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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623章 圍獵計劃
  “原來還有這等事,受教了!”李波點了點頭:“你我是老相識,我就不繞圈子了,這周興與我主上為難,所以便希望在他身邊安插一個眼線,能夠盯著這廝的動靜,這件事你最合適!”說到這裡,李波解開腰間的錢袋,丟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前面說的是公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七哥你拿這些錢,早些和五娘把婚事辦了,早晚也有個人知冷知暖!”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陳七看了看桌上鼓囊囊的錢袋,咽了口唾沫,口中卻推卻道。

  “七哥你就別推辭了,這點錢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上次朝廷征發城中惡少年,贅婿、罪犯去安西隴右從軍,我的朋友熟人大半都被簽走了,你和五娘是我認得的少數幾個熟人了!”李波笑了笑:“再說這件事情若是辦好了,上頭自然會給你安排個好差事,這點錢也算不得什麽!”

  “那,那就多謝了!”陳七伸手拿過錢袋系在腰間,笑道:“周興的事情你放心,我眼下在典獄手下當差,每日都要去衙門,只要留意,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好!”李波笑著舉起酒杯:“那就祝七哥你諸事和諧,希望早一日喝到你和五娘的喜酒!”

  陳七離開之後,李波又喝了兩杯水酒,慢慢將盤子裡的食物吃完,才離開方相肆,他可不希望被人發現自己和陳七之間的關系。回到王宅,他將與陳七聯絡的事情向伊吉連博德稟告道:“這陳七平日裡就經常去那方相肆,屬下便讓他有了消息便告訴安五娘,待屬下去那兒時再取走,免得引人懷疑!”

  “嗯,你能想到這麽多甚好!”伊吉連博德笑道:“這裡是長安,人多眼雜,若是一個不好,落人手柄,便會惹來彌天大禍,可千萬馬虎不得!”

  “是呀!”李波歎了口氣:“若不是在長安,找個機會一箭射殺了這廝便萬事大吉,哪裡要這麽麻煩!”

  “哪裡有這麽簡單!”伊吉連博德笑道:“周興他這也是受命於人,殺了他對方換一人便是,又有什麽用?”

  “那我們該怎麽辦?”

  “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靜待佳音便是了!”伊吉連博德笑道:“說到底,主上已經察覺到了周興這人,就已經佔了先手,便如同兩軍交戰,一方先知敵方斥候所在,豈有不勝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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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

  “王領軍,請稍等一下!”

  聲音從背後傳來,王文佐停住腳步,回過頭,說話的是一個長須男人,他認得是任東台侍郎(後改稱黃門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太子左庶子張文瓘,趕忙躬身行禮:“文佐拜見張相!”

  “王領軍不必多禮!”張文瓘伸手虛托了一下,笑道:“我聽說你打算過幾日和太子在城外田獵?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王文佐倒是坦率的很,再說這等事也不可能隱瞞:“怎麽了?張相您有何指點!”

  “指點不敢!”張文瓘笑了笑:“不過王領軍你應該是剛來長安不久吧!此地與邊地不同,乃是天子足下,行事須得穩重,不可孟浪!”

  “哦?”王文佐笑道:“王某確實剛回長安不久,行事不妥之處還請張相多多指點!”

  “指點不敢!”張文瓘變得嚴肅起來:“太子乃是一國儲君,率領東宮之兵田獵,不忘武事,這原本也是應有之義。但這田獵也是有規矩的,每年秋收之後,草木枯燥,鳥獸已經繁育產子,引部眾而獵殺,不但可以習練武事,還能驅害獸護田實,是一舉兩得的善舉。而眼下卻是夏季,田野正是農夫耕種之時,鳥獸也正在產子,車駕一動,人馬踐踏,牲畜啃食,百姓嗟怨,豈不有傷太子聖德?”

  “張相所言甚是!不過田獵的所在乃是在禦苑之內,並無百姓田產;而且也不會勞師動眾,太子會輕車簡從,身邊不過千人,不過是為了借著這個機會,檢校一下東宮之兵的射藝武事罷了!”

