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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諸天有角色》第2686章 本就無敵,皆是瘋子
  過了片刻,已經昏厥的李慢慢竟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身上的棉衣已經是血紅一片,身上的血肉和骨骼大半都已撕開斷裂,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支撐他站起來的,這樣重的傷勢足以致命,他卻依舊可以站立起來,甚至還保持著清醒的狀態,只是原本溫潤的面容滿是蒼白和虛弱,眼睛看著石階上的那一片廢墟,眼眸明亮的可怕,好像有著兩輪昊日在他的眼眸深處閃耀,充滿了炙熱和執著。

  李慢慢站起身來,望向雨中的天空,眼睛在急驟的雨線中微微眯起,臉色依舊蒼白憔悴,忽然轉身向石階上走去。

  佛殿已成廢墟,李慢慢輕揮棉袖,棉衣上裂開口子裡探出的棉花,如絲絮般流離飄走,他身體四周的磚石廢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快速清空。

  君陌知道師兄今日強行破境太多次,又身遭重創,如果再這樣下去,對師兄的修為心境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連忙阻攔,對其認真的說道。

  “師兄,我來做。”

  李慢慢是個性格很慢的人,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性子慢,脾氣慢,一切都很慢,但是卻領悟天下最快的無距,正是因為平時慢,所以才能在關鍵的時候快,微微搖頭,說道。

  “我現在很著急。”

  李慢慢向來行事走路都毫不急燥,慢條斯理,甚至慢的令人有些發慌,然而今天,他卻成了世間最著急的那個人,他著急的自然是寧缺的生死。

  君陌不再多說什麽,不顧身上的傷勢,手中握住鐵劍往地面一插,開始協助自己的師兄,他同樣關心自己小師弟的生死。

  在極短的時間內,佛殿廢墟被二人清理一空,甚至就連佛殿的地基都被君陌挖開,然而他們依然沒有找到那張棋盤。

  難道寧缺和桑桑真的已經屍骨無存了,可即便屍骨無存,也應該留下些痕跡才對。

  秋雨下的越來越急,佛殿廢墟周遭一片死寂,除了雨聲,什麽都聽不到,雨水漸漸向被挖開的地基裡灌入,漸漸積起處處水窪。

  李慢慢看著廢墟裡的處處水窪,忽然神情微變,在佛殿地基的最深處,還殘留著鐵劍寬直痕跡的土牆包圍之中,隱隱可以看到一座約丈許方圓的塔基,塔基不知道被埋在佛殿之下埋了多少年,早已殘破不堪,塔基中間有一道被封土塞滿的枯井,井口早斷。

  君陌掠至塔基旁邊,手握鐵劍再刺,然後搖了搖頭,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枯井裡的封土毫無縫隙,而且其下直抵實地,根本沒有通道,寧缺和桑桑就算舍了黑色馬車,也不可能從這裡逃走。

  這般斷井頹垣,哪裡能把姹紫嫣紅開遍?
  葉蘇等人看著李慢慢二人在廢墟裡翻找,挖出佛殿地基,始終沉默不語,因為他們清楚,大先生和二先生此時看著沉默平靜,實際上情緒已經到了暴發的邊緣,在這種時候,即便是知守觀觀主和講經首座,也不願意同時招惹這樣兩個人。

  李慢慢走出廢墟,走到七念身前,沉默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帶著自責的情緒,說道。“在長安城裡,我不該與你商議這件事情,我總以為,你既然是佛門行走,一心向往,那麽總應該是有些慈悲心的。”

  寧缺和桑桑前來爛柯寺是受到了李慢慢的影響,他被七念誆騙,害了寧缺和桑桑,所以才會如此愧疚,如此自責。

  七念渾身是血,卻神情寧靜,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拯救了世界走向毀滅,被冥界入侵,並不後悔,莊嚴的說道。

  “利用大先生對佛宗的信任,是我行的惡,然而我這麽做,正是因為佛宗對人世間有大慈悲。”

  李慢慢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臉上滿是愧疚後悔之色,十分不認同的說道。

  “佛宗對一個孤弱女子的小慈悲都沒有,又哪裡來對世人的大慈悲,就算有,這種大慈悲又有什麽意義?”

