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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化武道》第232章 仁慈
  第232章 仁慈
  依河而建的酒樓街邊。

  一個白發白須,仙風道骨的老者在門前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看簇擁著自己的幾人,面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那兩個人就在這上面?”

  “回嚴老,他們從客棧出來,沒有任何遮掩便徑直來到酒樓,一直呆在上面沒有出來。”

  老者抬頭,注視著燈火通明的包廂,面無表情緩緩說道,“既然是道子交代下來的事情,我自然會將之處置妥當,你們幾個就不要跟上去了,免得等下交起手來有所誤傷。”

  “是,小人謹遵嚴老之命。”

  許家派來跟隨的武者滿臉堆笑,躬身行禮。

  嚴老微微點頭,一揮袍袖,“我會直接將那兩人帶走,一會兒你們記得過來賠償店家的損失。”

  “這座酒樓也有許少爺的份額,您老只要高興,就算是將它拆了也沒有什麽。”

  “呵……你倒是會借花獻佛,淨說些不要錢的好話。”

  嚴老又是一笑,緩緩進了酒樓大廳。

  然後毫不停留,從木梯直上三樓。

  屏風隔開的包廂內,傳出吟詩作對之聲,幾個年輕書生喝的醉了,愈發恣意癲狂。

  吱呀一聲輕響,包廂房門被輕輕推開。

  “伱誰啊,我們不是說了別讓人進來打擾了麽?”

  一個年輕人醉醺醺抬頭,目光朝著門口看來,“老乞頭滾一邊兒去,要飯要到這裡來了,這店家夥計是吃乾飯的麽?”

  啪!
  年輕人猛地閉口,整個人毫無征兆從座位上摔下,癱在地上不住抽搐掙扎。

  “就憑剛才那句話,放到以前你們怕是全都討不了好。“

  嚴老低低歎了口氣,”不過老夫如今年歲漸長,火氣卻又漸小,便不想與你們計較,甚至還要好心提醒你們一句,抓緊時間帶上這個人離開。

  不然再等一會兒,你們就算是想走,也很難再走得掉。”

  “你……”

  坐在主位的男子剛剛開口,額頭上便啪的濺起一團血花。

  和剛才的年輕人一樣,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

  “老夫沒有讓你們說話。”

  嚴老眯起眼睛,語氣轉冷,“現在,我最後再說一遍,帶上這兩個人,抓緊給老夫滾!”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整個包廂內便空無一人。

  嚴老微微一笑,這才過去推開了靠近角落的那扇木門。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背對房門,坐在那裡。

  寬大的袍袖被高高擼起,露出一對粉白如玉的藕臂,好似在拎著一整條魚不停忙碌。

  旁邊的桌上,已經堆起了好幾隻空盤。

  裡面全部都是被剝離乾淨的魚骨。

  聽到門響,她並沒有回頭。

  只是開口說道,“你剛才出手趕人,肯定不是店家小二。”

  “怎麽,現在又跑到我這裡,是準備也要趕我走麽?”

  嚴老看著那道婀娜背影,耳中聽著清脆甘冽的聲音,心中莫名便有些發虛。

  她頭也不抬,接著說道,“不管你想要做什麽,事實便是我現在吃得正開心,你最好保持安靜,莫要不長眼色打擾我吃魚的興致。”

  “你,你是……”

  某個念頭在嚴老心底盤旋,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哢嚓!

  一條魚骨被丟進盤中。

  她緩緩轉身,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咕咚!

