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溪的劍心,忽然由於過分震驚而心神一晃,影響到了幾乎所有的霄雲門下,連同陸子清在內,全都向著東方的天空望去。由於補天的順利進行,另外三方的幽冥界都有所削弱,大魔頭肯定是過不來了,只有東方還沒有來得及彌補。現在那黑暗森林一樣的景象忽然動了起來,整個森林都在蠕動,隨即像簾幕一樣打開。
陸子清一下子差點兒被嚇尿了,這一整片黑暗森林,竟然是一隻大鳥合攏的雙翼,之前看到的那些參天巨木,不過是它羽毛上的絨毛。
蘇溪驚駭萬分的劍心,已經道出了這個魔神的名字:“春神句芒!”
原本陸子清以為,自己會見到大鵬金翅鳥一類的怪物,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隨著打開的雙翼,陸子清看到了一張十分年輕的男子面孔,國字臉,很方,但原本應該是非常英武的面容,現在由於憤怒而扭曲了。他白皙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血色,最可怕的是他的雙眼——只剩下了兩個藍色的血洞,他的眼睛已經被挖掉了!
只見他提起一隻血淋淋的鳥爪,令陸子清感到一陣抱歉,真的,太可憐了。雖然陸子清還搞不清狀況,但是已經想要說抱歉了。只不過抱歉是抱歉,該砍還是得砍。誰讓你非得抓著東海龍主不放呢?
東海龍主死裡逃生,對著天痕裡瘋狂噴吐龍息,電光湧入東天的世界。句芒振翅高飛,整個森林都是他的羽翼,他的軀體是鳥身人面,雙眼的血痕沿著白皙的面龐流淌成河,仿佛藍色的多瑙河。
這景象使得玉虛子和逍遙子的劍心也在同時狂震,確實是句芒神!
陸子清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也很耳熟,蘇溪駭然以劍心告訴他,句芒是代表東方、象征草木與春天的神!他跟霄雲派之間的關系非常密切,因為霄雲派修煉的劍氣,就是五行之木。傳說句芒神住在仙界的扶桑樹上,每到春天就會來到人間,造訪蓬萊,促使萬物生長。雖然此蓬萊非彼蓬萊,大家在現世的蓬萊島上,從沒見過句芒神造訪,但不妨礙依舊有這個傳說。由於這種緣故,霄雲派的蓬萊總壇裡,至今都有很多句芒神的畫像和雕塑,所以蘇溪才會如此驚駭。
句芒神為何會出現在九幽?而且很顯然,他的神性已經發生了改變。
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所有的人都不願意相信——句芒神墮天了!他已經從善良的春神,變成了可怖的魔神。霄雲派的人,能從句芒的憤怒中,感應到他強烈的想法,他想要把人類全都當做蟲子吃掉,讓人類的靈魂即使轉生,也只能變成蟲子。
陸子清結合所有的事情,忽然明白發生什麽了。句芒住在扶桑樹上,扶桑樹就是建木。他是扶桑之主,看守著這棵樹。但是扶桑已經被拔了,連接著仙界和人間萬界的扶桑被拔掉了,南海的巨大樹坑就是這樣形成的,東海的海底裂隙和不鹹山的天痕,也都是由於扶桑被拔,才出現的。很顯然,如果句芒沒出事,扶桑是不可能被拔的,句芒會誓死保護自己的家。
陸子清還沒來得及從驚駭中平複,句芒的另一隻巨大爪子,已經在天空中越變越大。
東海龍主掉頭就跑,它雖然擁有偉大的生命力,但是句芒神的神性遠遠凌駕於它。如今天痕已經縮小了很多,句芒那麽龐大的身軀,不能通過天痕來到人間,只能伸過來一隻爪子,所以它從天痕下逃開就好。
陸子清眼前一片混亂,東海龍主跑了,巨大的氣浪撞得陸子清在空中打滾,忽然一隻巨大的鳥爪,從天痕裡抓落。
這一刻,陸子清只能不斷告訴自己不要怕,我只是一粒塵埃。
轟的一聲巨響,世界上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
陸子清感到自己好像被隕石從太空砸進了大氣層,還沒落地就又被一枚火箭重新發射了出去,眼前一片血紅。天痕在句芒的力量下被撕裂擴大,之前幾天簡直都是白幹了。陸子清在混亂中,看到了魔頭們陰險的笑容,看到了蘇溪和玉虛子、逍遙子一起,集合所有的劍聖在重新結成劍陣,試圖進行反戈一擊。但他自己就像是一粒塵埃,只能在句芒舉爪帶起的狂風中飄蕩,很快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子清醒了,發現自己在海天一劍裡面。
陸子清一把抱住面前的劍靈,劍靈道:“公子請自重,我是你的劍靈雲溪。”
孫大聖道:“那妖怪好生厲害!直接把你卷到天痕裡了!”
陸子清迷茫了一會兒,漸漸恢復了記憶,驚道:“多久了?”
雲溪道:“不知道,這地方沒有白天黑夜。但是估摸著,得有半個月了。”
陸子清震驚道:“我昏迷了半個月?”
書靈綺羅道:“至少半個月!”
所有的人都一起點頭,植物人,你好。
陸子清朝著外面看了半天,這啥地方?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但是偶然會有一些發光的微生物一樣的東西徐徐飛過,而海天一劍也在發光,有點兒和光同塵的感覺。
陸子清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咱們是在偽裝微生物吧?
海天一劍散發出跟這些發光的微生物一樣的光暈,雲溪點頭道:“我們假裝是細菌。”
大家所知道的事情,就是蘇溪集合全力給了句芒一劍,句芒另一隻鳥爪也被重傷,老實了,縮回到了天痕裡面。作為當時距離天痕最近的人,陸子清也被卷進了天痕裡,器靈們及時把他收入海天一劍中。然後句芒就跑到了這個地方,跟一開始一樣,用雙翼合攏把臉護住,天地一片漆黑,但等到大家適應之後,就可以看到各種微生物,發出鬼魂一樣的幽光。
陸子清無語地看著外面,這裡是蟲子的世界啊?在一片黑暗中,生命以很純粹的方式存在著。有的靈魂變成蟲卵,有的靈魂就變成種子。沒事亂跑的,就是自己這種,相當於雜菌,不小心就會被蟲子們乾掉,然後自己也變成蟲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