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孤注一擲

  選項一84.6%，選項二15.4%。

  ……

  【選項一】

  【告知】

  ……

  意識到楚懷仁的目光，鄭灼拿起了那本飛行員手帳。

  “看看吧。”

  他將它遞給楚懷仁。

  “我去值班了。”

  眼見為實，他想。

  他已經賭了太多次，並不缺這最關鍵的一回。

  ……

  當鄭灼在幾小時後完成班勤，回到船員寢室時，楚懷仁還坐在他白天站的地方。他臉色慘白，雙手抓著頭髮，手帳攤開著，丟在一旁的鋪位上。

  看見鄭灼進來，楚懷仁茫然地抬起頭。他的眼睛沒有聚焦，鄭灼一時間竟無法分辨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透過自己，注視虛空中的什麽東西。

  “……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

  楚懷仁又輕、又快地重複著相同的語句。他的嗓音沙啞，想來是早已重複說了無數回。

  “這裡是……潛意識之中……怎麽可能……我……我的父母……我的童年……為什麽……想不起來？難道……”

  鄭灼注視著他，走過他的身邊，拿起那本手帳。

  楚懷仁動了動。他的自言自語停止了。

  片刻後。

  “你是從外面來的嗎？”

  他問道。

  鄭灼點點頭。

  “那我呢？”

  “你也是。”鄭灼說，“你和我。在這裡的所有人中，只有我們兩個是從現實中來的。”

  “這……這……”

  楚懷仁用力地抓住自己的頭髮。

  過了一會，他松開手，站了起來。

  “……我需要一點時間接受。”

  他用最後的力氣說出這句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船員寢室。

  ……

  知道真相後楚懷仁的狀態是好？是壞？

  鄭灼暫時無法判斷。【鑒定】也無法帶給他答案。

  船員寢室裡只剩下了鄭灼一個人。還有那本手帳。

  鄭灼歎了口氣。他會祈禱楚懷仁不要就這樣瘋掉，盡管祈禱在現在的境況下，並不是十分適用。

  “……這麽說來，我還沒有看完後半段呢。”

  他重新翻開那本手帳。這或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

  手帳在鄭灼白天看到的“無法抵達的環狀島”之後，還有約半本的厚度。光是看到這點，鄭灼就知道：接下來一定不會是順利的發展。

  事實果真如此。在發現環狀島總會在靠近時化作幻影后，飛行員在附近盤旋了幾分鍾。忽然間，他注意到烏雲正在天空中聚集。

  “那雲層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甚至帶起了一陣颶風。那之後，雷雨到來了。”

  飛行員駕駛飛機，想要離開此地，卻忽然發現那島嶼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

  可以進入那裡了！
  當時，他的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他將飛機引擎的轉速提升到了極限，向著那島衝去——

  一聲爆響。世界突然變得一片安靜。

  一束雷暴擊中了飛機！他雙耳的耳膜被炸穿，飛機的機翼也燃燒起來。飛機失控向外飛去，他眼睜睜地看著飛機撞向海面，於是拚命拉起搖杆攀升。

  他就這樣支撐了幾十分鍾，飛機滑出去很遠很遠。最後，飛機還是墜毀了。他的堅持只不過讓他暫時避免了葬身鯊腹的命運——他成功操作飛機，墜落在他唯一看見的一座小島上。

  ……

  “我缺少了信物。”

  飛行員在手帳中如此回憶道。

  “我想一定是這樣。我在記錄上看過，進入那裡，信物是必要的。當時，我滿心以為自己所搜集到的那些資料就是信物，但現在回想，可能需要更直接的東西，比如那文獻裡曾提過的地圖。”

  那之後，飛行員寫了他如何在茂林裡生存。那期間，他曾多次想要再起飛，但飛機完全摔壞了，一動也動不了。此後他一直在那座島上生活，希望有船隻經過救援。

  不過很快，他染上了猩紅熱。

  “我應該沒有多少時間了。希望這一次，死亡能幫助我返回。”

