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驚雷
衛韜一覺醒來,已經是入夜時分。
肚子饑腸轆轆,好在門內記名弟子為他留了足量的醃肉和大餅。
再配上一壇藥酒,這頓飯吃得衛韜心滿意足。
他自感精氣神足,渾身上下都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七師弟,老師讓我們去找他。”譚磐敲了敲房門。
衛韜披上一件外套,“怎麽這個時候過去,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譚磐的臉色有些難看,“胡小姐失蹤了。”
“胡小姐失蹤了!?”
衛韜表情驚訝,“什麽時候的事情?”
譚磐歎了口氣,“昨天晚上有人看到胡小姐出了莊子,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不會是出事了吧。”
衛韜表現得憂心忡忡,目光穿透大片夜幕,看向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
“我不知道,萬一要是出現了我們那個雪夜遇到的強人,胡小姐實力雖強,怕是也難以保住性命。”
譚磐語氣沉凝,“我們剛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和她說過此事,但看胡小姐的表現,似乎是並沒有當成回事。”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一處幽雅僻靜的院落。
衛韜踏入大門,目光落在院內幾人身上,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除了周師傅和白悠悠外,還有兩個人站在那裡。
其中一個是位中年婦女。
衛韜對她有些印象。
此人被叫做陳嬤嬤,是胡青鳳帶來的屬下之一。
這幾日大部分時間都沒出過門,似是在專門照顧胡青鳳的生活起居。
另外一人衛韜卻是從未見過。
那人身高幾有兩米,體魄強健,雙手過膝,再加上清秀俊美的少年面孔,給人帶來一種相當詭異的視覺衝擊感。
“周師傅,你還有一個叫做燕十的弟子,他現在哪裡?”
中年婦人緩緩開口,聲線沙啞冰冷。
“他應該就在莊外練拳,我已經讓人去找了。”
“讓人去找了?”
她語氣冰冷,隱含一絲憤怒,“怕不是人已經跑了吧。”
周師傅笑容收斂,面色隱隱不虞,“陳嬤嬤,你話裡有話,不妨挑明了再說。”
“小姐不見的那天夜裡,你有兩個親傳弟子都很晚才從外面回來。”
她伸手一指衛韜,目光中殺機潛藏,“除了他之外,還有那個燕十,他們到底做什麽去了,伱作為老師,不要告訴我自己一點兒都不知道。”
周師傅歎口氣,放緩了語氣,“陳嬤嬤,我知道你很著急,但請你先別急,此事還需要好好思量。”
“他們兩個昨天確實出了莊子,也的確是晚上才回來,但是這又能說明什麽?
難道陳嬤嬤以為,就憑他們一個凝血,一個煉筋,真的能對青鳳小姐造成威脅?”
“他們到底是什麽實力,你說了不算!”
陳嬤嬤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要讓老身親自試過才算!”
她氣血鼓蕩,身軀膨脹。
刹那間便從一個佝僂的婦人,變成了筋肉遒結的殺人機器。
伸出猶如鷹鉤的指爪,當頭朝著衛韜罩落下來。
周師傅面色大變。
他想要出手攔截,卻因為距離較遠,中間還隔著一個白悠悠,頓時錯失了時機。
哢嚓!
一爪落下。
衛韜瞳孔微縮。
映照出呼嘯而來的那道身影。
以及仿若挾裹著道道腥風的利爪。
他腳趾扣緊靴底,力量蓄勢待發。
刹那間心思電轉。
到底是不閃不避,爆發全力將她打死;還是要暫避鋒芒,不在白悠悠等人面前暴露所有實力。
然後,就在這一刻。
他卻猛地眯起眼睛,眼看著陳嬤嬤一個踉蹌,噗通一聲趴伏在自己腳邊。
身體抽搐一下,便頹然不動。
她向前探出的利爪,和他的鞋子僅有不到一尺距離。
但就是這一尺距離,對陳嬤嬤而言卻變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終其一生都再也無法跨過。
衛韜屏住呼吸,目光緩緩後移。
最終落在那個旁若無人的白衣少女身上。
“我都還沒有說話,哪兒有你這狗奴才不停叫喚的道理?”
白悠悠輕啐一口,將手上拎著的東西丟了出去。
嗖……
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在空中旋轉飛行,灑下一路鮮血。
最後精準落在不遠處的石桌中央。
那裡擺著一隻銅鍋,下面木炭燒得通紅,鍋內湯水還在咕嘟嘟冒著氣泡。
嘭!
它墜入鍋中,濺起一蓬乳白湯汁。
白悠悠甩掉指尖沾染的血跡,看著銅鍋內起起伏伏的陳嬤嬤頭顱,露出一個恬淡笑容。
“你既然這麽喜歡多嘴,那就給你好好洗洗嘴巴。
下輩子最好謹記禍從口出,病從口入的道理。”
她停頓一下,又說出讓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以的話來,“還有,胡青鳳是她的好友,和我卻沒有什麽關系,你想叫我來幫你找人,實在是打錯了算盤,又誤了自家性命。”
咕咚!