  “那就更不應該了?”張文瓘急道:“眼下長安正是太平無事,何須東宮檢閱麾下兵士射藝?王領軍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長安城中的流言嗎?”

  “長安城中流言?”王文佐皺了皺眉毛:“什麽流言?”

  “在我面前王領軍你就莫要裝糊塗了!”張文瓘頓足道:“外間傳言說天子聖體不豫,有小人挑撥太子和皇后之間的關系,使得母子離心,並且乘機習練兵士,欲為不忍言之事!這等事你沒聽說?”

  “呵呵呵!”王文佐聽罷笑了起來:“這等話張相您也信?”

  “哎,我若是信就不來找你了!”張文瓘歎道:“但是人言可畏呀!王領軍你也是聰明人,又何苦行此嫌疑之事呢?”

  “張相!”王文佐笑道:“你方才說長安正太平無事,王某不敢苟同。您應該也知道當初為何王某從長安回來的吧?堂堂大唐,幾千河北叛兵在關中生事,就得靠幾百回紇人才能平亂,這成何體統?我回到長安後,二位聖上便令我整飭府兵事宜,又令我統領東宮之兵。借著田獵的機會,檢閱士卒,這是下官的本分,若是因為幾句人言,就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這並非王某所為!”

  張文瓘聽了王文佐這番話,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正如王文佐所說的,去年那次兵變捅破了大唐府兵的畫皮,聚集著天下兵府一半的關中地區,遇到幾千河北兵叛變,竟然就搞得唐軍狼狽不堪,最後需要來朝貢的回紇王子帶著親隨衝陣才解決戰鬥。像張文瓘這種有識之士當然知道這意味什麽,帝國就是建立在最強大的武力之上的,如果武力不行了,那其他的東西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完蛋就是時間的問題,所以整飭府兵,重建武力就是帝國眼下最要緊的事情。

  “王領軍所言確實是正理!”張文瓘默然半響,歎了口氣道:“但這世上有正理,還有權變。整飭府兵當然是要緊事,但也要看看時境。自古以來天家內事,我們做臣子的摻和進去,多半都沒有好結果的,疏不間親呀!”

  “笑話,貞觀名臣裡還真沒幾個沒參加玄武門之變的,他們下場如何?”王文佐腹誹道,但他當然不會蠢到說出這等話來,笑道:“張相金玉良言,王某記住了。此番心意,他日王某必有回報!末將還有公務在身,告辭了!”說罷他向張文瓘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了。

  看著王文佐的背影,張文瓘長歎了一聲,面上滿是頹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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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的確很熱,王文佐的生絲外袍貼緊前胸。空氣鬱窒而潮濕,像條濕羊毛毯般覆蓋整個長安城。窮人紛紛逃離他們悶熱窒息的住所,想在水邊搶個位子歇息,只有那裡才有些許微風,結果河邊被擠得壅塞不堪。東宮裡也是一樣,雄壯華麗的房屋裡空氣似乎凝固了,王文佐覺得自己就像被黏在凝固樹脂裡的蚊蠅,痛苦不堪。

  “我總算明白陛下要在龍首原修建大明宮了,那兒至少地勢高一點,風大,宮城裡的夏天真不是人過的!”王文佐一邊脫掉已經濕透了的外衣,一邊抱怨道。

  “那圍獵的事情還依照原先計劃嗎?”伊吉連博德問道:“這天氣穿著盔甲行軍打獵可是會要人命!”

  “當然!”王文佐冷笑了一聲:“行軍打仗還分季節?”

  “好吧!”伊吉連博德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考慮一下太子殿下,聽說他的身體可不是太好!”

  王文佐陷入了沉默,確實如伊吉連博德所說的,這位太子殿下幼年時就體弱多病,雖然現在看上去還不錯了,但底子一般,如果因為圍獵病倒了,那自己可就全完了,皇后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你的意思是?”

  “要麽太子殿下別去,要麽就多做點準備!”