  在這一句話之後，他再也沒有記錄下任何的文字。

  ……

  鄭灼合上了手帳。他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強迫自己重新開始思考。

  信物。

  手帳裡提到了信物。而且，信物大概率是地圖。

  而鄭灼讓楚懷仁從教授箱子裡取出的那陶片，上面就有類似地圖的花紋。

  會是它嗎？不，現在只能相信是它了。

  剩下的問題，就是……

  “（在雷暴天進入。）”

  ……

  之後的幾天裡，楚懷仁一直沒有出現。鄭灼獨自一人研究了海圖，並推測第三座島已經距離眾人很近了。

  但被鳥撞壞過一次的碟形天線又開始故障。一時間，科考船失去了方向，只能在原地怠速徘徊。

  鄭灼希望像前兩次一樣，放下微型深海探測器進行海底勘測。但這一次，沒有多余的人員操縱探測器。鄭灼從儲物間拖出已經喪失了能動性的林溫教授，兩人勉強將那艘先前已經撞得破破爛爛的探測器送下了水，但在下潛到500米深度的時候，伴隨著幾聲撞擊帶來的悶響，探測器徹底失去了聯絡。

  於是，科考船同時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它在洋面上日夜漂流，摸索著，宛如一個置身於黑夜中的無助旅人。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雨季到了。天空終日被陰雲覆蓋，幾千平方公裡內，看不到一絲陽光。

  僅存的船員們也在這時一個接一個地發生了變化。他們睡得越來越少，鱗片開始覆蓋面部，眼睛日益凸出。他們擺著像中風一樣歪向一旁的臉，口中淌著涎水，不分晝夜地在甲板上來回走動。

  鄭灼每一天，都看著船員們的【攻擊性】在慢慢地、慢慢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向上蹦。

  他開始產生幻覺、幻聽。

  他知道，再等待下去，自己也要像那樣瘋了。

  ……

  晚間。

  雨下得更大了些。偌大的科考船甲板上沒有開燈，此刻，只有鄭灼手電筒的光在搖晃。

  鄭灼穿著雨衣，站在甲板側面。他在往逃生小艇上蓋防水布，又往裡面塞入帶來的物品。

  食物、維修工具和從楚懷仁那裡拿到的文物。

  得搭乘小艇離開了。

  鄭灼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他開始明白飛行員衝入雷雨雲之中的心情——他現在，正在做著同樣的事。

  終於，他把所有東西都塞了進去。接下來，只剩下一個人。

  要怎麽把楚懷仁叫出來……

  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

  “鄭灼。”

  鄭灼聽到有人在叫他。

  他回過頭。

  是楚懷仁來了。

  多日不見，他的頭髮亂糟糟的，臉上、身上全都是灰和機油。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吃了什麽？他的臉色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白，在他的眼框內，瞳孔無規律地震顫著。

  最後的最後，這唯一的正常人，也終於開始滑向瘋狂的深淵。

  “你要根據他手帳裡所說的內容，在雷暴天進入。”

  楚懷仁說道。他句尾的語氣變得輕飄飄的。

  鄭灼點點頭。

  “帶上我吧。”楚懷仁說，“我也要去。”

  “……”

  鄭灼再次點頭。他看向楚懷仁的身後。

  一片漆黑的船艙內沒有開燈。什麽也看不見。

  “（【鑒定】。）”

  但鄭灼能看到。

  信息。

  ……

  【■■■■■■】

  【■■■■■■■■■】

  【■■■■■■■】

  【攻擊性：91】

  ……

  【攻擊性：92】。

  【攻擊性：93】。

  【攻擊性：91】。

  ……

  在船艙裡面的“那些東西”，數值正變得越來越危險。

  鄭灼於是又望向天空。

  雨大了些，但還遠遠沒有到雷暴的程度。

  不知道距離雷暴……還有多遠。

  ……

  【問題】

  【要在何時棄船出發？】

  【選項一】

  【現在出發】

  【選項二】

  【等待到雷暴天出現後出發】

  【選項三】

  【一直堅持到能看見環狀小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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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