譚磐喉嚨湧動,下意識退了一步。
周師傅面色凝重,目光驚訝震動。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腦海中不停回溯白悠悠進身出手,折頸摘顱的景象。
這個女人……
當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猛如驚雷。
他將自己代入進去,思索如何才能避開這迅捷如電的一擊。
步步生蓮,荷下青魚。
也只有催動爆發氣血,禦使出還不算完全成熟的這套步法,才能差不多跟上她的速度。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響起。
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長淵滿臉笑容,撫掌讚歎,“一段時間不見,悠悠師妹的實力又有提升,當真是可喜可賀。”
“我不是白悠悠那個廢物,再喊錯的話,你是不是也想被那些熱湯灌滿嘴巴?”
“還有,你拿來的東西我不需要,直接帶回去就行。”
她丟下兩句話,轉身朝屋內走去。
長淵笑容一滯,“這是老師親口交代,要送到白師妹手中的東西。”
“姓金的是你老師,又不是我的老師,憑什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白小姐,你確定要如此麽?”
長淵垂下目光,眸中怒意一閃而逝。
她在門前停下腳步,忽然笑了起來,“行吧,長者賜,不敢辭,你把東西給我就是。”
剛剛拿到手上的獸皮袋,下一刻卻又被她隨手丟給了譚磐。
“東西,我現在送給你了。”
說完後,她扭頭就走。
嘭的一聲關上了屋門。
毫不在乎外面那具無頭的屍體。
還有一顆頭顱,正在鍋中沉沉浮浮。
更沒有去管面色漲得通紅的長淵。
就像是剛才發生的一切,完全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譚磐怔怔拎著袋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片刻,他看向長淵,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白小姐突然丟來,在下也隻好先行接住,不然袋子掉到地上,摔壞了裡面的東西,就成了我的過失。”
他一邊說著,來到長淵近前,準備將東西原物歸還。
嘭的一聲悶響。
譚磐捂住手臂踉蹌後退,面上閃過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獸皮袋子四分五裂,裡面的東西嘩啦啦滾落一地。
“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敢接我送出去的袋子?”
長淵冷哼一聲,大步朝著院外走去。
“滾開!”
他伸手去撥另外一邊的衛韜。
嘭!
兩隻手臂在半空中相碰,爆出一聲悶響。
“恩?”
隨手一撥竟然沒能推動,長淵眉頭皺起,陡然提膝,一腳踢出。
唰!
這一次發力處空空蕩蕩,身側卻是不見了剛才那道身影。
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目光落在已在數步外的衛韜身上。
“竟然能躲開我的一腳。”長淵眼角嘴角微微抽搐,挑起一絲冰冷的笑容。
他一把扯開衣領,露出脖子上掛著的奇形項鏈。
然後活動一下脖頸,發出哢吧哢吧的脆響,“這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衛韜目光陡然一凝。
卻並不是因為長淵的殺機和怒意。
而是因為他脖子上掛的那隻項鏈。
粗看上去,項鏈就是幾片龜甲連在了一起。
顏色灰撲撲的,和珠光寶氣一點兒都不沾邊兒。
但就是這坨垃圾一樣的東西,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衛韜暗暗舔一下嘴唇,終究是按捺住心思,又向後退出幾步,避開了長淵越來越盛的鋒芒。
就在此時,極度壓抑扭曲的女子聲音從屋內響起。
“我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送完東西,抓緊給我滾!”
“三個呼吸之內,你還不離開這座院子,就給我永遠留下來吧!”
“還有你們幾個紅線門的,這兩天都離這座院子遠一些,誰都不要來煩我。”
她的聲音聽上去尖銳而又瘋狂,仿佛下一刻便會控制不住情緒。
長淵面色再變,表情扭曲。
他張了張嘴,終究是不敢多說什麽。
一個閃身便出了院子,消失在茫茫夜幕深處。
沿著土路疾行,直到數裡之外,長淵才緩緩降下速度。
“姓宮的老女人馬上就要閉死關,我倒是想要知道,在失去最大的靠山之後,你這個瘋女人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猖狂!”
他回望著白柳莊所在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到了那個時候,一定要你跪在我的腳下,日日承受鞭撻,夜夜哀嚎不止……”
“還有剛才那幾個家夥,回頭只需要告訴隆昇,就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忽然間,長淵驀地閉口不言,目光冷厲看向不遠處的黑暗。
“什麽人,給我出來!”
“你的警惕性不錯,感知也很敏銳,讓我藏起來準備偷襲的打算落了空。”
一個黑衣蒙面的身影從樹後緩緩走出。
“竟然是你,沒想到你還敢追出來,站到我的面前。”
“你這是嫌自己命長,多活一會兒不好麽?”
長淵眯起眼睛,隱去眸子裡閃過的森寒殺意。
黑衣蒙面的身影在數步外停住,有些感慨道,“量小短壽、氣大傷身,所以兄台還是要注意一下,別總是發那麽大脾氣。
其實我追過來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就只是想詢問一下,你這登峰造極的縮陽入腹神功,究竟是從何處學來。”
“縮陽入腹,神功?”長淵將剛剛抬起的腳又收回來,面上閃過一絲疑惑。
“是啊,在那個女人面前,你被嚇得軟軟趴趴,連句硬話都不敢多說。
結果還沒跑出十裡地,你就又支棱得像個錘子,這不是縮陽入腹神功,又是什麽?”
“你找死!”
長淵勃然大怒,五指張開,當頭抓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