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已至——
堆積柴薪。
設立鍋爐。
點燃火焰。
冶煉萬象。
純金的秩序覆蓋了整片大西洲隊的活化主神。它被牢固地束縛其中,無論它以怎樣的方式進行掙扎或者反抗。
塑造出萬億計的下級衍體不行。
呼喚出無窮盡能量潮汐也沒有功效。
哪怕更改秩序規則,扭曲宇宙常數。也無掙脫這堅不可摧的囚牢。
而後,原暗之火無止盡地燃燒,炙烤。直到所有反抗的一切,都被熔煉成為不再被舊秩序所維系著的珍奇材料。
薑玉聽到了楚軒的催促。
而他並沒有那樣容易上當。
他有條不紊地和鄭吒一起將這強大,但也不是強大到無可復加的主神降臨體束縛,抹殺。只是將一小部分,相當於無限分之一的閑暇算力,投放到對於詹嵐的觀測之上。
詹嵐當然不可能出問題。
詹嵐要是出了狀況,楚軒可不會用這種輕描淡寫的口吻來呼喚他。而他也相信楚軒的能力,他確信當自己和鄭吒在面對大西洲隊主神降臨體的時候,楚軒絕對能夠將戰鬥之外的一切瑣事都處理好。
果然,詹嵐很好——她依舊在概念構築的飛行器席位上沉睡著。氣息穩定,全身縈繞著聖化的流光。唯一的異樣,也只是在沉睡中輕輕地蹙起了眉梢。
她看上去應當是在做夢——而這個夢的內容似乎不怎麽理想。而對於她這個層次的輪回者而言,她所做的夢自然具備著某種戰略上的意義。再結合楚軒先前的那一通操作,想來未蘇醒的她現在正通過做夢的手段來干涉生化二的戰場。而目前的進度,或許不是很好。
明白了。
被欺負的意思是在夢裡吃了虧。或許是撞上了比較強大的土著,抑或者其它輪回者的力量。而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這種小事,沒必要太大計較……
——我不計較……
——我是泥巴捏的,才不計較!
一抹微弱的怒火從薑玉的心中湧起,他那無限分之一的算力隨即便勾連在了詹嵐的夢境之上。那在熔爐中垂死掙扎的主神降臨體獲得了一絲微小的喘息之機。因為一縷被天規秩序所包裹著的原暗戾炎,就此沿著詹嵐的夢境湧向了她所吃了癟的地方!
他看見了一片覆蓋整個虛空的燃燒火海。那黃昏色的火焰覆蓋了原本應當被稱作是黃道面的地方。看到一顆支離破碎的星球漂浮於火海之上。星核已然破碎,巨大的多首人面巨蛇正在數個天文單位上那迸發的光爆中蠕動掙扎。一個龐大的個體正在光爆的核心中孕化,並且有著些許威脅自身的力量。
像是一個什麽印度的神——但好像不是很強。
黃昏之火正擾動著,似乎有什麽同源的個體正在靠近太陽系邊境的方向。薑玉在看見對方時那個女人便下意識地擺出了一個嚴陣以待的姿態,而薑玉的目光便掠過了她。
那張臉有點熟悉,那把劍也有點熟悉。
好像是東美的海德蘭特,給薑玉的感覺倒是和在魔戒最後分別時大差不差。
有點威脅,但不多。百分之九十九在於那把名為萊瓦汀的魔劍。不過解決起來應當也就是用力捶上一下或者兩下?
可能是錯覺,畢竟楚軒先前也說了海德蘭特身上隱藏著強大的力量。而這家夥看上去正從太陽系外向內歸來。那或許是因為在不久前和某個強敵打上了一場?
唔……有可能。而且自己的評價或許不太正確。畢竟自己應當是變強了不少。既然感官相對一致,那麽這位小姐應該和自己在傳送蘇醒時的狀態大致相當?
