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家從溫煜將戀愛宣布後，氣氛大約是古裡古怪的。

  倒不是說多麽差，只是略略有些上不去下不來。

  談論的話題自該圍著兩個孩子去說，可偏偏又不好深入太多——

  兩家父母都在，倘表現的太過於高興激動，怕不是多說幾句都得聊了結婚的事情去；要是冷淡了叫對門覺得不讚同這事，也不好。

  便也隻好你一言“所以說，高中就談了？這、我們真是沒太看出來！”我一語“你們也大了，有自己考慮就好。爸媽們只要求你們自己問心無愧”的擦著邊問話式聊天，維持著生日愉快的氣氛直至結束。

  散去回家，各自才趕緊拉著孩子坐下，把臉上表情盡皆展露。

  溫家這方。

  溫爸黑紅的臉也不知盛著幾分真切的醉意，拉著溫煜坐到沙發的動作是挺乾脆利索的。溫媽後腳跟上，反關了門，瞅見溫爸似有暈暈乎乎的甩著腦袋，露出氣惱的神色，歎口氣，緩了坐下的動作，快步去倒了一杯熱水，撚出七八根茶葉，打算一把丟入，可臨頭了到底捏緊了些，指縫裡隻落下去兩三根。

  醒酒的茶水送到溫爸手上時，茶葉剛好沉底。

  老男人吹著水飲一口，放下茶杯衝著溫煜拍一拍身側的沙發，“來，兒子，坐近點。”

  溫煜依言坐近。

  他也曉得，真正家裡話現在才開始說，好賴的臉色這會兒才會有。

  溫爸搔了搔鬢角，看看老婆，又看看兒子，躊躇半天問：“兒子，怎麽會是巧兒？”

  話音剛落，溫媽便怒了，“什麽叫‘怎麽會是巧兒’，不會說話你別說！”

  溫爸訕笑道：“喝多了，誒，我也隨便問問……”

  溫媽翻個白眼。

  溫煜在一旁笑，默片刻，他倒是認真的回應起來：“爸媽，我考慮好了的。我就覺得巧兒很好……”

  溫媽立刻笑起來打斷：“我看你就瞅是著巧兒好看！”

  “媽，你等我說完行不行？”

  “你說。”

  “嗯……巧兒人好看……”

  “你看！”

  “……”溫煜閉了嘴。

  溫媽笑起來，“你說你說，我不打斷你了。”

  他又道：“你們都講找對象要知根知底的，我也覺得很清楚巧兒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好看當然是一方面，但努力啊，要認真的時候也會認真，對人很好，這些也很不錯啊。”

  溫爸突然叫嚷一聲：“說得好！知根知底好！”

  溫媽怒拍他一巴掌。

  溫煜頓了頓，指著自己得意的笑：“當老婆的事情有些遠，談戀愛做女朋友不是很好麽？最主要的，她也喜歡你們兒子我，特喜歡。”

  “呸，不要臉。”溫媽當即啐一嘴，“剛成年，還‘老婆’……”

  溫爸皺眉道：“兒子，老婆這種事情早了。”

  “爸，你啥時候跟我媽結的婚？”

  “這……結的早，生你生晚一些。”

  “當時爸你多大？”

  “二十幾來著。”

  “明年的事，你看，我不晚。”

  “……”

  “成家立業，先後順序，你說得。”

  “我說過？”

  “說過，我想立業了，是不是得成家先？”

  “那確實，你一個表哥就是……”

  父子兩逐漸開始說些有的沒的，溫媽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她氣呼呼地坐進父子兩中間的位置，把溫爸擠開，神色嚴肅地看著兒子。

  溫煜笑臉淡下去。

  溫媽斂住表情，認真道：“小煜，你同巧兒談戀愛，爸媽不反對，起碼媽媽不反對。”

  溫煜笑了笑。

  “但是！”溫媽擲了一個重音，又說：“媽要告訴你，絕對不可以欺負巧兒，騙她，特別在她不願意時候讓她做一些事情。懂了嗎？”

  “懂了。”

  “真懂了？”

  “特別懂。”

  溫媽看著乖巧點頭的兒子，臉上嚴肅表情緩和幾分。

  微微頷首，她轉頭望向丈夫，面上重新掛火，起了身，邊向廚房去邊說：“茶也不頂用，喝多了還睡不著，我去弄點醒酒湯。真的是，血壓都高了還喝……”

  溫爸樂呵呵聽著溫媽一路嘟囔，直至身影消失方才收了目光。

  他看向溫煜，目光中沒有醉意，坐近一些，親昵且隨性的攬住溫煜肩膀，如兩個大男孩在吹牛。

  老男孩道：“兒子，你自己要考慮好，認認真真的——考慮好！不要玩，千萬不要有玩的心態，曉得嗎？”

  溫煜點頭說：“曉得。”

  “曉得什麽？”

  “論遠，感情的事情不能隨性而為；論近，兩家人的關系擺在這，胡鬧的話後果難料。”

  溫爸一愣，良久才咂咂嘴，捋著短胡須歎：

  “大學生真不一樣……”

  又說：“你明白就好。總之，有些事情可做，有些事情不可，或者講，還不可以，你心裡得有一杆秤。”

  溫煜笑著道：“好。”

  溫爸看著兒子，忽而一笑，低聲道：“但該談就談，他老符的女兒又不是真的仙女，談，談就是了！老爸給你準備房子去！”

  溫煜大笑。

  如此這般的道理他從一開始就明白的很。從心底裡打算把他和符橙雀的關系發展成為情侶開始，到如今，他都認真的想過。他們的愛情，在青梅竹馬這層身份上，還存在著名為“家庭親情”的另一層關系。

  同床共枕這麽久，做愛，真的不想做麽？
  機會大把，該摸的早摸過了。

  也不乏某姑娘生龍活虎的主動爬到身上來的時候。

  至今沒做啥。

  年齡是一方面，兩家人的關系更是一方面。

  青梅竹馬不僅僅要為兩個人考慮，還得為更多事情考慮著啊。

  年輕人談個戀愛也真是辛苦。

  “你們兩個，來喝點東西！”

  廚房裡，溫媽的聲音傳了來。

  溫爸晃悠悠起身。

  溫煜疑惑地應：“我怎麽也要喝啊？我沒喝酒啊！”

  “一肚子油膩，給你弄了別的，來刮刮油水，別明天壞肚子。”

  媽媽們久不見兒子總會大魚大肉豬腳伺候，恨不得一夜膘十斤。

  可隔一天這身油水仿佛立刻就會要了兒子的命。

  母親們別致的身體學。

  反駁不得。

  溫煜“噢”地叫一聲，跟上老爸的腳步。向前去時，沒來由的朝著符家方向望去。

  這會兒，叔姨也多半會跟符橙雀說些什麽吧？

  我已成功，巧兒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