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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872章 勝利解決問題
   第872章 勝利解決問題
  吐蕃的將領達西貢布是著名的勇士,臂力過人,他曾經鑽到公馬馬肚子下面一頭把馬頂起來,還能攥住馬尾巴,一把把馬拉得蹲坐在地上。他的名字在吐蕃語中便是“比公馬還有氣力”的意思,吐蕃人皆視為天神下凡。他和自己的十幾名隨從也陷入了泥沼之中,他身披重甲,外罩淡黃色的綢緞披風。他將這些都解下來,露出裡面白色的圓領戎服,跳下馬來,一手拿著長矛當做拐杖,一手提著斫刀,衝入唐軍群中揮刀亂砍,當者披靡。唐兵紛紛退開,互相叫喊道:“這白衣蠻子太凶悍了,還是退開些!”於是唐軍士兵用長戟的小枝勾他的腿腳,將他的鞋子都扯下來了,他便光著腳繼續廝殺,最後赤著腳被刺殺在泥沼中,身上有二三十處創傷,他的隨從們也效仿達西貢布解下盔甲與唐兵廝殺,最後全部與他們的主人一起戰死了。

  天色愈發的暗淡了,除了少數騎兵還在拚死衝殺,吐蕃人的騎兵已經多半戰死在蘆葦蕩中,很多唐兵都停下來歇息,喘著粗氣,或者從敵人的屍體上剝取衣甲和隨身的財物,吐蕃貴族們有在自己的盔甲上鑲嵌黃金白銀和珠寶的習慣。由於前列的步騎已經潰散的緣故,讚婆所在的本隊暴露在唐人的弓弩手面前,他的盔甲和坐騎上都有鑲嵌大量黃金,看上去顯眼的很。唐軍的弓弩手幾乎都朝他集中射來,人與馬鎧上都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箭矢,幸好他的甲厚,未曾穿透。

  讚婆看了看天空,辨別了方向,撥轉馬頭向北狂奔,吐蕃大潰,跟隨在他身邊的不過只有七八騎,唐軍的騎隊在後面緊追不舍。他跑了一段,發現前面明晃晃的一片,正是冰面。情急之下,讚婆策馬衝了過去,卻不想那塊冰面凍的不夠厚實,無法承擔人和馬的重量。冰面裂開,讚婆和一名隨從都陷了下去。追來的唐兵見狀紛紛高喊:“這身著金甲的必然是貴人,快將其生擒領賞!”

  讚婆情急之下,猛力扯動韁繩,想要掙扎上來,他胯下的馬本為駿馬,雖然也奮蹄躍起,卻不想腳下的都是濕軟泥地,雖然泥水四濺,卻還是無處用力,反而越陷越深。後面的唐兵怕他逃走了,趕忙張弓射箭,其中有一箭射穿了讚婆的脖子,頓時血如泉湧。讚婆吃痛不過,彎腰撲倒在馬背上,他抓住旁邊的從騎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眼睛裡露出哀求的光。

  那從騎見狀,明白讚婆是不想這樣落到唐人手中,徒然忍受屈辱和痛苦。他拔出短刀,割斷了讚婆的喉嚨,然後轉過身丟下手中的短刀,扯開鎧甲,袒露胸口面對唐兵喊道:“主人死了,我也不想偷生,今日你們贏了,來日我的弟弟們必然會為我報仇!”

  四周的唐兵一擁而上,以長矛亂刺,他頓時氣絕身亡。唐兵找來吐蕃俘虜辨認,才得知陷在泥坑裡身著黃金甲便是欽陵的弟弟,吐蕃大將讚婆。他們用長戟把讚婆的屍體勾了上來,剝下盔甲,將其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瓜分,然後割下頭來,挑在矛尖,歡呼聲響徹整片戰場。

  ——————————————————

  蘭州、唐軍行轅。

  “將種著實不凡呀!”蠟燭的火光在裴行儉的眼睛裡閃爍,說不清那是高興還是憂慮,他能夠聽到街道上傳來的歡呼聲,人們正在為那場不久前發生在蘆葦蕩的勝利歡呼痛飲,許多人在喊著王文佐兩個兒子的名字,盡管不久之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還蔑稱其為“豎子”、“無知小兒”、“幸進之徒”,但新鮮滾燙的勝利已經把這一切都一掃而空。在這個問題上,古今中外的人們都一樣,勝利最能解決思想問題。對能帶來勝利的將軍,群眾們總是最服氣的。

  “按照送回來的戰報,欽陵的弟弟也被斬殺了!”程務挺低聲道:“據說光是俘獲的吐蕃戰馬就有七百余匹!按照探子的回報,吐蕃人的前軍已經撤回黃河對岸了!”