  聽著這句話,後寺廢墟前一片安靜,寺中的修佛之人臉上若有所思,七念更是神情微變。

  “老師曾經說過,我就是一條明亮清澈的山溪,不曾遇到真正的岔口與泥沼,比小師弟要幸運很多,直到今日被你所騙所利用,我才明白,老師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我也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痛苦和憤怒。”

  李慢慢是七念這一代裡最強大的那個人,不過正如講經首座所言,他的性情溫和,這輩子都沒殺過人,所以他不危險,也很好騙,就算騙了他,他最終也只會自己痛苦,而不會把對方怎麽樣。

  據說當年,李慢慢未入書院之前,在一個小鎮上生活,在自己家前的石池裡養了幾隻魚,然後那些魚被鄰居偷吃了,他去問鄰居,鄰居告訴他那些魚是自己遊走的,他居然還真的信以為真,對著只剩清水的石池,惋惜歎道。

  “魚兒啊魚兒,你遊啊,遊啊,怎麽就遊走不見了呢?”

  這大概便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然而誰也沒有見過,書院大先生會像今天這樣憤怒,目光瞪著七念,十分認真且嚴肅的說道。

  “我不會打架,不然我這時候一定要與你打上一場,或者等以後我學會打架了,我再去懸空寺找你。”

  君陌看著七念,神情漠然,眸中泛著寒光,也冷冷的說道。

  “我今日不會殺你,待我書院找回小師弟後,小師弟自會去懸空寺殺你,若書院確定再也無法找回小師弟,那便是我陪師兄去懸空寺找你,煩請回去通傳講經首座一聲。”

  不同的話,講述的是同一件事情,秋雨裡的人們頓時覺得渾身寒冷,默默想著,難道書院準備向懸空寺宣戰?
  魔宗的傳人唐坐在台階上,這件事中只有他沒有出手,只是從中旁觀,聞言看向了沉默不語的七念,不由心暗想。

  “如果自己是懸空寺的僧人,這時候必然會祈求佛祖保佑寧缺還活著。”

  “如果寧缺死了,懸空寺能頂得住書院的狂暴報復嗎?”

  但是,七念並未動容,看著身前的書院二人,十分平靜說道。

  “這是佛祖的意志,凡人如何能移?寧缺和冥王之女必然死了,書院若要滅佛,且看能否滅掉。”

  “佛祖當年也是凡人。”

  君陌抬頭望向雨空中遠處瓦山頂峰的佛祖石像,看著那石佛悲憫莊嚴的面容,看著石佛手掌裡依然明亮莊嚴的佛光,大厭而怒。

  “從今日起,禿驢不準入我唐境。”

  說完這句話,君陌面色微白,身上寬大的袍服逆雨而飄,寬直鐵劍離手騰空而去,瞬間刺破層層雨幕,刺向遠處山頂的佛祖石像。

  瓦山頂峰的佛祖石像無比高大,仿佛真佛俯瞰世間,與佛祖石像相比,鐵劍就像是很不起眼的小鐵片。

  然而,鐵劍裡灌注著君陌最暴烈的情緒,最輕蔑的態度,最絕對的秩序,哪裡是一尊無感無識的石佛所能抗衡?
  佛祖石像的右手齊腕而斷,從極高的空中墜下,驚起蒼鷹,亂了秋雨,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落到地面上,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

  佛祖石像的臉上多出數道橫直的線條,遠遠望去,就像是被頑童用墨線在上面調皮的彈了數道,悲憫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滑稽可笑。

  那些線條都是鐵劍切削而出,深透佛祖石像腦後,片刻之後,佛祖石像的臉便開始垮塌,不斷有岩石崩落。

  佛祖石像上,不斷有巨岩開始剝落,然後垮塌的速度漸漸加快。瓦山頂峰連綿響起如雷般的撞擊聲。無數煙塵衝天而起,即便是驟雨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澆熄,山頂的震動,甚至傳到了山腳下的爛柯寺裡。

