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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679章 除舊布新
  第679章 除舊布新
  “那就是看上人家的產業了?”王府尹撫摸著頷下的胡須,點了點頭:“嗯,財帛動人心,那高五娘的家業我倒也聽說了過了,每年流入家中黃白之物也有兩三千兩,這可是一注大財喜,人也生的美貌。懷英,你這可是雙喜臨門呀!”

  “原來在王公眼裡,狄某竟然是這等人?”

  “莫生氣,莫生氣!懷英,某家不過是戲謔之言罷了!”王府尹笑道:“不過老夫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出手幫這高五娘,不錯,她這般遭遇的確可憐的很,但天下間可憐的人多了,你豈能個個都幫?說到底她還是因為家資甚富又未曾婚配,自然會引來旁人覬覦,伱能幫她這一次,那下一次呢?你總不能幫她一世吧?”

  “王公有所不知!”狄仁傑歎了口氣:“我出手幫這女子實在是因為覺得可惜了!”他將高五娘以低價承包打製船用鉸鏈來換取保護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憑心而論,這女子的見識才智不亞於世間男兒,若非生了女子之軀,又怎麽會落到這般境地?再說如果旁人只是謀奪她的家財,還能給她一個歸宿也還罷了。但正如她所說的,那些打她主意的人為了侵吞家財,十有八九在納她為妾之後便會害了她的性命,這叫我如何能坐視不理?”

  “那就是出於憐憫之心了?沒有別的呢?”王府尹問道:“若是這樣,老夫倒是有點看錯你了!”

  “府尹為何這麽說?”狄仁傑問道。

  “人若無憐憫之心,那便與禽獸無異,但人若是隻憑一顆好心行事,沒有權謀計量,那在這世上也長久不了!老夫本以為懷英你是一個當世奇男子,所以才時常提點你一二的!”

  狄仁傑聽到這裡,心知這是老上司在考較自己,他稍加思忖後說:“在下除了覺得這高五娘有些可惜之外,還覺得她對於未來建造漕船之事頗有助力!”

  “哦?因為那高五娘願意虧本賣鉸鏈給你?”王府尹笑道。

  “在下倒不是在意這個,說到底,商賈素來求利,虧本的事情可以做一時,做不了一世。屬下督造漕船以來,最頭疼的事情就是哪怕有錢,也沒法穩定的買到想要的工料。就拿送去長安的那兩條漕船來說吧,所用的工料是從建造足夠十余條船工料中挑選出來的。這樣造一兩條沒問題,可轉運司要用的可是幾十幾百條船,這麽多船光是修補所需的工料就太多了,而那高五娘送來的鉸鏈,件件都質地精良,說明她家的工坊中有獨得之秘,像這樣的工坊,可不是什麽地方都找得到的!”

  “嗯!懷英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王府尹笑道:“這就對了,人要有好心,但做官不能隻憑一顆好心!那這件事情你打算接下來怎麽做?”

  “屬下打算用原價購買高五娘的鉸鏈,讓她能從我這裡賺到足夠的錢,還有她在洛陽城裡買下的幾處宅院也讓她拿下來,這樣工坊用地的問題也就了結了,這樣她才有能力把我手上的造船鐵件的訂單都接過去。說實話,長安那邊大將軍在漕船的事情上催的非常緊,伊刺史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覺,頭髮都白了不少!”

  “這倒不能怪王大將軍!”王府尹喝了口酒:“他肩膀上擔子也很重,朝廷已經給裴行儉加了單於道行軍總管,對突厥叛軍用兵應該就是春後的事情了,大軍一動,那就是日費千金,沒有關東的錢糧,隴右那邊飯都吃不上了,何談打仗!”

  “總算是要對那些反覆無常的賊人動手了!”狄仁傑恨聲道:“若非他們,又怎麽會有大非川之敗,河湟之地又怎麽會落入蕃賊之手?”