應該也有四高了吧。恢復狀態之後,或許還會更強?啊……真是羨慕這些坐地就能夠升級的怪物。明明上次見面時,這家夥吹口氣就能夠輕松乾掉。
呼……
說起來,自己應當是有了四高?——無限分之一的算力構築出了搖頭的模樣。薑玉覺得自己在之前應當是略微地低估了一點自己。能夠和主神的分體相互對抗,並在二打一的情況下比較輕松地將其鎮壓。那麽自己必然是有了四高,或許還比普通的四高要強上不少。
應該是能夠和惡魔隊好好地做過一場了——可惜,還不夠強。
薑玉記得在原典的第三世代中,處於臨聖狀態的鄭吒曾經放出過‘大不了破碎中洲主神,強行成聖’這樣的話。換而言之,若是自己能夠一對一地輕松乾掉主神的降臨體而不是要和鄭吒合作二打一才能夠贏,那麽自己的境界和戰力便應當和原典第三世代的鄭吒相當。
好吧,找到了定位的錨點。自己現在的戰力應當是強四高。距離臨聖還有一段差距。對於一次戰前迭代而言,成長的進度應當是頗為龐大。
薑玉的無限分之一隨即從海德蘭特的身上移開——這家夥或許在恢復全盛後很難收拾。但現在還沒有對付她的必要。而且她身上也沒有和詹嵐相關的氣息力量。那麽想來欺負詹嵐的並不是她。
視線移轉。
薑玉的無限分之一在整個燃燒的黃道面上來復遊蕩。
他看見孤獨的龍戰士站在破碎的國度中央,一抹不再流淌的血光被他握在手上。
他看見北冰洲隊的三個憨……熟人在一片廢墟棄土上蒙頭亂撞。努力地拯救還幸存著的人,並且已經將不少人庇護在羽翼之下。
他看見紫色的EVA滯立於大地之上,它凝望著一座染血的輪椅。不動,不搖。身後卻有十幾道尖銳的光翼宛若狂亂一般向著四處迸發。
他看見一個無頭的煉氣士倒在荒原之中,似乎是詹嵐殺死了他。而在這殘骸旁邊的幾公裡外,還有另一股被詹嵐所擊碎的力量。
時空不穩定。
重重疊疊的事像呈現於他的無限分之一中,而那每一種似乎都代表著一樣將誕生的未來或者已然發生的過去。
他看見龍戰士瘋狂地刨動著地面,似乎想要找出什麽東西的碎片殘渣。
他看見一座避難所已然建成,然而卻崩毀於來自外側的某種龐大力量——似乎是兩個強大的個體正在相互交戰。而北冰的三人即便付出生命抵抗也只是徒勞。
他看見毛驢被端上了祭壇,寶像莊嚴的沙洲人在燃燒中坐化。
他看見EVA的頭頂生長出渾濁的光環,狂亂的神骸巨人裂開巨口,將染血的輪椅和其上的破損頭顱一口吞下。
他看到了很多。他甚至知曉自己可以有限地更改其中的一部分,無論它們已然發生,抑或者是未來即將誕生的變化。
真有趣。
這或許就是第四階的高段,在能夠觀測量子真空漲落後所能夠衍生出的可觀力量。不過這一切並不是非常重要,因為他在此刻所需要關注的,並不是這些事項。
——我大致明白了。
循著其中的一道線索,薑玉找到了他的目標。
那個EVA所將要對抗,向其施加復仇的人。
那個在交戰的余波中摧毀了北冰避難所的人。
那個……曾經和詹嵐有過交集,讓詹嵐造成了挫折的人。
時空正在校正。
因果正在溯行。
他已然找到了他——他的無限分之一,和一個持刀的茫然者目光相撞。
‘轟——!!!’
既定的過去和既定的未來都大片地崩毀,自天而降的原暗秩火將那茫然的持刀者擊倒,裹挾著他撞破地殼然後繼續往下——被黃昏之火所覆蓋的黃道面在頃刻間便被擊穿。一重堅韌的白色火焰包裹著那個持刀的男人,而那白炎便在秩火的沖刷中相較後者百倍千倍地消耗!
時空一層層地破碎,受擊者在短途的過去和未來中不斷碰撞摩擦——他撞碎了三天前的一顆完好小行星。撞爛了十秒後的一片廢墟破碎大陸。撞入三百光年外的一顆文明異星之中碾碎了一整支正在集結的太陽崇拜艦隊,撞入了數日之前那被黃昏一劍所貫穿的太陽,並正好和萊瓦汀的劍尖相撞!