  嚴老喉嚨湧動,咽下一口唾液。

  他面色驀然變化,嘴唇翕動,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有任何猶豫遲疑,他躬身深施一禮,然後扭頭就走,不做任何停留。

  “這人似乎有些面熟。”

  倪灀黛眉微蹙,眼中波光粼粼。

  但就在下一刻,她便又抓起一尾靈魚,“算了算了,不管他是誰,一會兒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口咬下,她不由得又是一聲歎息,“兩百兩銀子的一條魚啊,衛執事可是真的有錢。”

  …………

  …………

  ………………

  許家老宅,張燈結彩。

  從門口的仆役,到裡面的許家子弟,全部滿面笑容,喜氣洋洋。

  一條紅毯從外面的路上鋪開,徑直進入內院家宅。

  在燈光照耀下,投射出鮮豔的紅色光芒。

  不知道什麽時候,淅淅瀝瀝的雨滴再次落下。

  卻絲毫無法澆滅許家諸人的熱情。

  尤其是裝飾最為豪華的宴客廳,更是歡聲歡語、談笑風生。

  “來來來,劉道子,老夫再敬你一杯。”

  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的席面上,一個身穿錦衣、滿臉虯髯的威猛男子哈哈大笑,舉起酒杯。

  “許門主實在是太客氣了,叫我釧隱便好。”

  主賓位上,一個溫潤如玉的年青男子微笑起身,遙遙與虯髯男子一碰。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許門主夾起一筷赤尾靈魚吃了,滿是感慨道,“釧隱道子如此年輕,便已經踏入練髒後期,可稱靈明山年輕一代領軍人物,不由得讓人感歎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劉釧隱微微笑道,“閔山前輩太抬舉晚輩了,在山門之中,晚輩最多只能算是年輕一代第二人。”

  他轉頭看向窗外變得細密的雨絲,眼神忽然溫柔似水,“本門的第一道子,自然是凝妃師姐,這一點毫無疑問。”

  “凝妃道子啊,老夫年前曾與她道左相逢,有過一次接觸。

  她真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就算是比起元一道門的倪灀,也不遑多讓,甚至猶有勝出。”

  許閔山將口中魚肉咽下,又狀似隨意問道,“釧隱道子練髒大成,想來不日便將推開那扇大門,晉入到玄之又玄的玄感境界了?”

  劉釧隱搖了搖頭,“我自幼進入靈明山門,從修習靈明九變開始,一步步跨過氣血六轉、真勁覆體兩大門檻,一路走來不可謂不艱難辛苦。”

  “自從真勁層次過後,我開始內練髒腑,如今到練髒圓滿還有一步距離,尚未臻至內外混元一體、生生不息的境界。

  而距離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真正推開通向玄感境界的那扇大門,更是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歷練打磨。”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向許閔山,“老師曾經對我們這些年輕弟子說過,踏入玄感,生死對半,如果一個不好,便已經算是踏入到了鬼門關內。

  所以說就算是達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晚輩也不敢隨隨便便就推開那扇大門。”

  許閔山點點頭,“修行一途,長路漫漫,釧隱道子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氣血六轉、真勁融煉、內修髒腑,再到踏入玄感,該快的時候要快,該慢的時候卻一定要慢,如此才是一張一弛的正道。”

  他沉默一下,又舉起酒杯,“老夫身為九聖門副門主,當年曾聽門主他老人家說起過,有兩種人更加容易跨過玄感之境。”

  “哦?晚輩願聞其詳。”

  兩人再飲一杯,各自夾起一筷菜肴吃了。

  許閔山放下餐具,舉起一根手指,“一是心思澄淨通明,從頭到尾便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不為亂念所擾,不為外物動心。”

  劉釧隱若有所思,微微頜首。

  緊接著,許閔山又舉起第二根手指,“這第二種人嘛,便是歷經世事滄桑,心志堪比金石,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一切都經歷過了,體驗過了,便萬事萬物難縈於胸,就算是遇到玄感妄念,也能比其他人更加堅定信念,一往無前。”

  “妙,實在是秒!”

  劉釧隱眼睛一亮,狀極開懷,“許前輩此言妙不可言,與本人老師所說異曲同工,當浮一大白!”