  “這是好事!”裴行儉笑了笑:“至少不用擔心諸將不服氣的事情了!”

  程務挺苦笑了一聲:“這二位公子倒是好快的手腳呀!”

  “王文佐的兒子嘛!從小耳濡目染,能有他爹六七分本事已經很了不得了!”裴行儉笑了笑:“我聽說王文佐可是有四十多個兒子!”

  “四十多個兒子?”程務挺嚇了一跳:“他,他怎麽會有這麽多兒子?他娶了多少妻妾呀?”

  “聽說不多!”裴行儉笑了笑:“不過他當初在百濟、新羅、高句麗、倭國多年領兵打仗,你也知道在那種地方,時常有個女人,這個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他也都認,都放在一個島上,集中教養,所以才有這麽多兒子!”

  “竟然有這等事?”程務挺吃了一驚:“他倒是不挑揀!那這兩位難道也是——?”

  “嗯!”裴行儉點了點頭:“年紀大點的那個是他和倭國皇女生的,名叫彥良,也是現在的倭國大王;年紀小點的母親好像只是一個百濟村婦,名叫護良,也就是尚公主的那位!”

  “好吧!”程務挺歎了口氣:“這人竟然讓這樣一個村婦的兒子迎娶大唐的公主,當真是膽大妄為!”

  “這倒是不能怪他!”裴行儉笑道:“當初兩邊聯姻是天子提出來的,年齡合適的幾個裡,除了彥良一人之外,母親的門第都一般。可要是嫁給彥良,那公主就得去倭國了,天子肯定舍不得。正好護良也在長安,所以便選了這個!”

  “好吧!”程務挺歎了口氣:“那裴公以為現在應該怎麽辦?”

  “當然是依照旨意行事啦!”裴行儉笑道:“自從去年吐蕃人奇襲河西以來,咱們隴右與其大小十余戰,雖然勝負各有,但戰線卻是往東移的。像這般痛快淋漓的勝仗可是一次都沒有過,朝廷也好,隴右的百姓也罷,都早就已經不滿了,只是沒有找到由頭髮作罷了。要是誰蠢到自己撞上去——”

  “屬下明白!”程務挺趕忙道:“沒人會蠢到這時候去逆大勢而動的!”

  “明白就好!”裴行儉笑了笑:“算來時間也差不多了,先去珈藍寺吧!不管是拜見未來的上司,還是為勝利道賀,都應該去一趟吧?”

  ——————————————

  蘭州、珈藍寺。

  側殿是一片盔甲、錦緞和裘皮的海洋,官員、將領、當地士族們群聚於此地,站在天王像之下,像市場的賣菜婦一般擁擠。

  所有的拜見者都衣著華麗,竭力衣著得體,給從長安來的貴公子、天子的妹婿、隴右大都督、以及剛剛贏得河口之戰的英雄,護良留下良好的印象。

  程務挺站在人群中,他的位置距離當中高椅還隔著五六個人,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這時鼓聲響起,人們停止交談,挺直了背脊,今晚的主角到了。

  護良從殿堂的後門進來,他身著千牛衛大將軍的官袍,頭戴交腳襆頭,神色威嚴,彥良拖後了半步,身著圓領寬袍,腰掛金帶,掛著一柄短刀。護良目光掃過眾人,停留在當中那張椅子上。
    “為何只有一張椅子?”

  “啊?”一旁的侍從愣住了,護良皺了皺眉頭:“再搬一張椅子來,與這椅子並排而放!”

  “不必了!”彥良笑了起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哪裡有我的座位!”待會我站在一旁便是了!”

  “你是我的兄長,這次又是你打敗了吐蕃人,豈有我坐你站的道理!”護良急道。

  “父親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次是你為主將,我是你的副手!”彥良笑道:“軍中連父子都沒有,更不要說兄弟了!”

