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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917章 歷史評價
   第917章 歷史評價
  “這麽說來,這林邑王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了!”賀拔雲笑了起來。

  “這倒也未必!”古加爾笑道:“我知道對於大唐來說,這神廟浮屠用處沒有那麽大,民為邦本,而對於林邑國就未必了!”

  在古代東南亞地區的諸多王國中,越南其實是是一個後來者,自從秦滅百越,建立郡縣之後,直到唐末五代時期,越南一直都是以中原王朝的郡縣的面貌存在的。直到公元937年,交州當地的豪強吳權在白藤江擊敗了南漢的征討軍,實現了交州實際上的獨立。兩年後吳權自立為王,後世越南尊稱其為吳先主。

  古代越南史官黎文休(陳朝官員,士大夫,《大越史記》作者)認為吳權擊敗南漢稱王的壯舉:“可謂一怒而安其民,善謀而善戰者也。雖以王自居,未即帝位改元,而我越之正統,庶幾乎複續矣”。而吳士連(越南後黎朝時期官員)認為吳權之功不獨體現於軍事成就方面,“其置百官,製朝儀,定服定,帝王之規模可見矣。享國不永,未見治效,惜哉。”黎嵩(越南後黎朝時期大臣,歷史學家)評價吳先主是“濟世之奇才”,可是錯誤信任楊三哥,“顧托非人,禍及後嗣。”

  用越南近代著名史學家陳仲金(《越南史略》作者,保大帝首相)的話說:“吳權內殺逆臣為主報仇,外則破強敵,保全了國家,真乃是一位流芳千古的忠義之人。賴有吳權這樣的英雄人物,我南國始能擺脫1000年的北屬枷鎖,同時為丁、黎、李、陳諸朝日後得以在此南境建立自主政權開辟了道路。”

  而現代越南歷史學者則說:“吳權結束了延續一千多年的亡國時期。我們民族贏得了自主權,揭開了民族長期獨立的序幕。他在白藤江之戰的勝利,為我們民族的歷史開創了一個新時期──越南獨立封建國家發展和越南民族迅速壯大的時期”。

  “吳權決定廢除北方封建王朝的節度使職務,自稱為王,建立起一個堂堂正正的獨立王國。古螺(安陽王時期甌雒國的古都)又重新被選為十世紀獨立王國的京都。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它發揚了我們民族長期建國、衛國的光榮傳統,表明了我們民族保衛那經過一千多年不屈不撓地反抗外國封建階級的侵略和統治後所取得的獨立的堅強信念。”

  在上面的評價者中,黎文休,吳士連,黎嵩三人是越南古代王朝的官員、士大夫和學者,陳仲金是越南近代的民族主義者、資產階級政治家、教育家,為了反抗法國人的殖民統治,尋求越南的獨立,甚至在二戰期間和日本人合作,在日本即將戰敗的1945年,擁立越南阮朝的最後一位君主保大帝,建立了所謂的“越南帝國”,陳仲金本人出任總理,幾個月後日本戰敗,越南也爆發了“八月革命”,越南獨立同盟(越盟)推翻了這個短命的帝國,保大帝退位,流亡香港,陳仲金重新回到了教育界研究學術,取而代之的便是越南民主共和國臨時政府,即現在越南的前身。而最後那段對吳權的評價,節選自越南社會科學委員會編撰的《越南歷史》,可謂是越南現代國家對吳權的官方評價。