  許閔山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老夫便是尚未堪破一個堅字,所以縱然已經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的練髒圓滿,卻也一直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推開那扇大門。”

  “許前輩無須憂慮,正所謂歷久彌新、老而彌堅。

  或許就在明日,前輩便心思透明、念頭通達,直接視玄感如無物,登臨天人榜上。”

  “若能從潛龍榜內遷出,登臨天人一榜,那老夫此生便無憾矣。”

  兩人相視而笑,聲音融入到外面的風雨之中,在夜幕下遠遠傳遞出去。

  到了此時,坐在下首的許家大少爺終於有了機會。

  他起身舉杯,臉上堆滿笑容,“劉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好,我劉釧隱朋友不多,你許名樓算是一個,我們便滿飲此杯。”

  劉釧隱微微點頭,抬手讓他坐下,慢慢喝完了杯中美酒。

  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說道,“名樓兄弟所說的那兩個人,我已經讓嚴老過去處置。

  只要你給的位置地點和身材樣貌不錯,兩個不長眼的武者,嚴老出馬自然是輕輕松松、手到擒來。”

  “劉大哥放心,絕對不會出錯。”

  許名樓道,“那兩人羞辱了小弟,竟然還無所畏懼,大搖大擺前去臨河樓賞景吃魚,我的人根本就不用跟蹤,便能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

  劉釧隱道,“那就不必多言,嚴老定會要他們的好看。”

  許閔山微微皺眉,面上笑容已然消失不見,“名樓侄兒,到底是哪兩個不長眼的東西惹了你?”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此事你不和為叔講,卻要麻煩劉道子這位貴客,你這孩子心裡是不是沒點兒數了!?”

  許名樓一臉委屈,“我還以為二叔要到冬月才能歸來,誰又能想到等我回來,二叔竟然比我還早一步返回赤山城中。”

  劉釧隱灑然一笑,“閔山前輩稍安勿躁,之前也是我見到名樓兄弟面色不太好看,主動詢問才得知此事,你就算是怪,也不能怪到名樓頭上。”

  “本家之事,卻是要麻煩釧隱道子,老夫實在是心中有愧。”

  許閔山說著,忽然抬高嗓門,“來人啊,將老夫珍藏的那幅真靈百變圖取來,給釧隱道子賠個不是。”

  房外寂靜無聲,無人應答。

  只有越來越大的風雨之聲,密集敲打在地上牆上。

  許閔山耳朵唰的動了動,沒有再開口說話,緩緩轉頭看向了門口。

  幾乎在同一時間,

  劉釧隱也移過目光,向外望去。

  宴會廳的走廊外面,依舊是疾風冷雨,嘩嘩落下。

  兩人卻又依稀聽到別樣的聲音,就在風聲雨聲中若隱若現。

  仿佛有絲絲縷縷的寒意,從門窗縫隙中滲透進來,整個宴會廳的溫度開始迅速下降。

  啪嗒。

  那道別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比剛才變得稍顯清晰。

  許閔山和劉釧隱對視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確定。

  外面傳來的,就是極其細微,卻又能讓他們隱約聽到的腳步聲。

  更加詭異的是,除了這道微小卻又清晰的腳步聲,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只剩下了風聲雨聲。

  之前還能不時聽到外面傳來的歡聲笑語,竟然悄無聲息消失不見,半點動靜也無。

  作為陪客的其他許家人被詭異的氣氛牽動,紛紛轉頭朝著外面望去。

  他們滿腹疑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

  這裡可是許家老宅。

  在整個赤山城都是最尊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不要說平日裡很少回家的許二爺,也即是九聖門的副門主就在這裡。

  再加上在他們看來便如謫仙臨凡般的靈明山劉道子,如果有誰敢跑到這裡鬧事,簡直就是失心瘋到了極點。

  絕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的節奏。

  所以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麽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情況。

  退一萬步講。

  就算是有一幫蠢貨失心瘋找死,非要在今夜進攻許家。

  那麽當這幫人剛剛進門的時候,值守護衛便會當即示警,並且結陣迎敵。

  再退一萬步去考慮。

  就算是家裡養著的武者打不過,也應該第一時間過來呼救求援,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毫無聲息,一片安靜。

  許閔山微微皺眉,朝著席上目視一眼。

  當即便有陪在末座的中年人起身,推門出去察看情況。

  啪嗒……

  腳步聲似乎更近了一些。

  中年人走出幾步,沒入雨中。

  噗噗!

