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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774章 籌劃
  “哎——!”那婦人長歎了一聲:“按說家醜不可外揚,這些宮內的瑣事不應該說出來的,但慕容將軍忠肝義膽,當初為了那點聖上的骨血,便拿自家的性命去賭,妾身也就不把您當做外人了。便拿薪柴舉例吧!天子親政前我家夫人這邊一個月能得到一石木炭,雖說不夠燒,但若是只在內殿取暖,倒也還勉強;而天子重新親政後,一個月只有七鬥木炭,那就連內殿取暖都不夠了,我家夫人只能搬到偏院的一間小房子住,好省下一點薪柴度日!除了薪柴,其他也是如此,這叫人如何過活?”

  慕容鵡聽那婦人的抱怨,屁股上卻如坐針氈一般,當初他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去見那位夫人和孩子,倒不是真的對這位可憐母子有啥關心,而是在當時的形勢下,李弘被軟禁著朝不保夕,而那夫人和孩子雖然平日裡不受人重視,但卻是天子在世惟一的男性子嗣。而現在李弘已經重新親政,雖然那孩子依舊是天子唯一的男性子嗣,但李弘畢竟還年輕,隨時可能生下新的兒子,那孩子和母親的重要性自然大大降低,慕容鵡自然對其也就沒那麽關心了。此時再摻和進這種宮廷內部事務,很可能會激怒天子,惹來殺身之禍,就算是王文佐也未必救得了自己。

  “咳咳!”慕容鵡咳嗽了兩聲,苦笑道:“夫人,您說的這些事情畢竟都是內廷之事,我和大將軍畢竟是外臣,卻是不好插手!”

  “內廷之事?外臣?”那婦人笑了笑:“那當初慕容將軍為何又冒死去見夫人?難道那時候就不是內廷之事?將軍就不是外臣了?”

  慕容鵡被問的張口結舌,他腹中的理由卻說不出口來,那婦人歎了口氣:“罷了,世上人都是趨炎附勢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我家夫人雖然有了聖上的骨血,對於大位,她也不敢多想,只是想著把那孩子養大,在宮中活下去而已。但反倒成了旁人妒忌的對象,平日裡霜刀風劍,逼迫不休,所以才想到求到慕容將軍門下,乞求施恩,卻想不到亦是如此!”

  慕容鵡被那婦人說的面紅耳赤,口中呐呐,最後送那婦人離開時,他令人取來黃金四錠,送給那婦人道:“夫人,這四錠金子還請收下,用於補貼一二。非我故意為難你,不與你通傳,只是眼下大將軍與天子的關系著實有些特殊,在下著實不敢再將這件事情放入其中,隻恐牽一發而動全身,生出許多事端來!”

  那婦人見了黃金,面上露出喜色來,她向慕容鵡斂衽拜了拜:“有了這些金子,便是解了燃眉之急。妾身在這裡代夫人謝過將軍了!”

  “不敢!”慕容鵡回了禮,將那婦人送出門外,方才回到家中。慕容夫人前來含怒詢問:“夫君,這婦人是誰,你與她相談這麽久,還送她金子,莫不是你在外間養的女人?”

  “你這女人,休得胡言亂語!”慕容鵡嚇了一跳,趕忙將妻子拉倒一旁,將那婦人的來歷講述了一遍,最後道:“你相公我平日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吃這等無用的飛醋,這等話也敢亂說,讓外人聽了,小心性命!”

  “原來是這麽回事!”夫人也吃了一驚,她感歎了兩聲:“不過這也是奇了怪了,為何天子被軟禁的時候她過得反倒還好些?現在過得還不如從前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慕容鵡歎道:“天子被軟禁的時候,大權在裴皇后之手,裴皇后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對付天子和楊貴妃上,根本就沒把這位和夫人和公子放在心上。所以他們過得雖然清苦,卻也還維持得下去;但天子復出之後,宮中的大權在楊貴妃手中,這位楊貴妃得天子獨寵,偏偏生下的就一個女兒,沒有兒子。你說在她眼裡,這位公子是不是眼中釘肉中刺,巴不得哪天無聲無息的死了才好!自然過得還不如之前了!”