  上面這些評價者的人身份各異,時代不同,立場不同,有的甚至在政治上甚至還是敵人。但他們對吳權的評價雖然角度有所不同,但結果卻是高度一致的。

  黎文休說“而我越之正統,庶幾乎複續矣”、陳仲金說:“我南國始能擺脫1000年的北屬枷鎖,同時為丁、黎、李、陳諸朝日後得以在此南境建立自主政權開辟了道路。”現在越南政府說:“吳權決定廢除北方封建王朝的節度使職務,自稱為王,建立起一個堂堂正正的獨立王國。古螺(安陽王時期甌雒國的古都)又重新被選為十世紀獨立王國的京都。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這三方不約而同的都強調一件事情:首先在秦朝征伐百越,建立郡縣之前,在越南當地存在一個獨立的越南人國家,因為北方中原王朝的入侵,這個國家被滅亡了,在接下來的一千年時間裡,當地民族在不斷的反抗北方帝國的統治,,這段時間被後世的越南人稱之為“北屬”,直到唐末五代,吳先祖帶領越南人民掙脫了北方的枷鎖,建立了越南人的國家,自此以後,越南人擁有了自己的國家雲雲。用我們中國人的話說,這位吳先主是保衛者、解放者、重建者,簡直是“存亡繼續”的大英雄。

  而越南人也能把自己的國家從唐末五代一下子追溯到公元前200余年(即甌雒國又稱為安陽國,由西甌及雒越組成。傳說秦國滅亡古蜀國後,開明王朝王子開明泮(蜀泮)逃到越南北部時創建。都城為古螺城,在今越南河內東英縣,後為南越武王趙佗所滅),成為一個幾乎可以和華夏文明相提並論的古老文明。

  看到這裡的讀者們估計有種非常古怪的感覺,任何一個對古代歷史稍有了解的中國人就會對越南人乾的這些事情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因為這些招數我們實在是太熟悉了,匈奴人自稱漢家女婿要複興漢室,拓跋自稱是黃帝後裔,宇文自稱是炎帝後裔,沙陀人說自己姓李,所以要重建大唐,名正而言順嘛。

  沒辦法,古代越南當中國的郡縣時間太長了,以至於他們要鬧獨立,第一反應也是向中國人學習。這一點其實越南人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們一邊拚命和中原王朝劃清界限,稱其為“北屬”的同時,在面對東南亞的其他鄰居的時候,卻以華夏、中原自居,而將對方叱之為蠻夷,尤其是佔據了今天越南南部的林邑,即佔城國,更是各種汙穢之詞應有盡有。

  究其原因,其實很簡單,古代的越南人很清楚自己和佔城人是不一樣的,與完美繼承了華夏郡縣大一統王朝體制的越南不同的是,在伊斯蘭教傳播開來之前,大多數東南亞國家都是以印度教和佛教立國的。後世形象的將其稱為“曼陀羅”體系,在這種國際體系下,不存在一個絕對的權力中心,每個權力中心都有自己的依附者,依附者向權力中心朝貢,而權力中心則向依附者提供保護。而每個依附者本身可能也有自己的依附者,而權力中心本身也可能是另一個權力中心的依附者。村落、集鎮、城邦都是這個龐大體系的一員。

  酷熱的天氣、崎嶇的讚比亞山脈,將每年分為旱雨兩季的季風氣候,使得在東南亞建立廣袤的領土國家變得極其困難。哪怕是最雄才大略的國王,他也不可能把大權集中於一人之手,而是將自己的子侄們派到臣服於自己的諸多城邦去,向其征收貢賦,而不是像古代中國那樣直接派出官吏管理領地。

  而這樣一來,宗教的作用就顯得極其重要了,幾乎所有的東南亞古國統治者都會把自己的祖先附會到某個婆羅門王子或者佛門聖者身上,將巨額的財富用於修建宏偉的神廟來證明自己的血統的高貴和對神靈的虔誠,從而獲得更多的依附者,而且對神廟的朝拜本身也是古代少數的大規模經濟活動之一,這無疑也提高了統治者的財力。所以對於東南亞的古代統治者來說,耗費巨資修建神廟其實是一件很合算,至少是很正常的行動。

  “原來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的!”賀拔雲笑了起來:“不過這麽一來,神廟裡積存的財物最後還是便宜我們了!”

  “將軍說的是!”古加爾笑道:“不過這麽做,恐怕會引來眾怒,您必須預先做好準備!”

  “什麽意思?”賀拔雲問道。

  “林邑國在群蠻中雖然算不上最強的,但這座濕婆神拔陀利首羅神廟確實是遠近聞名。濕婆神更是有名的大神。您如果擅動裡面的財物,肯定會有不少虔誠的修士會號召信眾起來報復!”