  陡然間幾縷細微風聲響起。

  走廊內懸掛的燈籠驀地熄滅。

  宴會廳外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進入黑暗風雨的中年男子,就在此時忽然沒了蹤影。

  仿佛在外面的黑暗中隱藏著吃人的妖魔,將他一口吞入腹中,直接消失不見。

  “二爺莫要被攪擾了興致,老奴出去看看。”

  一個隨侍在側,從頭到尾沒有上桌的老仆直起腰板,淡淡說了一句。

  許閔山微微頜首,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老管家找到人,不要將其一把打死,弄過來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麽混帳東西,竟敢在這裡裝神弄鬼,亂了我和劉道子吃酒閑談的興致。”

  “二爺放心,左右不過是您在中原辦事時沒殺乾淨的那些蟲蠆,不知死活又追了過來,老奴這便去料理了他們。”

  老者一個閃身,便已經來到院子中央。

  其身法之靈動,速度之迅捷,和剛才佝僂身體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裝神弄鬼的東西,你許家爺爺在此!”

  他一聲低喝,身形再閃。

  便已經出現在了宴會廳所在院落的門前。

  哢嚓!

  隱隱有黑紅交織的光芒悄然顯現。

  不過就在瞬息之間,黑紅氣息便又消失不見。

  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剛剛來到院門前的老管家。

  緊接著,又是啪嗒一聲輕響。

  腳步聲更近了一些。

  真真正正踏進了院中。

  整個宴會廳陡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緊盯著門外,凝望著院內蕭瑟的秋風冷雨。

  透過從屋內射出的光亮,已經可以清晰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身影靜靜站在那裡。

  他從雨中來到走廊,身上向下不斷滴落水珠,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泊。

  詭異的是,那些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並不是透明的顏色。

  而是一片刺眼奪目的鮮紅。

  濃鬱的腥甜氣息就從其身上散發出來,再被夜風吹進屋內,與酒菜的香氣交織混雜一處,聞之令人止不住的反胃嘔吐。

  “你是誰?”

  距離門口較近的許名樓冷冷問道。

  “月黑風高殺人夜,陰天下雨放火時。”

  “所以說,我就是來殺人放火的。”

  溫和的男子聲音從鬥笠下響起,緩緩流淌在宴會廳之間。

  這兩句話說出來,頓時讓所有人為之一愣。

  再看向鬥笠人的目光,除了疑惑,剩下的還是疑惑。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敢跑到赤山許家祖宅,張口閉口便要殺人放火。

  如此明火執仗、毫無遮掩。

  豈不是沒有將九聖門副門主許二爺,教門靈明山劉道子放在眼裡?

  那道身影語氣平靜,幽幽歎息,“她不久前剛剛說過,我是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那麽這場雨就下的很是應景,可以衝刷所有的鮮血,也算是洗淨了你們所犯下的罪孽。”

  “來我許家,殺人放火!?”

  許名樓回過神,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你不會以為自己殺掉了家裡幾個看門的土狗,就認為自己厲害到赤山無敵了吧!”

  “來來來,本人許家大公子許名樓,我就站在這裡,等著盼著看你如何殺我!”

  屋內其他人也都開懷大笑,有人捂著肚子,還有人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但是,席面上卻有兩個人沒有笑。

  劉釧隱眯起眼睛,眸子裡寒光閃爍,須臾不離那人周身左右,眉宇一點點皺成了川字。

  雖然並未真正交手,但他身為靈明山道子,自幼苦修靈明九變,心靈剔透、洞徹通明,本能地感覺到這個人非同一般,不是其他普通武者可以相比。

  就從這個人出現在院子開始,給劉釧隱的感覺真的就如同對方所說一樣。

  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仿佛屋外的蕭瑟風雨,就是被那道身影帶了過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粘稠到有如實質的殺機。

  除此之外,九聖門副門主,許家第一高手許閔山也沒有笑。

  他鼻尖急速翕動,嗅聞出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血腥味道。

  心中自然而然做出準確判斷。

  絕對不會像許名樓一樣,認為外面那個人,就只是殺了幾個看家護院那麽簡單。

  許閔山打破沉默,聲音森寒,“你進我許家,殺了多少人?”