  “那你還送她金子?”夫人嚇了一跳:“若是那楊貴妃知道了金子的來路,豈不會報復你我?”

  “哎!”慕容鵡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既然當初拜見她們母子,有了利用他們的念頭,無論如何便是欠了她們一份人情。今日她求到我家門上,我卻不能答應她,也只能拿這四錠金子給她,權當是還了當日的人情了!”

  “夫君你只顧著還人情,卻不顧自家安危!”夫人抱怨道:“難道你忘記了先前在獄中的滋味?照妾身看,既然裡你送了金子,便已經被牽連進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此事告訴大將軍,這樣楊貴妃若是將來報復,也好向大將軍求情則個!”

  “這——”慕容鵡聞言一愣,他沒想到妻子居然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來,但轉念一想覺得也有道理,自己送金子是想著了結此事;可楊貴妃若是知道了恐怕會認為是自己插手此事。這種事情又是根本沒法解釋的,那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乾脆把一切都告訴王文佐,這樣一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成為了替王文佐效力的一部分,自然王文佐也有保護他的義務。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不錯,也只能如此了!”

  就這般,次日慕容鵡便帶著名冊,離開長安一路趕往陝州,拜見王文佐。

  陝州刺史府。

  “不錯!”王文佐笑道:“我此番能這麽容易解決沛王西奔,裴居道奪權之事,崔弘度你們幾個留守長安的功勞最大;而在你們幾人中,慕容鵡你冒險親身返回長安,面折裴賊,功勞又是第一。能夠看到你安然無恙,我著實高興的緊!”

  屋內有兩個火盆,溫度很高,慕容鵡的絲綢內衣粘緊背心,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慕容鵡拜了拜,從懷中取出長安送自己禮物的名冊,雙手奉上:“大將軍,您請看!”

  王文佐看了看名冊,眉頭微皺:“這是——?”

  “屬下出獄之後,這些都是送到家中的!”慕容鵡將這些禮物的來歷講述了一遍:“禮物屬下已經封存了,還請大將軍照著禮單清點收納!”

  “哦!”王文佐笑了起來:“這都是送給你的,你收下便是,何必又給我?”

  “可,可是這些人都是衝著大將軍的面子才送來的,小人豈敢妄取!”慕容鵡道。

  “我讓你收下便收下!”王文佐笑道:“他們若是真的想要與我結好,將來我回長安時他們自然會再送上禮物,這些你收下就是了!”

  聽到這裡,慕容鵡才明白這是王文佐賞賜自己的,隻得起身跪拜謝恩,起身後他猶豫了一下,將先前那婦人來自己府上懇求之事講述了一遍,最後道:“這件事情關系到內廷天子,屬下不敢妄自決定,只能稟告大將軍,待您處置。不過屬下覺得那位夫人和公子連取暖的薪柴都不夠,著實可憐,便取了四錠金子給那婦人!是否有不妥之處,還請大將軍示下!”

  “居然有這等事?”王文佐聽了,也是面露驚色:“你做的是好事,我又怎麽會怪你!”

  見王文佐表了態,慕容鵡松了口氣,笑道:“那大將軍覺得應該如何做?”
    王文佐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慕容鵡屏住呼吸,隻覺得背上的汗水愈來愈多,但他不敢伸手擦拭,只能耐心等待。

  “慕容鵡,我記得你是長安舊族?”王文佐突然問道。

  “不錯!”慕容鵡不知道王文佐為何突然轉到這裡來了,他還是點了點頭:“屬下祖上本是河南人氏,保定三年(公元563年),宇文護出兵東征,吾祖上舉族隨之回到關中,之後便定居在長安附近!”

  “那你家想必在長安親屬支脈不少?”王文佐問道。

  “不錯,是有不少親眷!”

