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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905章 打探
   第905章 打探
  王勃冷哼了一聲,他何嘗沒有看出家奴的心思?但苦難最能教人,有了錢自己才能擺脫現狀,才能尋找機會,才能——,總而言之,自己決不能就這樣下去。

  “是誰要打聽這方面的消息,我們立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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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舊稱番禺,乃是南越王趙佗興建,史稱趙佗城。漢武帝時,南越國被西漢所滅,番禺城也遭到了戰火的破壞,但戰後很快恢復了。東漢建安中,東吳步騭為交州刺史,他抵達交州之後,在了解了交州當地的風土人情之後,便決定將交州的治所從廣信(廣信,即廣信縣,今廣東封開、廣西梧州一帶)遷到了廣州,並在南越王都的舊址上興建了新城。至此以後,廣州就一直是整個嶺南地區(這裡的嶺南地區包括今天越南的北部地區)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唐初將嶺南45州分屬廣州、桂州、容州、邕州、安南5個都督府(又稱嶺南五管),又將五府皆隸於廣州,長官稱為五府(管)經略使,由廣州刺史兼任,而廣州又是唐代最大的外貿港口,為了利於貿易,在廣州城的西面劃出土地供外國商人居住,那便是著名的蕃坊,這裡經濟繁榮、人頭混雜、道路兩旁有各種寺院神廟,與當時廣州原住民管理嚴格的坊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王勃所在的光塔寺也就在這蕃坊中。

  街道上人頭攢動,亞熱帶強烈的陽光照射下,王勃覺得很不習慣,他不得不穿過集市,那兒有巨大的天棚遮蓋,這你色彩繽紛、人聲鼎沸、百味雜陳。酒館,倉庫和賭場沿街林立,與廉價妓院和敬拜各種奇異神祗的神廟緊緊相連。小偷、流氓、商人和錢幣販子無所不在。從某種意義上講,整個蕃坊就是個大市場,從太陽升起到落下都在買賣,在這裡你能夠找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商品。枯瘦的婦人,頭頂的陶罐裡是發酵後的椰汁飲料。來自數十國度的商賈在店鋪之間遊蕩,一邊喝著各種古怪,一邊用奇特的口音和店家討價還價。空氣中彌漫著海鹽、汗臭、香料混雜的氣味。

  王勃按住腰間的刀柄,警惕的看著四周,這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值錢物品,這裡的竊賊無孔不入。他穿過市場,來到下場的石頭碼頭,這裡是阿拉伯商人的專屬碼頭,他看到一群皮膚黝黑的奴隸正在將一箱箱貨物從一條三角帆船上卸下來,兩個穿著白袍的阿拉伯商人正在大聲催促,他們旁邊堆放著一箱箱瓷器、生絲和別的貨物。這條船應該當晚就要潮水啟航駛入大海,乘著強烈的東南風繼續向南航行。

  “這些貪財如命的守財奴!”王勃腹誹道,他知道這些阿拉伯商人近些年的實力增長的很快,而且他們極其貪婪而且狡猾,最重要的是,他們絕不與別人分享利潤,只要他們有能力,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競爭者趕出去,然後抬高價格,榨乾最後一點好處。在交州時王勃就沒少從其他商人口中聽到過對這些阿拉伯商人的咒罵。

  “就在前頭,公子!”家奴回過頭,向前面指了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王勃看到一條黑色的船舶,這並不是王勃見過最大的船,但卻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船——修長、流線型的船身,狹長的船首、在船首上伸出一根長長而尖削的船首柱,就好像一把略帶彎曲的刀,船索連接著桅杆和船舷,錯落有致。整條船就像一隻正在水面棲息的水鳥,給人一種隨時可能拍打著翅膀,從水面上飛起的感覺。

  “就是那條船嗎?”王勃問道。

  “嗯,就是那條!”家奴道:“不過我們用不著上船,那人讓我們去旁邊的茶水鋪就行了!”