  一聲幽幽歎息,就從門外走廊響起。

  他微微向上抬起鬥笠,露出一張甚至可以稱之為俊秀的面容。

  語氣平緩慢慢說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她以前經常強調,做人要講信用,說殺人全家,就殺人全家,連一條狗都不會放過。

  不過在我看來,貓貓狗狗何其無辜,直接殺掉屬實殘忍,所以我就要比她仁慈許多,說殺人全家,那就隻殺人全家,不會傷及其他無辜。”

  “竟然是你!”

  許名樓面色陡變,心中怒火驟然升騰,“你竟然還敢找上我許家門庭!?”

  他手腕一動,便從腰間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軟劍,閃電般朝著門外刺出。

  這一劍角度極為刁鑽,從斜刺裡向上竄起,直指衛韜腰肋。

  而且劍光虛虛實實,明顯是存了一擊不中,當即遠離的心思。

  宴會廳內,許閔山和劉釧隱都沒有動。

  他們也想看一看,面對許名樓這一劍,外面那人究竟會如何應對。

  嘭!
  一朵紅花綻開。

  劉釧隱瞳孔陡然收縮。

  看著許名樓還未真正來到門前,便被一隻黑紅糾纏的利爪從其後背鑽出,將整個人都掛在了暴漲伸長手臂上面。

  噗通!
  屍體掉落地面,衛韜輕甩指尖。

  “不到練髒後期的,最好還是自我了斷。”

  他環視左右,聲音平淡,“如此便不用被我打死,還能給自己留個全屍。”

  宴會廳倏然間變得寂靜。

  只剩下極度壓抑的呼吸聲。

  “你該死!”

  許閔山勃然大怒,腳下地面哢嚓裂開。

  周身筋肉仿佛吹氣般扭曲蠕動,幾乎只是刹那時間,就從一個的普通虯髯大漢,膨脹拔高到超過三米的凶悍巨人。

  他周身環繞著灼熱真勁,一呼一吸間就連面前空氣都被熾烤得有些扭曲。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席面盤盞劈裡啪啦掉落地面。

  靈明道子劉釧隱身形暴漲,撕裂衣衫。

  刹那間同樣拔高到三米之上。

  他心跳如雷,氣血湧動,如大河流淌。

  體表筋肉扭曲糾纏,如同老樹盤根,呈現出詭異的青翠碧綠顏色。

  就像是一株拔地而起的樹人,從內到外都爆發出強大的生命氣息。

  “殺了他,為名樓報仇!”

  一聲暴喝傳開。

  刹那間,屋內所有九聖門和許家武者同時暴起,各施絕招朝著門外走廊打出。

  轟隆!

  地面震蕩,房倒屋塌。

  整道長廊猛然炸開。

  頃刻間化為無數木石碎片,朝著各個方向四散飛濺。

  數道璀璨劍光刀芒在雨幕中亮起,猶如銀色閃電劃破虛空,映亮了大片黑暗。

  緊接著便是連成一線的雷聲轟然炸開。

  霎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宴會廳外,所有植木景觀盡數被連根拔起。

  就連方石地面都破碎裂開。

  整個院子如同沸騰了的湯鍋,將混成一團的汙水泥沙在裡面來回翻炒撥轉。

  短短數個呼吸時間。

  一切卻又毫無征兆戛然而止。

  雷聲隱去,寒光不見。

  大地也不再震蕩亂顫。

  只剩下了呼嘯而過的風聲雨聲,在一片狼藉的院內低空盤旋。

  “看來還是有些低估了你,你並不是普通的練髒境界武者。”