  “原來是這樣麽回事!”賀拔雲笑了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這些蠻子有什麽厲害的!”

  “將軍!”旁邊的王勃問道:“敵酋的屍體怎麽處置?要不要懸首示眾?”

  賀拔雲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突然笑了起來:“不用了,王先生,你弄一匹細絹來,給屍體裹上,然後把臉上擦乾淨,然後派幾個人將其送到敵人的王宮門前!”
    “這是——”

  “古加爾不是說這邊的滿意都喜歡把自己的祖上攀附到神靈身上嗎?那好,我就要讓他們看看神靈的後裔也是會死的!”賀拔雲笑道:“這林邑王總是幾個受恩深重的爪牙,若是懸首示眾的話,未免會激起其為主報仇,同仇敵愾之心,我雖不怕他,但也沒必要讓兵士們流沒必要的血!古加爾!”

  “小人在,將軍有何吩咐?”

  “你會寫林邑人的文字吧?就替我修書一封,告訴這裡的人,我方此乃為的是報復其插手交州之亂之事。如今首惡已除,我等亦不欲多殺,只要他們明天天亮前解甲歸降,我便保其性命家小無礙。不然王師興雷霆之怒,玉石俱焚,悔之晚矣!寫好了嗎?”

  古加爾聽到賀拔雲的叩首,額頭上已經是滿是汗珠,他好不容易才把賀拔雲口授的文書粗粗翻譯成梵文,林邑的文字是由梵文字母發展而成,林邑人的上層階級基本都能看懂。他寫完後重新檢查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交給賀拔雲:“將軍請看?”

  “我又不認識,給我看什麽!”賀拔雲笑道:“屍體清理好了嗎?清理好了就派人送過去!”

  ————————————————————————————

  砰砰砰,砰砰砰!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沉重的敲門聲在走廊回蕩,沙雅把自己的身體蜷縮進毯子裡,但敲門聲就好像長了爪子,往她的耳朵裡面鑽。她渾身顫抖著,似乎敲門變成了腳踹,腳踹變成了撞擊,最後變成攻城錘。她爬起身來,找到一把匕首,衝到門旁,將眼睛貼近窺孔,火把將走廊照的通亮,敲門的是自己的叔叔,還有衛兵和侍女。

  不是敵人和暴民,沙雅長出了一口氣,將匕首收入自己的裙子下面,貼近大腿根部,然後她深吸了口氣,打開了房門:“什麽事?”

  國王的弟弟,闍耶訶黎跋摩將軍的臉色慘白的好像死人,他舔了舔嘴唇:“沙雅,你的父親,陛下死了,他死的很英勇,倒在了戰場上,唐人已經派人把他的屍體送回來了,還有一封信——”

  沙雅只聽到闍耶訶黎跋摩的第一句話,後面的那些她根本沒聽清,只看著面前那種有些陌生的臉,嘴唇在不斷的張合著。

  “在哪裡?我的父王在哪裡!”

  “就在宴會廳!”闍耶訶黎跋摩有些窘迫的答道:“請隨我來!”

  沙雅跟著叔叔,來到宴會廳,國王的屍體被擺放在長桌上。說實話,屍體的狀況比沙雅想象的要好得多,臉和頭髮都被擦洗過,身體被用細絹包裹著,甚至還塗抹有香膏。國王看上去就好像睡著了,只是胸口不再起伏。沙雅覺得自己應該撕破衣衫,撲在父親的屍體上大聲哭泣,卻發現自己流不出眼淚來。

  “信呢?”

  “在這裡!”闍耶訶黎跋摩遞給侄女:“唐人說因為我們參與了交州的叛亂,所以才派兵來懲罰我們,這完全是一派胡言——”

  “真的假的?”沙雅問道。

  “什麽真的假的?”闍耶訶黎跋摩問道。

  “自然是參與交州叛亂的事情,父親真的有插手嗎?”

  “這種事情——”闍耶訶黎跋摩有些尷尬的扭過頭去:“鄰國發生叛亂,任何人都會做些什麽的,總不能什麽都不乾乾看著吧?如果易地而處,唐人也會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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