他便是星獸之王——他在這一刻被強行定義成為了那未能誕生的星獸之王。毀滅世界的萊瓦汀無差別地毀滅著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縷靈魂。直到一股磅礴並且浩大的力量從那持刀者的體內爆發。
“洪荒·開天辟地!”——那個男人似乎是發出了這樣歇斯底裡的咆哮。
他的身體崩解破碎,全身的質量在頃刻間損失了十之七八。而他周遭的時空結構也在這力量的沖刷中穩固還原,從而將他送回到了一座會在十秒後崩毀的破碎大陸之上!
薑玉聽見了他的聲音,看到了他的容貌。
那被投送出去的無限分之一終於在這沖擊中磨損殆盡。薑玉的算力脫離了詹嵐的夢,而那個受指向的個體情報便在他的認知中回響。
那個人是……
——是……復製體鄭吒?
——怎麽這麽弱?我被算計了?我看到了幻象?
一念移轉,心中的疑慮在頃刻間崩毀抹消。雖然復製體鄭吒這麽弱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但楚軒不久之前也提到過天神隊和惡魔隊之間的戰鬥是菜雞互啄。那麽或許……偏差也不是很大?
——有可能是某個圈套。
——唔,或許我應當問一下楚軒……
意志和認知,回歸正常的時序之下。
熔爐中的主神降臨體終究是沒能夠抓住那一抹掙扎逃脫的時光。它已然崩毀於熔爐之中,被完全地煉化成為了可供使用的原胚材料。
好吧,更正一下——
“你又搞鬼,薑玉!”他聽見了鄭吒那不滿的抱怨在耳側回響。“我們之前不是一直都配合得很好嗎?幹什麽都到最後一步了反而突然分心啦!我差點都沒按住這家夥,還好我的手勁夠大!”
鄭吒站在熔爐之上。
他用自己那已然不可說轉的體量,將主神的降臨體完全地壓製在了秩序熔爐之下。看來他的成長的確是一如既往地略快一點步伐。在純粹的輸出和大力之上,他總是要比薑玉強上不少,所以他才能夠擁有更大的余量。
薑玉還以為他會更加狼狽一些,甚至鬧出一點笑話呢。
可惜了,錯過了這個機會。沒法趁機去取笑他。
不過……
“在忙正事。”薑玉擺了擺手。“剛剛去收拾了一下欺負詹嵐的家夥。說起來那貨和你還有點像,不過看上去有些頹廢,感覺像是個迷路的娃。”
“……你說啥?詹嵐被欺負了!?”
巨力的猩猩當即一個大跳。他猛地跳到詹嵐身邊,沒發現什麽問題又回到薑玉此刻正站立著的地方並向著楚軒張望。
“這麽大的事伱怎麽不早說!?等等我看詹嵐好像沒什麽問題啊……楚軒!什麽情況!?”
很好。
原來這家夥剛剛完全沒聽見楚軒的通告。他就突出一個沉迷打怪,連半點注意力都沒有投放到戰場以外的任何地方!
薑玉的嘴角,抽搐。
“我就不該對你這貨有絲毫指望!”薑玉抬起手,當場就是一個劈頭蓋臉。
而理所應當的,這完全沒有用心的一巴掌落了個空,止步於鄭吒的一個後跳。
“你腦袋抽風啦?楚軒,這家夥精神病發作了,快來處理一下!”
很好。非常好。
薑玉決定不去和這家夥浪費時光。他深吸一口氣,回到了熔爐前方。所有的主神分體殘骸在這一瞬間向著熔爐的內部盡數投放。而那由中洲的主神傳送光柱構築而成的概念飛行器也被抽調出來,投入了熔爐之中並再度塑造。
那將成為一架飛舟。而主神的戒律將再也無法阻擋它。薑玉將帶著自己的小隊一起出行,直到抵達自己所需要造訪的那一座戰場。
“……喂!”被無視的鄭吒發出抗議聲。
而鍛造者就當沒聽見那隻無腦巨力猩猩的無意義咆哮。
爐將開啟,舟將塑型。滯留者將踏上戰場。龐然巨物隨即自鍛造中化生而出,而所有的中洲隊輪回者們都已然列席其上。
可惜,大多數人依舊還在睡大覺。
好在接下來這段路,應當不會還有多漫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