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倒影
  “嗡！”

  六口門板飛劍微微顫鳴，但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但實際上對楚妃月而言，卻仿佛進入了一個浩大，陌生，且堅硬的世界。

  是的，太堅硬了。

  作為劍靈體，她本就具有莫大的優勢，尤其當她完成蛻化，進入全新階段後，已經可以做到不滯世間萬物，第四張仙符的封印，也只是讓她覺得有些沉重而已。

  結果江穆的這六口門板飛劍居然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堅硬，好像一頭撞在了岩石上。

  好疼。

  有那麽一瞬間，楚妃月甚至想逃之夭夭，這是什麽怪物啊，她算是知道當初江穆是靠著什麽抗下了蒼龍大陣的轟擊，又是靠著什麽擋住了第四張仙符的封印，真的，有這六口門板飛劍，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
  他根本不怕算計，他只是太硬了而已。

  不過，她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因為她看見了江穆，或者說，是江穆留在這六口門板飛劍中的倒影。

  人可以鑄劍，劍亦能映人。

  這是雙向的，更是楚妃月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也是她要轉修劍靈最大理論支撐。

  門板飛劍中的江穆，有些孤獨，他就站在高山之巔，孤獨的看著這個世界。

  楚妃月想走過去，卻發現她根本做不到，她缺少與這個江穆的倒影的溝通。

  兩者雖然能看得見，雖然都在門板飛劍之中，實際上卻可能隔著無盡旅程。

  不過楚妃月反而不急了，她又不是真的要來給江穆做劍靈，今次只是感應到了江穆可能會被算計，怕他入定反應不過來，這才想來幫忙的，但現在看來，真的沒必要。

  這六口門板飛劍已經有了江穆的倒影，已經與他劍意相同，雖然還有一些蹩腳的缺陷，但真的足夠了，因為它太硬了。

  也不知道江穆到底做了什麽？
  如果這是神鐵，那麽傳說中的神鐵又是什麽？土坷垃嗎？

  真的，楚妃月不會看錯，曾經神劍門鑄造的神鐵在這面前，一文不值。

  長出一口氣，楚妃月的心情變得很好了，誰也不願意犧牲掉自己下半輩子的自由對不對。

  雖然她不願承認，但她就是來報恩的。

  轉身欲走，可又回頭，皺眉看著那江穆倒影，太蹩腳了，一向奉行完美的她看到這個，真的不能忍。

  當下，一支以劍意所化的玉簫來到手中。

  “修劍者，當至情至性，至純至粹，我以為你很強，沒想到，你的倒影卻出賣了你，都在想著什麽亂七八糟的。”

  “伱隻知劍意，卻不知心意，心不靜，談何修劍。”

  楚妃月輕輕一試，一道靈動的音節跳起，五音通心，是最快進入心湖的方法，也是最簡單最有效最不可替代的方法。

  所以她當初轉修劍元力，第一個著手的就是以蕭音入劍，果然進境神速，不是後來第二次末法，她早就進入劍仙的第二個大境界了。

  一曲簫音如流水清風，不著痕跡，不落凡塵，卻能輕易的溝通了江穆的倒影。

  楚妃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江穆啊，你可是欠了我天大的交情，就你這六口門板飛劍，看似強大，也真的強大，但漏洞也大，這將成為外魔破開你心防的口子。

  如今，有第四張仙符幫你覆蓋在這六口門板飛劍上，那些算計你的人暫時還沒有發現這個漏洞，但是一旦第四張仙符不在了，你猜會怎樣。

  就你這呆頭鵝一樣的倒影？

  到時候你要麽放棄這六口門板飛劍，要麽就得以你自身為戰場，與入侵的外魔廝殺，你得有多少神意能投入到這種無止境的廝殺。

  缺口一旦打開，外魔一旦進入，那可就是鋪天蓋地，成千上萬。

  想到這裡，楚妃月也覺得好玩起來，簫聲再起，如高山，如霽月，如晚霞，如晨光。

  一曲終了，楚妃月已經來到江穆倒影前，五音通心不是開玩笑的，就這不設防的心湖倒影？

  楚妃月靜靜的看著，仿佛從水中看著岸上的江穆，也許是相處得久了，看得久了，居然發現這人生的也不錯。

  “不，不是生的不錯，是惺惺相惜，修劍之人，氣質迥異，至情至性，如此，我才會覺得你好看，你快成我的心魔了。”

  楚妃月自言自語著，伸出手指，輕輕一點江穆倒影的眉心，真就如一道漣漪散開，許多記憶畫面紛遝而來。

  “不會吧，江穆，你連這種最基本的防護意識都沒有嗎？哦，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你曾經差一點就找到了劍魂守護的方向，但是又沒了，道法劍罡，原來你沒有達到劍仙的第二個大境界呀。”