  “嗯,那便好!”王文佐點了點頭:“慕容鵡,經由此番的事情,我與天子之間的關系恐怕永遠也不可能恢復到當初的樣子了,但我又不可能將兵權置於他人之手,太阿倒持。所以今後我會時常出入長安,我不在長安時,需要一個人作為我的耳目,無論大事小情,都要通報於我,你願意做這個人嗎?”

  聽到王文佐這番話,慕容鵡隻覺得渾身上下如針刺一般,趕忙跪伏在地:“大將軍信重,慕容鵡受之有愧!”

  “很好!”王文佐見慕容鵡應允了,露出一絲喜色來,他歎了口氣:“我也知道這麽做為人所忌,且有損陰德,但我一路走到這裡,已經是身臨絕頂,退無可退,四面都是萬丈懸崖,一步錯便是粉身碎骨,著實是不得已呀!”

  “大將軍身荷社稷之重,多設耳目也是應有之意!”慕容鵡大聲道。

  王文佐點了點頭,伸手將慕容鵡扶起:“我會挑選兩個人當你的副手,至於怎麽挑選人員,設置機構,就勞你多費心了。財用方面我會讓伊吉連博德專門給你列出一項開支來,每個月先五百貫如何?”

  慕容鵡當然知道這等緊要之事王文佐不可能完全交給自己一人,便是王文佐不提,自己也要主動請求派人來給自己分權。聽到王文佐給出五百貫一個月的開支,趕忙應道:“足夠了,有些太多了!”

  “這方面花錢的地方甚多!這五百貫是平日裡的維持費用,若是有專項的大額支出的,你開出單目,向伊吉連博德另外要!”王文佐道:“第一件事情嘛,就從這位夫人開始,把整件事情的原委搞清楚,順便保護那位公子的人身安全!”

  “屬下遵命!”慕容鵡沒想到自己的第一項工作竟然是保護那位夫人,趕忙應了一聲。

  “那第二樁任務呢!便是這份名冊了!”王文佐點了點那份名冊:“他們不是想通過你來向我示好嗎?很好,你回長安後,就一一拜會,把他們盡可能發展為你的下線!”

  “下線?”慕容鵡愣住了:“大將軍請恕屬下愚鈍,這‘下線’是何意,屬下不知!”

  “哦!”王文佐這才發現自己又說出某個“現代”詞匯了,他笑了笑道:“就是你的消息來源的意思,這些人既然是上門拜訪,你回拜就是應有之義,他們要麽身居高位,要麽家資豐厚,通過他們口中,你可以得到許多旁人不知道的東西,然後將其整理成冊,稟告與我,豈不是大功一件!”

  “是,是!多謝大將軍提點!”慕容鵡這才明白過來,心中暗喜:“屬下回長安後立刻一一登門拜訪!”

  “嗯,我會準備一些名刺,你回長安時帶上,回拜時送人用!這樣他們自然會說出一些平日裡不會說的東西來!”王文佐笑道。

  “是,是!大將軍考慮周到,屬下只需照樣行事便成了!”慕容鵡笑道,他看了看王文佐,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問道:“大將軍,小人有一事不明,還請提點一二!”

  “說吧!”

  “您方才說您已經是身臨絕頂,退無可退,四面都是萬丈懸崖,一步錯便是粉身碎骨。可在屬下看來,您距離至尊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遙,只要縱身一躍,便可轉危為安,傳於後世,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轉危為安?傳於後世?”王文佐聞言沒有發火,反倒是大笑起來,慕容鵡不敢多言,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等待。過了約莫半響功夫,王文佐問道:“慕容鵡,在你看來大事就這麽容易?”

  “對於旁人來說是難於登天,但對於大將軍您來說確實不難!”慕容鵡道。

  “不錯,登上那個位置的確不難!而且我手下有一批人早就盼著我能登基為帝,他們也好跟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王文佐笑了笑:“只可惜坐上那個位置只是開始,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麻煩,一旦做的不好,那倒霉的可不止我一個,還有天下億兆百姓,千古之後也逃不過後世的筆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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