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可思議。

  那是只有在親自接觸到路明非之後，才能確認到的事情。

  零能從面前的少年身上感覺到一種近乎血脈相連的親近感……那是過去只有在將她從那個地獄中拯救出來的人，還有她們的老板身上，她才能感覺到的感受。

  這是接受了『血』的恩賜的結果。

  那個人超乎想象的力量貫穿了時空，將她們以『血』為結系彼此相連，成為統一戰線上生死相伴的“同胞”。

  本應該在十八年前死去的她時間被停滯在了過去的那一天，從此時間的流逝便從她的身上消失，令她至今仍是這副未長成的少女模樣。

  而同樣是與“老板”簽訂了契約的同事蘇恩曦、酒德麻衣，她們的身上也同樣有著類似的現象存在，令她們能安然地委身於這個時代，一同迎接終將到來的『約定之日』。

  某種意義上說，接受了那個人的血的她們，是比人類的血緣關系更加親密的“家族”的一份子。

  龍族常常通過賦予下位者予血來提升對方的血統，借此來形成更進一步的家族、上下級關系。

  以『血』結成的盟約對許多龍族而言是無法違背的東西，而繼承了龍族血統的混血種也同樣如此。

  平日裡想得最多的蘇恩曦估計猜想過自己等人跟隨的是哪位龍王，酒德麻衣對什麽都一幅無所謂的態度，很難讓人猜測她到底是在想什麽。

  零則不同……她是他最開始的“友人”，亦是與他一同走出囚籠的“同伴”。

  所以她能確定——

  「路明非」就是那個給予了自己名字與新生，帶她離開了無間煉獄的人！
  緊緊地抱著路明非不願松開手，零心中就在思考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算是她把這件事說給酒德麻衣和蘇恩曦這兩位自己的同事來聽，她們也會覺得無法相信吧？
  擁有強大力量、操控著威嚴恐怖的黑蛇的“龍王”；
  掌握雄厚資金流，國際有名的黑太子集團的“老板”；
  還有運籌帷幄、將萬物都握於掌心的“棋手”……

  誰能相信，這樣神秘強大的一個人，竟然會就是那個屁顛屁顛地跟在女同學身後，被同校的學生瞧不起、被親戚呼來喝去的衰仔？
  零想或許是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以至於他不得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路明非在與楚子航戰鬥的過程中展現的力量雖說與她所了解的並不相同，但那種超乎想象的強大的確如出一轍，血脈上的結系也不可能騙人……所以她確信，那個帶她離開地獄的人仍然還存在著，就在此處。

  這時路明非才從尷尬與不解中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收起了手臂上的鋸刃。

  右手放在懷中少女的肩上用力輕推，他尷尬道：“那什麽……你認識我嗎？但我好像記不太清楚了……”

  但他試探性的動作沒能推開像是一隻小小的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他的零，反而讓少女抱得更緊了些。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給你答案。”

  她雙臂努力地用力，輕聲說道。

  站在一旁的楚子航看著不知道為什麽似乎就要突然向著戀愛劇本轉變的現場，莫名地歎了口氣，心中塞滿了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的情緒。

  「我也想……有個人告訴我答案啊……」

  他這麽想道。

  ……

  ……

  卡塞爾學院裡面高樓林立，也並不缺少那種采光很好的大樓頂端。

  所以這種地方成為某類人習以為常的落腳處，也並不是十分奇怪，此刻離開了地下六層的黑服與諾瑪就在這個恰到好處的觀眾席位上，觀看著遠處少年少女相擁的一幕感人場景。

  起碼諾瑪是看得津津有味，一直以來都充滿了吃瓜精神的她對這種情況實在是樂此不疲。

  “雖然我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感情，但在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替他們感到開心？”

  黑服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站在他身邊的白裙少女眯起雙眼，吐槽了一句，“就連我這個機器人都比你懂人類的感情……黑服先生，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麽的？”

  “以常理而論……我以前做的都是‘壞事’吧，也多虧老師他不想計較太多。”黑服攤了攤手，然後又說道：“不過其實現在也還是，畢竟有些事情，你上面的那位也不太好交給別人來做。”

  “我主……”

  提到步舜，諾瑪的態度立刻變得崇敬，語氣也變得誠懇起來，“我將踐行我主的意志，無論是什麽，也請讓我來協助你……這次對卡塞爾的行動，能否告訴我真正的目標？”

  邀請自己或許對那位至高無上的『主』有一定的意義，但諾瑪並不覺得黑服帶著路明非一路打過來就沒有別的目的了。

  以『主』的遠見，所做之事必有深意，肯定不只有她見到的表面一層那麽簡單。

  黑服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末日】的事情，諾瑪小姐已經有所了解了吧？”

  諾瑪輕輕頷首，天藍色的雙眼中流轉過一輪彩色光芒，確認道：“我主在啟迪中告知我的事情我都已經了解了，『約定之日』、『四大君王』、『龍族末日』……這些情報應該與你掌握的相去不遠。”

  諾瑪成為【十字神名】之一的“理解”後，自然也會與和她一樣同屬十冠的“榮光”霍德一樣，成為法奧斯的教職工。

  而且作為絕對服從步舜的『信徒』、『預言者』，她的位置也與希波克拉底教授這種研究人員不同。

  他們掌握著許多只有步舜才知曉的隱秘……簡而言之，十字神名就是法奧斯學院中用來處理一些不那麽能光明正大的事情的特殊成員，所以黑服有些事情也不用瞞著諾瑪。

  “這個世界必將迎來無法挽回的末日。”

  黑服伸出右手，一個混沌難言、像是無色又像是糅合了所有色彩的光球出現在他的掌心，正是【鏡面領域核心】。

  他似是期待，又有些肅然的說道：“這個世界的人類在我看來，真是無比弱小，就算是不用那些龍族君王出手，他們也會因為饑荒、瘟疫、戰爭而輕易地邁向死亡。”

  “但仁慈的老師仍然願意降下試煉，讓這些深陷於命運的洪流的人們，能有機會去改變屬於自己的命運。”

  在諾瑪崇敬的目光中，黑服將手中的鏡面領域核心輕輕拋向了正擁抱著路明非的零的方向。

  “開啟吧，勇猛者的劇場，被咒縛者的挽歌，屬於鮮紅灰燼的末日。”

  “——『灰燼戰線·科因亞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