  數百塊巨石開始向著山下滾落,聲勢愈萬騎駿馬,令人心驚膽顫,順著山勢,向著已然殘破不堪的爛柯寺而來。

  後寺裡的人們震驚無比,攙扶著受傷的同伴,或抱著死者的遺體,開始向中寺前寺奔逃而去。無數撞擊聲響裡,佛祖石像崩塌而成的巨石,輕而易舉地砸破古寺院牆,把佛殿殘骸碾的更碎,碾過石坪,碾碎殘鍾,恐怖無比。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平靜,煙塵漸漸退去,避到寺前廣場上的人們,驚恐漸定回身望去,只見大半座爛柯寺,都被巨石塞滿碾平。

  看著瞬間被毀的爛柯寺,人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從震驚中蘇醒過來,那些幸存的寺中僧人更是忍不住放聲痛哭,有僧人看著那頂在秋風秋雨裡依然筆直挺立的高冠,悲憤到了極點卻也驚恐到了極點。

  “你這瘋子,你以為書院真的就天下無敵了嗎?”
    君陌沒有轉身,他從袖中取出一張潔白無塵的手絹,緩慢認真地拭去唇角溢出的鮮血,目光看向僧人們,堅定的說道。

  “我書院本就天下無敵。”

  剛剛喝罵的僧人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答,怔了怔後,瘋狂地笑了起來,怨恨地詛咒道。

  “就算你書院天下無敵,也只能是現在天下無敵!總有一天,老天會睜眼收了你們!就像當年收了浩然然那個瘋子一樣!”

  以君陌平時的性情,聽到有人稱小師叔為瘋子,那必然又是一場風雨,但此時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李慢慢身旁,不發一言。

  七念看著已然變成巨石堆的爛柯古寺,想著先前那幕畫面,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低頭望向自己胸前那兩道神符留下的血口,還是先前被鐵劍斬出的那些傷口,想著這些書院弟子的狠厲霸道,聲音微澀說道。

  “書院果然都是一群瘋子,全無敬畏的你們,難道可以尋覓到真正的平靜嗎?”

  君陌沒有理會七念和爛柯寺的僧人,而是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唐,微微側頭,開口問道。

  “你不在荒原待著,來此地做什麽?”

  唐依舊魁梧粗獷,透著極北荒原的嚴寒磨礪後的堅韌,赤裸著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繡著符文,眼花繚亂的,看上去猙獰凶蠻,如野獸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君陌。

  “我來看看!”

  “你來看什麽?”

  “看你殺人!”

  唐此次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原因很簡單,這是中原的事情,是中原人在互相廝殺,和已經遁入荒原的魔宗沒有任何的關系,而且還有一點,讓唐不曾出手。

  唐的妹妹唐小棠,這個少女前往了長安城,拜在了書院之中,成為了書院三先生余簾的弟子,所以說起來寧缺還是唐小棠的小師叔,不看僧面看佛面,唐為了妹妹的立場和處境,也不會動手,只是袖手旁觀而已。

  “我書院不喜殺人,若可殺人時很會殺,所以你不用擔心。”

  唐知道君陌說的不用擔心,是指自己不用擔心書院對妹妹的教育,點頭致謝。

  “若小師弟出現在荒原,麻煩你把他送回長安。”

  “若冥王之女同行,我不能保證我不出手。”

  君陌眉頭微挑,不再多言,唐雖然不曾出手,但是對冥王之女的桑桑依然有著濃鬱的殺意,他對冥王傳說深信不疑,或者說世人都對冥王傳說深信不疑,所以才會發生今日的事情。

  “走吧。”

  李慢慢對君陌說道,然向山下小鎮方向走去,君陌緊隨其後。

  看著漸漸消失在秋雨裡的兩人背影,葉蘇忽然開口,向唐問道。

  “折損五年修為,只為了把佛祖石像毀掉渲泄立威,這種事情你做還是不做?”

