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星河暗淡。
天殺峰上一片寂寥,只有蟬鳴蛙叫,和黯然神傷的天劍峰弟子,其他人早都簇擁著得勝的江月白,熱熱鬧鬧的離去。
幾十個天劍峰男男女女的弟子聚在一起,看方欲行背對他們站在斷崖迎客松下,對著遠處被轟平的側峰,腦袋低垂無聲,只是肩膀微微聳動。
眾人心中酸澀,口中發苦,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只能遠遠看著,不打擾大師兄。
謝景山獨自一人站在白天江月白站的位置,感受那場戰鬥的激烈,識海中如同影像回放一般,重演激戰,只不過與江月白對戰的人換成他。
不斷地停止,不斷地重來,尋找拆招破招之法。
“劍君!”
眾人看到凌光寒出現,趕忙躬身拜禮,暗暗看向方欲行。
方欲行仍舊沒有反應。
“劍君,江月白損壞咱們天劍峰,是否要她賠償修繕?”
一個年紀稍長,管理天劍峰內務的男修小心翼翼的問道。
凌光寒一身寒意,抬眸淡淡的掃了眼遠處被轟平的山峰。
“不必修繕,那裡,以後便是你們的思過崖,修習劍道時若有懈怠,便去那裡好好想想今日,想想江月白若是要致你等於死地的惡人,你等如何應對。”
一陣倒抽氣,眾人不寒而栗。
凌光寒掃了眼謝景山,眉頭微蹙,轉頭走向方欲行。
身後眾人立刻圍到一起,緊張的看過去,心想大師兄一會面對師父,會不會爆哭。
凌光寒走到方欲行身後,方欲行察覺來人,散去手心劍氣轉身,滿眼興奮和遮掩不住的笑意。
“師父,我知道自己劍意化形的問題出在哪了,是龍威,我劍意所化之銀龍雖然足夠細致,但我並未領悟龍威。”
“原本此界根本尋不到真龍讓我近距離參悟龍威,今日同……她一戰,她的槍中竟有真龍龍威,我此刻已經……”
方欲行抬手,銀芒匯聚,劍意化龍,一股真龍之威直撲凌光寒面門,此威能震懾敵人,只要敵人有一瞬間的遲疑退卻,便足夠他直取命門。
見此,凌光寒什麽也沒說,只是抬手拍了拍方欲行肩膀,以示鼓勵。
劍修的性子一往無前,以殺證道,所以劍修極容易在爭鬥中隕落,自打妙音和他兩個弟子接連隕落,凌光寒已經很難跟其他弟子相處得像黎九川和江月白那對師徒一樣了。
“哈哈,我知道怎麽破招了哈哈哈!”
後方傳來謝景山的聲音,緊接著一股極強的劍氣從他身上直衝而起,余波橫掃。
天劍峰弟子猝不及防被掀飛,凌光寒神色一凜,身上爆開一道罡氣,震開氣勁。
謝景山像個渾身是洞的氣球,無數劍氣從他周身各處溢出,嗤嗤異嘯,撕裂空氣。
他茫然的站在那裡撓頭,“我好像……我要結丹了!!”
轟隆隆!
風雲突變,狂風大作。
凌光寒唇抿一線,揮袖卷起謝景山朝九重山脈無人之處疾馳。
“師父等等,我還沒準備好啊啊啊~~”
謝景山驚恐的喊叫聲打破深夜寂靜,也讓天劍峰眾人忍俊不禁,陰霾沮喪一掃而空。
*
江月白才一回到天哭峰,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去找失蹤的吉祥,就收到兩封請戰書。
一封是虞秋池的,一封是如今天衍宗資歷修為最老的金丹後期真人羅浮生,是個癡迷各種法術的法修。
江月白全都找借口推了,沒興趣。
才推了請戰書,齊明又送來厚厚一遝拜貼,都是想跟她月下論道交朋友的。
再過三個月,又到天衍宗全宗練氣弟子小比,聽說今年天衍宗還邀請了禦靈門和赤霄宗的弟子一起參加。
江月白一想到到時候自己又要跟個猴一樣被人參觀品評,就頭大。
她現在有點理解雲裳,為什麽那麽不喜歡跟人打交道了,有些應酬礙於禮數推脫不掉,卻是真的煩人。
“看來我得趕緊溜了,現在就收拾!”