  許閔山緩緩呼出一口灼熱氣息,接近三米五的龐大身軀緩緩站直。

  他肩膀手臂還有幾道長長的傷口,正在向下流淌著暗紅液體,看上去無比血腥瘮人。

  不遠處,靈明道子通體碧綠,熠熠生輝,身上雖有傷口,卻是沒有見到什麽血跡。

  在一片廢墟中心。則是身高同樣三米五的衛韜,周身黑紅氣息交纏,體表骨刺鎧甲環繞,望之猶如血獄妖魔降臨人間。

  而在他的附近,散落著一地的骨肉碎屑。

  都是剛才宴會廳內的許家族人。

  其他人都已經死掉,就只剩下許閔山和劉釧隱,還能挺直身體站在這裡。

  劉釧隱目光轉動,死死盯著衛韜腳下地面。

  可以清晰看到以其雙腳為中心,大片區域都有些下沉。

  就仿佛是將一隻大鐵塊放在了柔軟的床墊上面,止不住的向下墜落凹陷。

  這個家夥,到底有多重!?
  在他的體內,到底儲存了多少凝練到實質的氣血精華?

  劉釧隱深吸一口沁涼空氣,旋即重重呼出。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碧綠光芒大作,眸子裡閃爍著無比自信的光芒。

  “吾乃靈明道子,苦修靈明九變,最強大的便是氣血浩蕩,渾厚無雙!”

  “我今天倒想知道,你所修的是何功法,敢和我在生命強度上正面比拚!”

  衛韜緩緩轉頭,面無表情看了過來。

  “和我比氣血?”

  他一點點咧開嘴巴,露出內裡細密鋒銳的尖牙,“剛才我以一敵多,為防備不測,一直都有所保留,隻使出了七分力量而已!”

  “那就讓你好好和我比一下,到底什麽才叫做氣血!”

  轟隆!!!

  他進步踏地,筋肉驟然扭曲。

  在三米五的高度上猛然再次膨脹,刹那間便已經超過四米,達到了接近四米五的高度。

  轟轟轟轟轟!
  一隻隻黑紅交纏的肉瘤高高墳起,遍布雙肩軀乾。

  就連脖頸之上,也猶如圍上了一圈無比粗壯的黑紅鋼岩,甚至與下方肩膀連成了一片。

  十隻肉瘤氣血澎湃,洶湧浩蕩,仿佛一座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你們兩個還算有些嚼頭,終於能讓本人發癢難耐的筋骨拉開舒張!”

  轟!
  衛韜又一步踏出,第五浮屠全力爆發。

  刹那間覆蓋身體的鮮紅骨刺根根凸起,同時向外噴射出黑紅相間的灼熱氣流。

  劉釧隱面色陡然大變。

  他不得不抬頭仰視,望著那道比自己高了一米的龐大猙獰身影。

  感受著蓋壓而來的灼熱氣息,尤其是那比他更加磅礴的氣血真勁,心境陡然被蒙上一層陰霾。

  他最引以為傲的最強被生生打破。

  成就道子以來,不斷建立的必勝自信哢嚓裂開一道縫隙。

  劉釧隱雙眼通紅,卻又隱現碧綠光芒。

  他牙關緊咬,一字一頓問道,“你到底是誰,不過練髒境界,竟然能有如此強悍的生命力,修行的又是什麽功法?”

  “本人,截教楊戩!”

  “平生苦修萬仙拳!”

  衛韜盡力舒展身軀,筋肉拉開,血網蔓延。

  他隻覺得無比的舒暢,“你們兩個,一個練髒大成,一個即將玄感,今日卻要在這裡被我打死,一個都跑不了!”

  忽然一道身影從外面疾馳而來。

  轉眼間越過數道院牆,挾裹著呼嘯風聲便來到近前。

  “道子速走,那酒樓裡是元一倪灀!”

  聽聞此言,劉釧隱和許閔山不由得同時一愣。

  轟!
  就在此時,衛韜撕裂雨幕,扯破空氣。

  荷下青魚全力施展,如同瞬移一般,驟然出現在狂奔而來的老者面前。

  老者一腳踏入院中。

  眼中波光陡然一閃。

  才隱約看到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眼前便毫無征兆多出一堵黑紅顏色的高牆。

  十隻肉瘤湧動的氣血,以及骨刺頂端噴出的黑紅氣血,幾乎已經貼面射/到了他的臉上。

  “這……”

  老者心底炸開,頭皮發麻。

  整個人被熾烈灼熱的氣息包裹,卻仿佛墜入冰窖,從頭到腳一片森寒。

  轟隆!!!

