍上一遭了，現在她是能多貪戀一會是一會兒了。

  等得她都快要睡著了，終於開門的聲音還是驚醒了她。

  外頭的風雪並著來人一同上了車來，一瞧，是林姑娘身邊的孫媽媽來了。

  方才也是她帶自己來的這兒。

  “孫媽媽，我……”

  “姑娘莫怕，睡會吧，回府還有些路程呢！”

  她可不敢睡了，也睡不著了。

  一直到站在薑暮雲面前，聽著她說那些話，她都覺得不真實得很。

  “香菱，我買了你，你可願同我去嶺南？”

  哪隻香菱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你可是不願？嶺南很好的，包你去了就不想回來了，但，若是你不願，我也能將你安置在悅己樓裡做事，總歸日後無人再敢欺你了，可好？”

  她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都說不出話了了，孫媽媽心疼她跪在地上涼，連忙給她拉了起來。

  好半天她才平複了心緒，“林姑娘，你既是買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您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香菱也是個苦命的人，若不是被拐了，她應當也是爹娘寵愛得掌上明珠，又豈會為奴為婢了去。

  “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你與靜兒，環兒一起住就是。”

  安頓好了香菱，忙不迭的收拾睡下了，明日等林父進了宮，他們又得啟程回嶺南了。

  不過走之前還聽說了榮國府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昨夜王夫人命人查抄了大觀園，可是收出了不少東西，賈寶玉身邊的病著的晴雯也被說成帶壞主子的狐媚子給攆了出去。

  薑暮雲知道這晴雯怕是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想著，怕是南安太妃也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