最重要的是,她最近入定時看到古榕的次數增多,《仙草經》熟練度自行增長的速度也在加快,頭頂靈芝再長下去,不割就要變成傘了。
她曾經忍著疼,嘗試割過一次,但是才一下刀,金丹上就傳來撕裂感,嚇得她趕緊停手。
要徹底解決這個隱患,只有去妖族。
收拾到半夜,突然一聲驚雷叫江月白一哆嗦,雷劫後遺症還沒完全過去。
“這是哪位壯士,敢在宗門裡渡劫?”
江月白推開窗查看,一道傳書飛劍衝到面前。
【等我結丹,有事商議——謝景山】
“原來是你小子結丹啊,算了,等你幾天也無妨。”
放下還沒收起的卻火鼎,江月白盤坐在自己的丹房裡,撐著下巴查看丹田裡另外四個葫蘆。
裂痕增多,還不見破開,估摸著也快了。
蓮台洞天中還是亂七八糟,這些年扔進去各種不用的垃圾,分解出各種靈氣,雜亂無章的堆積在各個蓮台上。
似乎缺少某種規則去整理融合,全都很零散,也沒什麽大用,讓江月白苦惱。
腦袋隱隱有些發暈,江月白拍了拍頭,這是她今日強行使用空間大禁製的後遺症。
這禁製還是太強了,她目前的神魂強度施展一次就需要休息一個月左右,只能作為危急時刻的殺手鐧使用。
“這次出門,就把念空順道送去金剛台吧。”
去年師父就已經傳訊給金剛台,無塵佛尊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表示願意收念空為弟子,並承諾念空結丹之後,由金剛台出面,在流沙域重建般若寺。
般若寺重建那一日的光景她可能是看不到了,事情能有今日這個結果,或許若生會不滿無塵幫忙,可這已經是讓般若寺存在下去最好的選擇了。
人畢竟是自私的,她不否認自己是為了不將自身捆綁在這件事上,就像娘親幼年時教她的一樣,萬事以己為先,先滿足自己,有余力時再去幫助別人,才能念頭通達,己心無怨。
一道光從窗外飛來,是師父叫她。
江月白舒展筋骨站起來,去天哭峰頂找師父,才走到殿外,就看到石小武捏著一遝紙,唉聲歎氣的走出來。
“怎麽了這是?”
石小武把紙舉到江月白面前拍兩下,“大師姐你讓我把師父怎麽辦好?一百題錯一半,我想哭。”
石小武已經把《大衍算經》學會大半,江月白的進度稍微落後,黎九川才剛入門。
江月白抬手欲打,“師父脾氣好,你可別得寸進尺欺負師父,不然我饒不了你。”
石小武退避,“我沒有我也不敢啊大師姐,我知道師父對我好,我就是苦惱自己找不到好辦法教會師父。”
“這還差不多,你也別逼師父太緊,偶爾找個借口自己修煉一陣,讓師父放松一下,慢慢來。”
“知道了。”
“行了你走吧,你現在還是修煉為主,一定要抓緊時間早點結丹,別到時候讓師父看著你壽元到頭又沒辦法。”
看著石小武走遠,江月白走到大殿後方。
一踏進師父的書房,江月白就看到自家師父眼睛似乎有點不舒服,偏頭咳了聲才恢復正常。
“你是不是又打算離宗遊歷?”黎九川問。
江月白一笑,“師父你怎麽知道?”
“為師對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蓮台祭出來,最近有所感悟,送你一點東西。”
江月白趕忙祭出自己的蓮台,黎九川也將他的琉璃塔放出。
琉璃塔一出來就直撲蓮台,黎九川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尷尬的裝咳嗽,皺眉用神識把琉璃塔往回拉。
但他的琉璃塔中有一道塔靈,被神識扯住,撲著撲著靠近蓮台,塔身光芒大作,一點也不矜持。
江月白看得好笑,“師父你這琉璃塔的性子跟您一點也不像。”
黎九川一臉無奈,接連打出幾道法訣,從琉璃塔中抽出五色光華,注入江月白的蓮台中。
蓮台劇烈震動,洞天世界那片十畝見方的土地以極快的速度經歷四季變換。
“這是為師所領悟的四季規則,它可以讓你的洞天小世界有一個框架,你只需將天地萬物所分化的靈氣按照四季區分填充。”
“當各道靈氣累積到一定程度,你對四季生靈規則的領悟達到一定境界,你的洞天世界就能穩定下來,變成可以讓你身體也進入的秘境。”
江月白大喜過望,她正需要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