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濤，這邊忙，沒去接你。”

  車間裡，劉德輝握著楊小濤的手，很是歉意。

  看著手上還帶著油灰的劉德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讓楊小濤差點沒認出來。

  “老劉，你這，要保證身體啊。”

  “沒啥，都是為了工作。”

  劉德輝無所謂的笑笑，又看向身邊的擎天柱。

  “你不知道啊。”

  “首長的電話我接到了，我也沒想到，上面會這麽重視。”

  劉德輝感慨著，當得知這輛車的使命時，除了滿滿的責任感，榮譽感，還有沉重的壓力。

  當然，這份榮譽多虧了面前的楊小濤。

  “當時，我就想，將這車做出來，出國爭光，為國家出力。”

  “然後我將這事告訴了同志們，你不知道，同志們為了這輛車那可是嘔心瀝血，用的料都是最好的，做的手工都是最精細的。”

  “整個汽車廠，所有的大師傅都在這，都為了這輛車。”

  “哪怕是用手，也要一點一點的敲出來。”

  劉德輝將這些日子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說的毫無章法，說的斷斷續續，但卻是他最想說的。

  周圍人聽了也是點頭。

  為國爭光，舍我其誰。

  “我們汽車廠，要的不多，就是當後人記起這款汽車的時候，都能伸出大拇指，說這是，泉城的，擎天柱。”

  “我們就滿足了。”

  身旁的一個老工人敞開胸口領子，汗水不斷滴落。

  “是啊，首長的看重，咱們更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啊。”

  楊小濤鄭重說著，劉德輝一愣，隨後也是認真點頭。

  比起劉德輝，楊小濤最大的優勢，就是他了解的歷史走向。

  哪怕因為他的蝴蝶翅膀扇動，歷史會有些變動，但大勢不可逆。

  若是不出意外，今後十多年會有人沉寂，會有人離去，會有人起起伏伏。

  但過了這段時間，憑借現在積累的人脈，到時候，那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所以，站隊很重要。

  尤其是有能力有本事的人，站隊，更加重要。

  “放心，我們這次可是集中了全廠的力量，按照你給的設計圖來做的，你看看，怎樣？”

  劉德輝頗為自豪的說著，周圍不少工人也露出驕傲神情，但這驕傲在楊小濤面前很快消散。

  因為，這車就是人家設計的。

  楊小濤在車子周圍看了會兒，還不時敲打著這啊那的，更是拉開車門坐進去感受一番。

  可等回到劉德輝跟前時，面色嚴肅，這讓劉德輝和汪大海幾人臉上笑容散去。

  “這車，不行。”

  一句話，讓劉德輝面色鐵青。

  身旁汪大海眼睛都快凸出來。

  而鄭朝陽跟郝平川差點一口氣憋住。

  “不是，楊小濤同志。”

  不等劉德輝幾人開口，已經被面前的大家夥徹底征服的郝平川，第一時間站出來，不能讓人質疑自己的審美觀啊。

  “這麽霸氣威武，這麽好的吃，你竟然說不行？”

  “來，你看看，這輪子，這料子，這塊頭”

  郝平川開始打抱不平，這倒是讓劉德輝幾人少了些許尷尬。

  楊小濤等他說完，臉色並沒有太多變化。

  然後來到劉德輝跟前，從口袋裡拿出煙，分給幾人點上。

  劉德輝跟汪大海知道楊小濤的為人，不是那種說大話的人。

  “車子做的很好，基本上都是按照圖紙設計做的。”

  楊小濤吧唧兩下，眾人吸煙，整個車間裡也安靜下來，煙霧繚繞不時翻湧。

  啪

  郝平川伸手拍死胳膊上的蚊子，拿著煙，不解問道，“你就直說，哪不行，這打啞謎，跟老鄭一個德行。”

  鄭朝陽在後面錘了一拳，這家夥嘴就沒個把門的。

  楊小濤笑笑，然後看著劉德輝。

  “老劉，說句實在的，這輛卡車，要是生產用，沒問題，完全沒問題，包括運輸拉貨啥的，動力方面，設計方面，沒問題。”

  “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讓它走出去，要用它來征服那土豪的心。”

  “我說這話，您懂吧。”

  劉德輝聽了輕輕點頭，但很快又搖頭。

  “小楊，你說這話的意思我懂，但如何征服那什麽的心，我就，繞不過來了。”

  汪廠長也是這表情，在他們這些實用主義的眼裡，這車皮實耐造就是最好的東西。

  倒是一旁的鄭朝陽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麽。

  楊小濤走到車子旁邊，摸著鋼鐵做成的車板，“咱們唯一能保持的優勢，一個是第一次出現，款式新穎，一個就是發動機。”

  劉德輝點頭，認可楊小濤的說法。

  “但這款式新穎，只是一時的，發動機也會有更好的。”

  “這樣的車，在土豪的眼中，就只是一輛車。”

  “啥意思？”

  郝平川被說的有些頭暈，伸手驅趕著眼前的蚊子。

  楊小濤走到跟前，“土豪，最看重的特性，就是唯一。”

  “第一輛是唯一。”

  “最好的一輛，也是唯一。”

  “而將這兩個結合在一起，那就是唯一中的唯一，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你是說，還要做的更好？”

  郝平川明白過來了，可接著就有些糊塗，“不是，你做這麽好，不就是掙個外匯嘛，至於嗎？”