  “懷英,老夫之所以當初勸你去為大將軍效力,一個是為了你個人的前途,還有一個就是大將軍是個做事的人!”王府尹歎了口氣:“關於他的傳言,老夫也聽過不少,有好的,也有壞的,但他肯定不是那種身居高位,庸庸碌碌混日子的人,眼下的大唐,風雨飄搖,可不是那種能夠讓守成之輩安寢的太平盛世呀!”

  “是呀!”狄仁傑長歎了一聲,深深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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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公元672年春、長安政事堂,午餐時分。

  “大將軍!”裴居道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遞給王文佐:“這幾個你看一下,覺得哪個合適,就稟告聖上!”

  王文佐接過紙條,發現上面寫著幾個小字:“嘉禾、神龍、延和,這些是?”

  “自然是年號!”裴居道的露出一絲苦笑:“難道大將軍忘記了?現在大唐的年號還是鹹亨三年呢!”

  “該死,我還真是差點忘了!”王文佐一拍大腿,原來他去年發動軍事政變,攻入大明宮中迫使李治退位,擁立太子李弘登基,但可能是太過忙亂,居然就一直未曾改易年號。於是乎太極宮中寶座上換了人,年號卻沒有變,如果說公元671年還可以說反正在一年以內就用著舊年號,勉強還說得過去的話,那鹹亨二年都過完了,還不改年號,那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改易更新,改年號卻拖了幾個月,估計後世史書上會說是你我作大臣的失職呀!”

  “幸好現在還是春天,還來得及!”王文佐笑了笑,細看紙條上的年號,裴居道看王文佐看的認真:“若是大將軍有想好的,說一個也行!”

  “那就算了!”王文佐趕忙搖頭,他也知道歷朝歷代年號往往都是取自《尚書》、《禮記》等經典之中,文辭雋永,用意深遠,自己若是隨口編一個,被裴居道否定了還好,要是真的用上了那可就遺臭萬年了。他認真看了看那幾個年號,諸侯道:“還是用嘉禾吧!農為國家之本,用這個年號也吉利些!”

  “大將軍再挑一個吧!這樣一起送到聖上那兒比較好!”

  “那就延和吧!聽起來挺吉慶的!”王文佐明白裴居道的意思,像年號這種事情肯定最後是天子定奪,如果隻送一個過去,那豈不是越俎代庖,篡奪了天子之權?

  “老夫也覺得延和好,大將軍倒是與老夫所見略同呀!”裴居道笑道。

  “不敢!”王文佐打了個哈哈,他從長桌旁的碟子上拿起一枚雞蛋,隨手敲碎蛋殼,相比起裴居道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自己對白煮蛋興趣更大:“王某是個武夫,哪裡有那麽多學問,就是隨便選的!”

  “大將軍說的哪裡話!”裴居道撚撚流泄至胸的花白胡須:“既然要更改年號,那接下來自然是要大赦天下,除舊布新,樹立一番新朝氣象!”

  “嗯,嗯!”王文佐下意識的哼了兩聲,食物的香氣已經將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牽引走了,他雖然對改年號就大赦天下的做法頗為嗤之以鼻,但也不至於向千百年來的政治慣例發起挑戰。作為一個實乾家,他可沒有興趣把精力消耗在這些舊例上。
    “這麽說來大將軍是讚同老夫的看法了?”裴居道笑道。

  “讚同什麽?”王文佐不解的問道。

  “除舊布新,樹立一番新朝氣象!”裴居道看著王文佐,眨了眨眼睛。

  王文佐意識到自己可能漏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雞蛋:“侍中說的除舊布新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淘汰舊人,換一批得力的新人了!”裴居道笑道:“像六部、中書、門下二省都有許多是前朝留下的舊人,他們做起事情來很多時候都已經改不了了,還是從州縣選拔一批俊才替代他們,才能如指臂使!當然,這些人選肯定不是老夫一人定,到時候肯定也要請大將軍舉薦一批人才的!”