  王勃點了點頭,這讓他覺得好了點,他知道所有這些在海上討生活的家夥都是亡命之徒——所有人,他們在岸上的時候可能還會裝出一副守法良民的樣子,但上了船就會原形畢露,原因很簡單,如果一個人敢於冒險出海,那就沒什麽法律能夠束縛的了他了。

  王勃走進茶館,他的目光立刻被坐在靠窗戶位置的那個青年吸引住了,身著暗綠色的圓領錦袍,上面繡著一頭雄狼,肩膀寬闊,身材勻稱,俊秀的容貌,他能夠從這青年的身上聞到上層社會的味道。

  “這應該是個士族子弟,他打聽交州的事情幹什麽?”王勃暗忖道。

  家奴走向那個青年,卻被人攔住了,他說了幾句話,指了指王勃。一個跨刀武士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下王勃:“你是不久前從交州回來的?”

  “不錯!”王勃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我聽說你們要打聽那邊的事情,還會予以報酬!”

  “這要看你知道多少,消息要緊與否!”那武士冷聲道:“若是胡說八道,或者說些誰都知道的事情,那就休想!”

  “亂事最早就是在安定縣(當地縣名,位於今天河內市以東)爆發的,家父王福畤便是當地縣尉!”

  王勃鎮定的態度懾服了那武士,他先向王勃躬了躬身,然後來到那青年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那青年眼睛一亮,起身走到王勃身前,拱了拱手笑道:“在下賀拔雲,在河間王府門下行走,有禮了!”

  “河間王府門下?”王勃吃了一驚,他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會遇到王文佐的手下:“河間王不是在河北嗎?怎麽會在這裡?”

  “哦!”賀拔雲笑道:“在下奉河間王之命乘海船前往交州辦差,在廣州這裡卸船時聽說那邊生了亂事,便想要打聽確切的消息。不想遇到兄台,不知如何稱呼?還請示下!”

  王勃已經從剛剛的驚訝中恢復了過來,拱了拱手還禮:“在下姓王,字子安,並州人氏!”

  “原來是子安兄!”賀拔雲笑道:“來,請坐下說話!”

  “多謝了!”王勃在桌旁坐下,看了看外間碼頭停泊的黑色船舶,問道:“方才聽賀拔兄說是乘海船南下,那外間停泊的可就是所乘之船?”

  “不錯!”

  “這等樣式的船舶我從來未曾見過,不過看上去倒是別有一番風味!”王勃笑道。

  聽到對方稱讚自己的座船,賀拔雲心中一喜,笑道:“果然好眼光,這船乃是依照河間郡王之命建造,與他船不同,最是迅捷堅固,在海上如飛魚一般!”

  王勃又讚了幾句,便將自己當初在安定縣的遭遇詳細講述了一遍,他原本就胸有錦繡,口才便給,說的又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自然遠勝其他人。賀拔雲一邊細聽,一邊提筆記錄,待到王勃說完了,最後長歎了一聲:“今日多虧是遇到了王兄,不然哪裡能把事情弄得這麽清楚?”

  “不敢!”王勃笑道:“賀拔兄多呆些時日,自然能從其他的逃難之人口中打聽到,我豈敢居功!”

  賀拔雲見王勃這般謙遜,心裡更是高興,笑道:“我聽說這次事變的起因是因為當地縣官處事不公,收取當地爭訟大戶的賄賂,才激怒了當地呂姓人家,致使難事發生,不知這是真是假?”

  王勃心中咯噔一響,強笑道:“賀拔兄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流言,您想想,區區一個縣令能得罪的大戶又有多大本事,竟然能把事情鬧得這麽大?那呂姓人家若有這等勢力,當地縣官又怎麽敢偏袒他的對手?”
    “王兄這麽說也有道理!”賀拔雲點了點頭,他招了招手,從部下手中接過一隻錢囊:“些許錢財,不足以酬謝尊駕!我會把王兄今日所聞稟告上司,若是有要再請教的,不知當往何處?”

  王勃此時已經有了結交的心思,便笑道:“在下從交州逃難,現在正寄居於光塔寺中,你只需詢問寺中僧人絳州王勃,他便會引你來見我!”

  “絳州王勃,嗯,我記住了!”賀拔雲將王勃送出門外,暗想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卻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從哪裡聽過。

  賀拔雲在茶館裡見了七八個從交州來的,將他們所說的見聞抄錄成冊,天色將晚上船將所抄錄的交給須陀,道:“須陀兄,這是今天所收集的消息,您看!”

  “嗯,坐下說話!”須陀一邊翻看書冊,一邊問道:“你今天見得都是些什麽人?說來聽聽!”