  “我看在國內跑也挺好的。”

  鄭朝陽看不下去了，直接拉著郝平川站到一邊去。

  楊小濤回頭看了眼劉德輝，隨後想了想，決定將真正的意義告訴他。
    “劉廠長，咱們一邊聊一下。”

  劉德輝看了眼楊小濤，隨後掐滅煙頭，來到車間一角。

  “小濤，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

  “對。這件事，本來不能告訴你的，但這次，不說清楚，你”

  “那就不用說了！”

  劉德輝卻是伸手止住，這倒是讓楊小濤有些措不及防。

  “我相信，你這樣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只要不是有損國家利益的事，我們，無條件服從。”

  楊小濤深吸一口氣，“我保證，等這件事完成了，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然後，再請您好好喝一頓。”

  “我先，賠個不是了。”

  劉德輝聽了伸手拍拍楊小濤的肩膀，“到時候，你得親自下廚。”

  “成。”

  等兩人再次回到車前後，劉德輝臉色平靜，看向眾人說道，“接下來，楊小濤同志說的，我們要做到。”

  “做不到，克服困難也要做到。”

  “這是任務，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周圍汽車廠的人聽了，立馬收斂神情，隨後齊齊呐喊，“是，保證完成任務。”

  楊小濤上前，“我要說的，很簡單。”

  “讓這輛車，變得獨一無二。”

  “我給大家提個研究方向，車子外面的油漆色彩，要鮮豔，要有層次感。”

  “使用的材料，要選擇最好的，能用榫卯連接的地方用榫卯，不能用的電焊要磨平.”

  “該拋光的拋光，該花心思的地方就用心思。”

  “就像這收音機，想想辦法，裝上去，讓司機在駕駛的時候，也能聽廣播。”

  楊小濤說完，下方眾人竊竊私語著，好像有些超出他們的眼界。

  “你乾脆用金子做一輛算了。”

  郝平川聽了終是沒忍住的嘟囔了一句。

  楊小濤聽了卻是點頭，“如果上級批準的話，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郝平川同志，你這想法，很不錯。”

  咳咳咳

  “你可別亂說，我就是隨口說的。”

  郝平川有些著急，趕緊解釋。

  一旁的汪大海卻是上前笑著，“我估摸著黃金是不可能的了，倒是可以塗成金色，遠遠看起來，不就是黃金做的嘛。”

  “這主意不錯。”

  劉德輝也笑著點頭。

  有幾人開口，後面也有人發表意見，主意也快速迸發出來。

  “楊總，你說這收音機放進車子裡，我聽說國內就有現成的，滬上就做了放在鳳凰轎車裡。”

  旁邊有老工人想到什麽，然後又有些惋惜，“可惜，不知道怎回事，就停產了。”

  楊小濤知道的不多，然後看向一旁的鄭朝陽。

  鄭朝陽見眾人看過來，很是無奈的擺擺手，“那個，我不是土生土長的滬上人，這些事，我也不清楚。”

  劉德輝此時開口，“既然滬上的能將收音機放進去，咱們也可以。”

  “稍後，我讓人開始改進，爭取盡快確定內部結構。”

  楊小濤點頭，隨後提出自己的意見，“這車頭空間大，可以利用起來。”

  “比如在後面放一個小型冰箱，這車子在炎熱環境下，有個冰箱盛放食物和水，對方一定會很滿意的。你們可以考慮下。”

  “這個可以，四九城就有現成的冰箱製造廠，我們可以聯系下。”

  劉德輝笑著，感覺這些法子以前怎麽沒想過？
  呃。

  可能是成本太高了吧。

  “既然那麽熱，乾脆放個大點的冰箱，打開門，車子裡還能涼快。”

  郝平川再次開口，只是這次迎接他的卻是全體人員的白眼。

  “你這憨子，用冰箱乘涼啊，這得多少電啊。”

  鄭朝陽感覺這家夥還是回滬上抓賊吧，帶出來，有點丟臉。

  可一旁的楊小濤卻是皺起眉頭，突然問道，“咱們國內的空調有嗎？”

  “空調？”

  劉德輝看看汪大海，兩人同時搖頭。

  “空調啊，就是夏天可以乘涼，冬天可以取暖的，放在車裡，冬暖夏涼的東西。”

  兩人繼續搖頭。

  “你說的空調，好像滬上有個工廠生產這東西。”

  “不過，聽說是對特殊部門服務的，而且還不小呢，你確定要放進車裡？”

  鄭朝陽說著，然後還看了眼擎天柱。

  這車頭是不小，但塞下這麽多東西，還能裝幾個人？

  “滬上有嗎？那太好了。”

  楊小濤突然笑起來。

  鄭朝陽狐疑，“你真的要搬進去啊。”

  “為什麽不呢，我覺得完全可以。”

  “好吧，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玩意，可不老小。”

  楊小濤沒在意，轉身對劉德輝說道，“收音機可以先做著，冰箱也可以找著，這空調我去滬上看看情況，若是合適的話，就采購一台裝進去。”

  “只要能夠想到對這車子有用的，不妨都試試。”

  劉德輝聽了點頭，不管怎樣，先按照楊小濤說的做就是了。

  等楊小濤離開汽車廠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

  劉德輝送走楊小濤後，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跟工廠的技術人員開始新一輪的設計。

  時間，總是留給熬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