  唐想著先前君陌拭去唇角鮮血的畫面,搖頭說道。

  “這種事情只有瘋子才會做。”

  葉蘇也是這樣認為的,十分感慨的說道。

  “自軻先生隕落之後,書院二層樓極少踏足世間,有很多愚癡之輩,都已經忘了書院的故事,今日之後想必沒有人再敢忘記。”

  唐說聞言若有所思,想起自己妹妹拜入了書院後山,成為三先生的弟子,歎道。

  “我明宗被你們道佛兩宗視為妖魔,如今看來,書院行事竟是比我們還要瘋狂,難怪書院對我明宗,不像你們那般視為異類。”

  葉蘇眼眸微微閃動,目光看向了綿綿秋雨,心中似乎有著無限愁緒,一針見血的評價道。

  “佛宗一直在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我道門是在做正確的事,你們魔宗則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只要道佛兩宗想做什麽,你們便反其道而行之,唯有書院,他們隻做讓自己高興的事,這就是區別。”

  天啟十六年深秋,瓦山落下一場秋雨,引發泥石流,繼而山崩,世間最大的佛祖石像垮塌,爛柯寺被埋大半,千年古刹就此化作廢墟,寺中僧人死傷慘重,參加盂蘭節的民眾和遊客則因為沒有入寺而逃過一劫。

  當然這些都是官方說法,如果人間能夠繼續存在下去,想必史書上也會這樣描寫,大概只有在西陵教典和佛宗秘傳經文裡才會有事情的真相。

  現在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場幾乎讓爛柯寺覆滅的災害與自然無關,而是佛宗試圖鎮壓冥王之女,只不過遺憾的是書院站在了佛宗的對立面。

  在這一役裡,懸空寺戒律院首座死亡,佛宗行走七念重傷,爛柯寺僧人與各修行宗派代表死傷慘重,僥幸活下來的人,也受到了最嚴厲的警告,不準再次提起此事。

  或許是擔心引起人間的恐慌,道門和佛宗嚴密地封鎖了冥王之女降世的消息,甚至就連西陵神殿裡很多人,都不知道光明神座的弟子,光明之女,已經變成了神殿最大的敵人。

  自軻浩然後,多年沒有在修行界露面的書院後山,在這場戰役裡終於出手,書院大先生和二先生在這一役裡所展露出來的強大實力和不可思議的境界,震驚了整個修行界,讓很多人回憶起了當年的某些事,再次確認書院果然天下無敵。

  書院在這場戰役中,也承受了極嚴重的損失。境界提升速度奇快,已經漸漸被視作書院將來的當代行走寧缺,隨著冥王之女還有那輛黑色馬車消失無蹤。

  而且經過此次事件後,大唐皇帝陛下李仲易雖然沒有頒下滅佛的旨意,但是也頒下了禁令,傳遍了整個天下,所有的佛宗僧人都嚴禁踏入唐境一步。

  寧缺和桑桑已經失蹤了整整一年,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仿佛就這樣平空消失了,按道理來說,他們兩個人肯定已經死亡,而長安府尹早就已經核發死亡文書,然而事實上有很多人都相信他們沒有死。

  有些人不相信寧缺和桑桑會死,是因為爛柯寺裡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首,有些人不相信,則是因為他們不想寧缺和桑桑死,只不過無論是哪種,人們都無法找到,甚至猜測不到他們若是沒死,現在身在何處?
  藏身在地底的巨大天坑中,依然雲霧繚繞,巨峰間的黃色寺廟若隱若現,好一片清靜安寧,忽然其中一座廟裡響起一聲極淡然悠遠的佛號。

  過了一段時間,數十名穿著深紅色僧侶服的苦修僧人,順著懸崖間的陡峭石徑,攀到了地面之上,這些僧人的面容上沒有什麽神情,看上去就像是石頭。

  為首的那名僧人,身上的僧侶服明顯與眾不同,正是懸空寺尊者堂首座七枚,他微微眯眼,看著眼前荒涼一片的原野,微微皺眉。

  懸空寺講經大士,因為觸犯佛門戒律,於三年前被戒律堂判入荒原苦修,算時間已經到了苦修期滿的日子,今天講經大士便應該回到懸空寺,然而卻始終沒有人看到講經大士的身影。

  七枚首座帶領著苦行僧兵,依循著感應,向著荒原深處行去,一直行到傍晚時分,暮色如血之時,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團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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