  倒影的記憶徐徐回放，無比清晰。

  “你居然會對月華仙子怦然心動，但你自己卻不知道。”

  “你有三百萬道神意，卻不知守護自己的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你都不知道，魂淡！”

  “原來，你已經有了一道大圓滿劍氣，不好，這不是！”

  一道劍氣閃過，將楚妃月斬成兩截，她用了許久才緩緩複原，只是臉上的驚詫無與倫比，嘴巴都合不攏了。

  她一向自傲，一向自信，但她真的沒有想到，江穆居然打造出了這麽一道霸道無匹，恐怖之極的劍氣。

  這根本不是大圓滿劍氣。

  不，這才是真正的大圓滿劍氣，就這一劍，就讓她臣服了。

  有這一道大圓滿劍氣在，怕什麽外魔，怕什麽算計啊。

  果然只要實力強大，就算再怎麽粗糙，再有什麽漏洞，再怎麽拙劣都可以無視的。

  楚妃月想哭，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掉頭就逃，可就算她逃出門板飛劍，心中仍舊是控制不住的想回去，這就是臣服，是大圓滿劍氣自帶的，駕馭天地萬劍萬法的本能。

  除非她也能修煉出一道大圓滿劍氣，不然，這輩子她就真成了這門板飛劍的劍靈了。

  也就是江穆不是邪惡之人，不然，她甚至會變成劍奴，簡直不寒而栗。

  很快，楚妃月還是靜下心來，重新返回門板飛劍，臣服已經不可避免，那麽只能盡量爭取主動權，劍靈和劍奴只有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簫聲再起，如泣如訴，楚妃月在努力幫江穆的倒影修複漏洞，同時也不可避免的觸動一道道記憶畫面，她仿佛就化身了江穆，在經歷他所經歷的。

  這有很大的後患，但顧不得了，五音通心其實還不是最強，心與心之間的靈犀相通才是，為了做老板娘，她也是豁出去了。

  只是，當她看到江穆在斷龍山中與她遭遇，於夜色下聽她吹簫時的記憶，忽然明白江穆為什麽對她這麽好了。

  不是因為愛慕她，而是半師之恩。

  也就是說，對方一直都是對自己敬重有加，是因為半師之恩。

  對方可以對月華仙子怦然心動，但從未對她怦然心動過。

  口說無憑，心中有影，心中倒影是不會說謊的。

  “嗚嗚嗚！”

  楚妃月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徹底崩潰了，她這都是幹了什麽蠢事啊？

  而如今她都深入到了江穆的記憶裡，簡直就覺得對方是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這已經沒救了。

  甚至她都想自暴自棄了，可是那道大圓滿劍氣又無聲無息的浮現，你凶我幹嘛？

  姑奶奶拚了。

  “死江穆，爛好人，你對姑奶奶沒感覺是吧，好，這一戰，姑奶奶就贏你個心服口服！”

  ——

  “咦？人呢！”

  江穆從磨滅仙氣飄飄的鏖戰戰場中醒來，就不見了楚妃月。

  倒是神鐵棺材通往外界的縫隙大了很多，已經可以鑽出一個人了。

  “你走了嗎？”

  江穆有些悵然，楚妃月對他來說就是良師益友，指路明燈，可以不斷薅的羊毛，咳咳，所以一直心中都只有敬重，不敢褻瀆。

  甚至，他已經準備送楚妃月一道大圓滿劍氣，讓她今後可以去人間自由自在的溜達，想去哪就去哪兒，一直躲在這神鐵棺材裡多難受。

  之前說起這個名字，她還一臉不願意。

  大概是覺得晦氣吧，有意思，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居然還忌諱棺材。

  “等等，外面發生了什麽？”

  “國運覆蓋，萬裡紫霞，盛唐氣象，壯哉！”

  江穆走了出去，就見才四十余年的時間，原本的荒山竟然多了許多建築，人間凡人的數量也增加了一倍，國運濃鬱，甚至已經開始壓製第四張仙符了。

  照這樣下去，至多再過五百年，這第四張仙符對他的封印就會化解，而人間有可能會出現大約三百年的小規模靈氣複蘇，但是隨後，就是徹底的永寂黑暗，因為，那一直懸而不動的第三張仙符就要被激活了。

  距離三諾時代還有一千年。

  這種感覺很奇妙，江穆就是能夠感應得到，仿佛本就應該如此一樣。

  看來應該是與大圓滿劍氣有關，過去這四十多年來，他一口氣打造了九道，算上之前的一道，一共是十道，其中一道準備給楚妃月，剩下九道自用。

  但——

  “咦，你怎麽？”

  江穆突然感應到了楚妃月在何處，竟然在門板飛劍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