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枝十分意外地盯著沈明鏡，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以他的立場和性格，難道不應該趁此時，對人族和妖族趕盡殺絕嗎？

  洛也是一樣，對沈明鏡所言感到意外。

  “哼~”洛哼笑出聲，“你若不給本座一個合適的理由，本座此刻就讓你徹底泯滅於天地之間。”

  平地起寒霜，牢籠一般籠罩在沈明鏡周身，讓他霧氣組成的身體一點點凍結。

  沈明鏡臉上浮現痛苦神色，咬牙說道，“聖祖，您要分清楚，這裡是你們記憶投影的大荒，不是真實的世界，大荒的戰役無論結果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能夠擺脫大荒的枷鎖，離開此地，回歸魔域！”

  洛眼神微閃，好像一聲鍾鳴，驀地將她震醒。

  他們隕落於此，隕落之前正為各自的種族征戰，隕落時就帶著這份不甘和執念，所以形成了大荒，形成了不斷重複四族之戰。

  除了爭能量，也是他們執念作祟，一心想要讓各自的種族贏。

  洛深吸一口氣，怒氣稍平，“繼續說。”

  沈明鏡繼續道，“大荒的戰局影響不了上界，魔族就算在這裡贏了，您回到上界，一切照樣要重來，所以我們必須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不是爭一時的輸贏。”

  “天巫族的危，其人野心太大，是混亂根源，他先前想要利用我，將三族一網打盡。表面上，他看似跟魔族合作，可之前的戰役您也看到了，我魔族兵力幾乎被消耗殆盡，也不見危出手。”

  “其用心，昭然若揭！若是魔族繼續協助巫族打贏此戰，危事後必定翻臉，他必定還有所保留，屆時魔族未必能夠承受住巫族的進攻。”

  “與其等著巫族背叛，不如我們先臨陣倒戈，此時人族和妖族的實力已經被大大削弱，待到巫族和危被滅，三族瓜分巫族和危的能量，可以達到三足鼎立，互相牽製的局面。”

  沈明鏡垂眸，眼中閃過一抹微光，他前面選擇最耗兵力的正面作戰，除了跟冰凌說的那些理由，還有另一重打算。

  他就是要故意消耗魔族的兵力，讓魔族弱於巫族。

  對他而言，贏不重要，重要的是迎回冰魔聖祖，逼聖祖跟他一起離開，這也是他入墜魔淵的主要目的。

  巫族在，人族和妖族一定會達成合作，魔族就必須跟巫族同進退。

  二對二的情況下，誰都不願意退一步，必然會一直爭鬥，到最後便宜了危，他的目的也是離開大荒，甚至包括在離開之前，滅掉所有人。

  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他的事情，他就可以隱藏在上界，慢慢休養生息，直到重回巔峰。

  而對於魔族來說，若是沒了巫族協助，人妖兩族就有可能聯合滅魔，聖祖就算還有征戰之心，還有謀局之法，對於時間不多的大荒也只有無奈。

  那麽離開大荒，就是最優選擇。

  危想要利用他做棋子，那他就掀翻這盤棋，敢威脅他的人，無論是誰，他都不會讓其好過。

  “聖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象，待危死後，您能吸取他三到四成力量，再將構建魔域的力量全部收回，足夠您衝破大荒封鎖，離開墜魔淵。”

  沈明鏡頓了頓，抬頭看向陸南枝。

  “您若是擔心墜魔淵外的大乘仙君，完全可以奪舍她，亦或是寄居在她體內，她是您親自選的弟子，定能成為您最合適的軀殼。”

  陸南枝心中一緊，臉上仍舊維持著鎮定樣子，沈明鏡為了迎回冰魔聖祖，把所有的路都鋪好了。

  而這個結果，其實陸南枝早有預料，或者說，當初在觀星樓中那三日，他們就想到了這件事。

  不然，沈明鏡為什麽一定要她去魔域？

  洛淡淡的掃了眼陸南枝，如何決斷，誰也看不出來。

  洛撐著頭，沈明鏡這一番話確實點醒了她。

  打贏大荒之戰，沒有任何意義！
  “很好，若此事可成，本座會為你重塑魔軀，你若不想做蜃魔，就入我冰魔部族，可好？”

  沈明鏡神色晦暗不明，但還是低頭拱手，“全憑聖祖定奪。”