  護良沒奈何,隻得在那椅子坐下,向一旁的司儀點頭示意典禮繼續進行。參見者諸個上前,每進一位,那位聲音宏亮的司儀便高聲宣讀他的官職和姓名。護良一一點頭示意,依照其官職大小,親近程度予以相應的對待。

  如果在河口之戰前,護良的這般舉止已經會被視為傲慢無禮,但勝利是將軍最大的底氣。每個人都將護良的行為視為上位者應有的威嚴,每個人都渴望著這位從長安來的新星能帶領唐軍擊敗入侵的吐蕃人,奪回河西諸鎮,重新打通通往西域的商路。把和平和財富重新帶回這裡。

  “我這次從長安來,受天子之命,統領河西隴右諸軍,征討蕃賊。前幾日河口一戰,斬殺賊首讚婆,稍挫賊鋒!”護良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然河西未複,關中動蕩,天子有西顧之憂,實乃我等武人之恥!我等自當勠力同心,討伐蕃賊,以解君父之憂!”

  “受大都督令!”眾人齊聲應道。

  護良點了點頭:“列位先各自回去吧!”

  眾人向上首的護良躬身行禮,待到護良起身離開,才向外間退去。有人來到裴行儉面前,低聲道:“公子有請,請裴公隨小人來!”

  裴行儉跟著那人穿過側殿,穿過一條巷道,來到一處精致的禪院。只見護良站在院門,走下一級台階,拱手道:“裴公,方才堂上不得已失禮了,還請見諒!”

  “你這次是奉君命而來,統領隴右河西諸軍,豈能不立威!”裴行儉看到護良降階相迎,笑道:“老朽還不至於這麽不通情達理!”

  “裴公能諒解,那就最好了!”護良伸出右手,攙扶住裴行儉的手臂,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向其介紹彥良道:“這位便是我的兄長!他名叫彥良!”

  “一國之君,果然是天日之表,一表人才呀!”裴行儉笑道。

  “小國之君罷了!”彥良笑道:“我在倭國時也曾經聽說過裴公的名聲,實乃當世之名將!”

  “令尊的手下敗將而已!”裴行儉歎道:“何以言勇!”

  “裴公此言差矣!”彥良笑道:“當初您雖然敗在家父手下,輸的卻不是韜略兵法,而是大義名分。那裴居道囚禁天子,倒行逆施。裴公就算再精通兵法,難道還能以逆抗順不成?”

  聽到彥良這般說,裴行儉心中不禁暗喜。當初他被王文佐打的全軍覆沒,連自己都被生俘,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引以為生平第一大憾事。但現在以王文佐的身份地位,他這輩子肯定是沒機會在戰場上找回場子了。而彥良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說:不是我的兵法不如你王文佐,而是我運氣差,站錯了隊,跟了裴居道這個倒霉鬼,大勢人心都不在我這邊,所以我才輸給你的。而站錯隊這件事不能怪自己,畢竟當時朝廷掌握在裴居道手裡,身為邊軍將領的裴行儉又不可能抗命。而且這番話不是出自別人,而是出自王文佐的兒子口中,換句話說,王文佐自己也是承認的。想到這裡,裴行儉隻覺得胸中積鬱一下子去了七八分,不由得胸中大快。

  “老朽當時也是勢不得已!哎!”裴行儉歎了口氣:“不過令尊的用兵我是服氣的,此番護良公子你能夠這麽輕松的打敗吐蕃人,擊斬讚婆,著實有令尊幾分氣象!”

  “裴公,這次領兵擊敗吐蕃人的不是我,是他!”護良指了指彥良。

  “哦?”裴行儉目光閃動:“原來是老朽搞錯了,那這位殿下,您身為一國之君,為何丟下江山社稷,來這隴右呢?”

  “我雖然是一國之君,也是父親的部屬。”彥良笑了笑:“家父有傳檄招兵,我就來了!至於國中事務,我已經交給了一位大臣!一兩年內,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原來如此!”裴行儉點了點頭:“那這麽說來,令尊是想要速戰速決了!”

  對於裴行儉能夠猜出這點來,護良倒是不奇怪:“不錯,臨別前,家父曾說兵貴勝不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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