  賀拔雲應了一聲,笑道:“其實也沒啥好說的,都是些商賈小民,不過倒有一個叫王子安的,自稱是安定縣令的公子,亂事發生後從那邊逃回來的,說的詳細的很。”

  “哦?王子安?便是這個嗎?”須陀翻到那一頁,看了起來:“嗯,倒是說的挺細的,對了,你記得最先爆發亂事的是哪裡?”

  “好像是曲昜縣!”

  “對,就是這個名字!”須陀一拍大腿:“對了,這個王子安是縣令的公子,肯定對當地的情況很了解呀!你有沒有向他詢問亂賊首領的消息?就是那個為父報仇的姓呂的豪傑?”

  “問了!”賀拔雲道:“不過那王子安說事情不是這樣的,還說如果真的有一個姓呂的這麽厲害,那當初那個縣令也不敢偏袒他家的對手!也不知道是我們聽到錯誤的消息,還是他故意避而不談!”

  “嗯,確實如此!”須陀點了點頭:“看來這廝另有隱情,你可有留下他的住處?”

  “留下了,他說自己逃難出來,寄居在光塔寺!”賀拔雲笑了笑:“說實話,他今天看上去著實落魄的很!”

  “人嘛,總有落難倒霉的時候!”須陀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這樣吧,過兩天抽點時間我親自去一趟,把這廝的底細打探清楚,如果他真的是縣令的兒子,那就請他隨我們再去一趟交州。”

  “嗯!”賀拔雲興奮的點了點頭:“這麽說,咱們真的要去交州了?”

  “嗯!”須陀笑了笑:“元寶過些日子就要來當交州刺史,為你們打前站了,我就替他打打前站。按照這些天來打聽到的情況,交州那邊的情況非常不妙,從大唐派過去的官員要麽是庸碌無能之輩,要麽就是被治罪流放過去的,就沒有幾個人想著怎麽治理好當地的百姓。偏偏那交州又是個物產豐饒的地方:珍珠、玳瑁、犀角、象牙無所不有。這兩樣撞到一起,還不把鬧翻天?而當地的豪強又頗有勢力,一旦讓他們覺得是起事的機會,那可不是一兩縣的事情了!”

  “那五府經略使呢?”賀拔雲問道:“我聽說交州是他的轄區,那邊生亂,他豈有不管之理?”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須陀苦笑道:“你沒聽他的官職嗎?五府經略使!聽到沒有,人家管的地方大著呢?交州不過是其中之一,更不要說嶺南這邊氣候炎熱潮濕,一下起雨來就道路泥濘。照我看,那位經略使恐怕一時間也抽不出多少兵馬去!”

  “嗯!”賀拔雲點了點頭,他在廣州也呆了幾天了,眼裡看去都是太平榮華氣象,絲毫沒有調兵打仗的樣子。顯然這位位高權重的嶺南五府經略使在近期內是不會出兵交州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呢?”賀拔雲問道。

  “先不急,至少再過個把月,把最熱的季節過去再說!咱們手下的兵士多為北人,太熱沒法打仗的!”須陀笑道:“還有底艙的貨物,都出賣廣了,有了錢,無論是招募蕃兵,向導,采購各色軍資都用得上。”

  “嗯!那五府經略使那邊呢?要不要知會一番?”賀拔雲問道。

  “那是當然,這種大事怎麽能不和這地頭蛇說說!”須陀笑道:“不過這件事怎麽說可是大有學問呀!”

  “哦?我們幫他平叛,他難道不高興?”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須陀笑了起來:“在你眼裡是幫他平叛,在他眼裡恐怕就是咱爹要在嶺南插一手了!更不要說元寶要當交州刺史的消息應該也差不多傳過來了,來當官的人還沒來,兵和船就先到了,換了你會怎麽想?”

  “這倒是!”賀拔雲點了點頭:“恐怕是有所猜忌了!”

  “猜忌?”須陀冷笑了一聲:“這五府經略使要是個心狠的,說不定就把咱們一刀砍了,然後把船和貨都吞沒了,隻當是半途中遇上了大風浪,船毀人亡,根本就沒到廣州!”

  “啊!怎麽會這樣?”賀拔雲已經是面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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