  “這老兒還真是胃口大!”王文佐腹誹道,裴居道方才那番話態度很明顯,就是乘著改易年號的機會,對朝堂上來一次大清洗,把那些用不好,看不順眼的舊人們都去掉,換上自己看中的人才。為了爭取王文佐的支持,他也讓出一部分名額來給王文佐,但世代公卿的他肯定比王文佐對大唐的官場更熟悉,夾袋裡可用的人才也更多,大清洗之後他能分到的蛋糕也更多。

  “大將軍,你覺得如何?”裴居道問道。

  “除舊布新自然是好事,不過該用誰,該不用誰此乃天子的權柄,非我們人臣所能置喙!”

  裴居道沒有說話,他費力的看著王文佐,似乎想要確定對方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幾分鍾後他似乎終於理解了王文佐的意思,面上立刻失去了原有的生氣,就好像個蠟面具,臉還是那種臉,人卻不是那個人了。

  “大將軍說的是!”然後他站起身,慢吞吞的向長案的另一端走去,拿起一枚雞蛋,剝了起來。

  在政事堂廊下的另一端,劉培吉正和平日裡一樣,和胡右丞站在廊柱旁,小心的窺視著裴居道和王文佐的交談。

  “看樣子這老兒又在大將軍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劉培吉看到裴居道走開了,幸災樂禍的笑道:“活該!”

  “幹嘛,當初的事情你還記著呀!”胡右丞一邊喝著飲子,一邊笑道:“都過去多久了,你這人呀,真是的,裴侍中估計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你了!”

  “那老東西,神氣不了幾天了!”劉培吉冷哼了一聲:“你知道嗎?前些日子陛下出城時路過楊思儉府上時,進去坐了快一時辰!”

  “去楊思儉府上?”胡右丞愣住了:“這和裴侍中有什麽關系?楊思儉的女兒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懂什麽,這叫余情未了!”劉培吉道:“要不然陛下會待那麽久?錯了,否則陛下楊府的門都不會進!”

  “好,好,就算如你說的那樣,陛下對楊思儉的女兒余情未了,可人都死了,又不能起死回生,這至多讓裴皇后有些不痛快,還能傷到裴侍中分毫?”

  “你這就不懂了吧?”劉培吉得意的笑道:“楊思儉的女兒是死了,可他府中還有個侄女,據說與他的女兒容貌頗為相似,而且更年輕,更漂亮!”

  “啊?還有這等事?”胡右丞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了:“楊思儉厲害呀,居然還有這一招後手,厲害,厲害!對了,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自從那次陛下去了楊府,後來又過了幾天聖駕又經過楊府,陛下入府喝了幾口茶,此後每個一段時間,陛下就會去楊府一次,你說裴老兒是不是神氣不了幾天了?”

  “這倒是,陛下本是個念舊情的!當初他對楊思儉的那個女兒就很是喜愛,若非後來出了那樁事情,這侍中原本應該是楊思儉的,現在看來,說不定這侍中的位置還是他的!”

  “侍中算什麽!”劉培吉冷笑了一聲:“你別忘了,到現在為止,皇后的肚皮可是一點動靜還沒有。要是楊思儉的那個侄女肚皮爭點氣,嘿嘿嘿!那可就有的是裴老兒頭疼得了!”

  “這倒是,母以子貴嘛!”胡右丞笑道:“本以為是裴侍中贏了,現在看來還沒定!”說到這裡,他看了看左右,笑道:“劉侍郎,我前幾日路過渭口廣通倉,看到河面上有幾條水輪船,那應該就是裝運漕糧的船吧?”

  “嗯,怎麽了?”

  “我當時看那漕船奔走如飛,也虧得大將軍妙思,這等快船,想必渭口那邊存了不少糧食吧?”胡右丞問道。

  劉培吉看了胡右丞一眼,突然笑了起來:“怎麽?你今年倉裡的糧食屯多了?”

  劉培吉這個問題問的頗有意味,當時富貴人家普遍都在秋天收糧,春天出售糧食,博取其間的差價,尤其是關中地區人口稠密,糧食不足,外運的漕糧限於運輸條件數量很有限,這個生意更是有利可圖,甚至借了錢去收糧,然後春天出售都有得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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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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