  雷聲爆響。

  十重血象、第五浮屠同時爆發。

  並蒂雙蓮遽然合攏。

  將老者上半身整個包裹在裡面。

  完全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時間。

  嘭!
  融合了陸芷荷的並蒂生蓮後,衛韜這一式施展出來愈發熟練,在原本自己的剛猛之中,又添加了幾分邪異詭秘的味道。

  雙蓮綻放,鮮血骨肉劇烈炸開。

  老者上半身瞬間消失不見。

  只是下面的腰腹連同雙腿,卻還在急速發力奔跑。

  又向前踏出數步,才在靈明道子面前忽然停了下來。

  噗通一聲跪在他的腳邊,破碎的內髒肉腸開始向外湧出,染紅了大片地面。

  “哈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衛韜放聲大笑,片刻後忽然收斂笑容,“此人身體堅韌猶如金鐵,那麽這老家夥又是誰?”

  “算了,他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兩個準備好,被我打死了麽?”

  許閔山和劉釧隱對視一眼。

  均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截教是什麽教派,楊戩又是什麽人,現在已經並不重要。

  就連元一倪灀是不是真的來到赤山,也並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對他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此人實力強悍,如果不拚死一搏,真的就會被他生生打死。

  轟隆!

  兩人同時全力爆發。

  許閔山不管不顧,直接推開了那扇大門,在這個秋日雨夜開啟玄感。

  縱然這一決定仿若飲鴆止渴,會在將來讓自己一隻腳踏入鬼門關內。

  但就在此時此刻,不喝掉這杯毒藥,他還能不能再有將來,都是一個未知。

  “原來,這就是玄感!”

  許閔山慨然歎息,“在無盡妄念中,我竟然聆聽到了九聖之音!”

  另外一邊。

  劉釧隱出手連點,落在周身各大竅穴之上。

  原本便磅礴的生命氣息再度暴漲,整個人頓時籠罩在一團碧綠青氣之中。

  刹那間,整座小院一邊黑霧升騰、鬼哭狼嚎,一邊綠芒閃耀,青氣繚繞。

  然後雙雙融為一體,朝著那尊黑紅交纏的龐大身影蓋壓而來。

  “靈明九變,第七變!”

  “聖門烈烎,誅心神!”

  兩道聲音猶如悶雷,在院內陡然炸開。

  轟!!

  大量土石炸裂湧動,將衛韜包裹進去。

  團團青氣黑霧在他周圍爆起,破開黑紅氣息,落在身體上面。

  陡然無數猩紅絲線亂舞,血網瘋狂扭曲噴張,硬頂著黑霧青氣,兩尊猶如妖魔的利爪轟然砸落。

  還有虛無縹緲的女子笑聲,衝破雨幕下的鬼哭狼嚎,余音繞梁,經久不絕。

  轟!!!
  三道身影正面對撞。

  同時倒飛出去。

  “他才是練髒境界,竟然便能攪動玄感妄念!?”

  許閔山掙扎著從斷壁殘垣間起身,目光疑惑,表情凝重。

  另外一邊,劉釧隱七竅流血,大口喘息,“他左肩、右腹分別中了我一拳,那裡便是他的防禦弱點。”

  “這便是你們的所有實力了麽?”

  煙塵散去,衛韜緩緩而來,地面在一步步踩踏下劇烈震顫。

  “你們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

  “所以說,一切都要都結束了。”

  他深深吸氣,所有黑紅氣息刹那間全部回歸體內。

  十隻肉瘤膨脹到了極點,似乎下一刻便要全部炸開。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座極度壓抑的火山,即將爆發出更加恐怖的力量。

  “我們比你想象的弱!?”

  許閔山冷冷說道,“你的底牌便是引動玄感妄念,打斷老夫聆聽九聖之音。

  但也就是如此了,現在你受到的內傷比我們更重,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說一切都要結束了?”

  “不過你說的不錯,我們接下來就要將你打死,你的生命確實即將結束!”