  洛重新看向半空中的冰鏡，隨著她念頭改變，四凶的視角，逐漸轉移到各處的巫族身上。

  山中那些未曾真正離開的魔族兵將，也在重整旗鼓之後，慢慢冒頭。

  *
  昆侖丘，太玄山下。

  江月白一掌擊潰燭九幽身體的時候，燭龍暴怒而來，在龍爪跟江月白手掌接觸的瞬間，太歲從江月白的蓮台裡探頭出來，一口積蓄了許久的濃痰吐出去，正中燭龍腳底！
  這個過程中，太歲要解除九尾天狐的封印，必然會泄露身上的氣息，這才導致江月白差點廢了一條手臂，彌塵印也在全力催動中損壞。

  幸好太歲後來及時吸走江月白身上的霉氣，才讓江月白沒有繼續倒霉，不然她從敖卷頭上滑倒都有可能。
    江月白帶著敖卷後退再後退，看燭龍抬起腳掌，盯著腳底濃痰看。

  這一刻，整個天地都在江月白的感知中微微震顫，無形的力量被風帶著，在燭龍周身打旋。

  可是，太歲的力量雖然特殊，影響力卻因人而異，若是江月白沾上太歲這一口濃痰，可能會踩地地陷，靠山山崩。

  換了大乘仙君，可能就只是運功打個磕絆，導致氣息紊亂一下。

  對眼前的燭龍會造成什麽影響，江月白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燭龍感覺到太歲之力侵蝕身體，讓它氣血逆流之時，怒不可遏，對著江月白和敖卷狂暴怒吼。

  極致的黑暗驟然籠罩在她們周身，其中蘊含著部分時間法則，就算是敖卷的空間之力也無法突破。

  緊接著，一道道金色光芒瘋狂匯聚到一人一龍周身，帶著無比灼熱的氣息，壓縮凝結，頃刻間形成九個金光燦燦，刺痛人眼的太陽。

  令人毛骨悚然的毀滅之力從九輪烈日中散發出來，讓江月白和敖卷渾身緊繃，生出無力抵抗之感。

  烈日震顫，驟然爆裂。

  “龍父等等！”

  “鎮天印！”

  “嗷——”

  “七星天玄陣！”

  “八荒歸元，萬劍朝宗！”

  五道聲音同時響徹，燭九幽莫名落淚，出聲阻止燭龍。

  江月白迎著狂風烈日，抓緊敖卷龍角，拋出鎮天印，敖卷也吐出一青一白兩顆龍珠，旋起狂風。

  趙拂衣遠遁而來，懸立半空神色焦急，布陣施救之時，衣襟中飛出一本書冊，嘩啦啦地翻動，讓黑夜中的七星之光耀眼奪目，堪比烈日。

  那書冊，是她之前遇到的年輕人所贈。

  還有雪山之巔，謝景山和謝天寶傾盡所有仍差一點，正猶豫著要不要砸一把本命劍進去時，劍聖頭頂突然綻開金色陣盤，強橫的力量如同開閘泄洪，注入其中補全最後一點。

  人族的大乘仙君玄璣，終於出手了！
  氣運之說，虛無縹緲，沒有定數，可人若要倒霉起來，整個世界都會與之為敵。

  轟！
  金光將一切湮滅，江月白什麽都看不到，只聽到風聲呼嘯，劍氣雷音，利刃入肉之聲此起彼伏，燭龍發出淒厲慘嚎。

  待到奪目金光徹底消散時，江月白和敖卷完好無損的待在玄龜大陣和兩顆龍珠所成的結界下。

  頭頂七星閃爍著，隱入黑暗之中，趙拂衣懸著的心慢慢放下，面前那本書一點點化作灰燼消散，書的尾頁寫有‘玄璣’二字。

  體型龐大的燭龍盤成一團，護住其中的燭九幽，身上插滿宛如實質的青色長劍，皮開肉綻，血流成河，奄奄一息。

  吼！！

  戰場上傳來凶獸嘶吼的聲音，四凶轉頭，開始屠殺巫族。

  滾滾黑霧從山中席卷而下，魔族卷土重來，竟也對著巫族開始廝殺。

  滿身是血，精疲力盡的人族修士和妖族都驚訝地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敖卷，趁現在，快去號令群龍！”

  江月白從敖卷頭上跳下來，敖卷雙翼一震，飛上高空，應龍威勢讓烏雲退散，天地重現光明。

  嗷！！！
  音波如浪，聲震九霄。

  群龍回應，低頭臣服！
  敖卷率領群龍，重入戰場，一場戰局，再次扭轉。

  今天沒債，休息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