  劉釧隱道,“不要廢話,抓緊將他打死,我的第七變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衛韜在十步外停下,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我的底牌,可不止玄感妄念一個。”

  “你們的體內,是不是感覺有些酥麻,發癢?”

  “恩?”

  劉釧隱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忽然一陣劇烈咳嗽,地上多出一團不停扭動的猩紅觸絲。

  “這是……”

  他猛地抬頭,便感到一股熾熱的風,從十步外吹拂過來。

  下一刻,兩人瞳孔驟然收縮。

  死死盯著那道黑紅交纏的身影。

  同時嗅聞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

  “這個家夥,竟然讓我感覺到死亡即將來臨,就連玄感妄念都無法將這個可怕的念頭覆蓋……”

  “截教,到底是什麽教!?”

  “難道說除了青蓮外,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妖教?”

  “楊戩,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高手,不僅靈秀榜上無名,甚至從未聽說過他的綽號,難道此人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們許家到底在什麽時候,惹到了這麽一個恐怖的強敵?”

  “以此人的實力,就算是在整個九聖門,怕是也只有門主和傳法長老能將之壓製擊殺。”

  “要讓這靈明山的劉釧隱幫我擋下這一劫,我只要能逃回九聖門內,就可以保住一條性命。”

  “不行,此人不能力敵,必須馬上逃走!

  更何況這可怕的家夥是衝著許家來的,我身為靈明山道子,身份貴重,憑什麽留在這裡陪許家人一起去死!?”

  就在這一瞬間,不同的念頭分別在許閔山和劉釧隱的心中閃過。

  兩人下意識地再次對視一眼。

  再沒有了晚宴時的喜悅,也沒有了剛才聯手對敵時的精誠,有的只是想要將對方拉下水,然後讓自己能夠逃命的陰冷。

  嘭!!!
  十隻肉瘤齊齊炸裂。

  破限十二段的龜蛇交盤,帶動洗月圖錄的扭曲線段,連帶著血網周天大循環內所有竅穴、節點的氣血同時爆發。

  原本接近四米五的身高,在這一刻居然再次膨脹拔高。

  刹那間達到接近五米的高度。

  哢嚓!

  骨刺鎧甲同一時間向外瘋長。

  “血網糾纏,龜蛇交盤,詭絲相連,這才是我最後的底牌!”

  衛韜低沉咆哮,大步上前,“接吾一拳,並蒂雙蓮!”

  兩道身影轉頭欲逃,卻已經被狂湧而來的大浪瞬間淹沒。

  轟隆!!!

  地面猛然震動,猶如海潮洶湧。

  以許家祖宅為中心,方圓數裡內都能感覺到這次動蕩。

  整個小院已經不在。

  完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坑底中央,填滿碎糜。

  九聖門副門主,靈明山劉道子,就這樣靈肉交融,不分彼此。

  片刻後,衛韜緩緩自坑底直起身體。

  他低頭注視著下面的骨肉鮮血,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毫無保留,全力出手,打死了靈明山道子,九聖門副門主。”

  “按照教門的實力劃分,我現在差不多屬於練髒中期的境界,他們兩人的實力層次,則是一為初入玄感,一為接近練髒圓滿。

  所以說,現在對上任何一個練髒武者,除非對方有著超出預料的強悍底牌,我應該都能輕易將之碾壓至死。”

  “不過,玄感之上的武者確實有些棘手,九聖門副門主推開那扇門後,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

  一舉一動渾然天成,比之練髒圓滿的外圓內方,渾然一體,真勁氣血生生不息,絕對要高了一個層次。

  甚至還帶來了精神上的強大壓迫,也就是我傾力催發詭絲血網,引動那道飄渺虛幻的笑聲,才沒有受到致命的影響。

  在玄感之後,他好像提到了什麽聆聽九聖之音,或許這就是最大的原因。”

  “所以說,如果對上老牌玄感武者,我便不一定還能取勝,甚至會有很大的可能落敗。”

  衛韜收斂思緒,緩緩自坑內走出。

  隨便找了一套衣衫,很快消失在茫茫風雨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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