  “那就在車馬上多做點準備吧!多準備點冰塊,放在馬車的夾層,外面再做一個夾層,裡面放滿刨花蘆葦,這樣就能確保馬車裡面不熱,還有大夫,飲水藥物什麽的!”王文佐道:“不去不可能,說到底沒有太子,我根本指揮不動東宮之兵!”

  “嗯!”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主上,既然東宮之兵緩急之間指揮不動,那為何不從外間調一些兵士來,補入東宮兵中!”

  “不行!”王文佐搖了搖頭:“你不明白,這裡是長安,太多雙眼睛盯著我了,如果我稍有動作,立刻就會被人揪住不放,到時候就算太子殿下也保不住我!現在的狀況已經很好了,東宮之兵雖然不會唯我之命是從,但若是為了太子登基,就不用擔心他們不賣氣力!”

  “這倒是!”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不過若是這樣的話,主上您身邊可用的也只有那五百人了!”

  “長安城裡用得好的話,五百人也足夠了!用得不好,再多也沒用!”王文佐擺了擺手:“現在最要緊的是先確保太子盡快成親,裴居道是河東裴氏東眷,家世顯赫。有了他的支持,朝中大臣又多了一個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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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

  “雉奴,你今日覺得好些了嗎?”武氏一邊將李治從榻上扶起,一邊小心問道。

  “已經好多了!”李治在妻子的幫助下,從榻上坐起身來,歎道:“就是還有些頭暈,眼睛也還發花!什麽事情都辦不成了!”

  “躺了這麽久,自然會頭暈眼花,起來在花園裡走幾步,自然就會好多了!”武氏笑道:“臣妾記得您是貞觀二年生人,今年還沒滿五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豈可這麽頹唐?”

  “也就是你還記得我的年紀!”李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歎道:“若是沒有這身病,我這年紀的確正是春秋鼎盛,可惜天不假人呀!乾脆等弘兒成婚,就讓他登基為帝,寡人就退位當太上皇,我們夫妻去驪山宮中靜養,阿武你看如何?”

  武氏聽到丈夫這麽說,心中暗恨,口中卻道:“這倒也好,這長安城冬天冷夏天熱,妾身早就有些受不了了,雉奴你想去驪山宮,我自然陪你。不過眼下還早了些,弘兒還沒有兒子,等他有了兒子,國家根本穩固了,你再退位不遲!”

  “你說的也是!”李治點了點頭:“天子膝下無子,國家就沒有根本,那就只有在長安苦熬幾年了!”

  “自家兒子,又有什麽辛苦的!”武氏笑著淬了口:“對了,昨日兵部有一件事情稟告,說過幾日弘兒要去禦苑圍獵!”

  “圍獵?”李治皺起了眉頭:“這麽熱的天氣?季節不對呀!”

  “是呀!”武氏道:“妾身也這麽問了,兵部說是為了檢校兵士射藝,應該是王文佐的主意!”

  “王文佐的主意?”李治陷入了沉吟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道:“我們叫他回長安整飭府兵事,看來他倒是沒有忘記!”

  “是呀,他這人別的不說,辦起差使來倒是盡忠職守的很!”武皇后笑道:“這麽熱的天氣也不放過,算的上是不辭辛苦了!”

  李治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道:“這樣吧,讓隨行文士手詔一書,讚賞其忠勤,再賞他本人絹五十匹,參與圍獵士卒每人絹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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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

  “臣謝陛下隆恩!”王文佐跪伏在地,磕了三個頭,才起身接過宣旨內宦的詔書。

  “王將軍辦事勤謹,二位陛下都很高興!”內宦笑道:“時常在宮裡提到您,奴婢也曾經聽到!”

  “這都不過是臣子的本分!”王文佐道:“屋內熱的很,院子裡還有點風,不如我們去院子裡說話!”

  “好,好!”那內宦也早就一頭的汗了,他聽到王文佐的話,如蒙大赦。兩人到了院子裡,在樹蔭下的石凳坐下,旁邊人送上茶水,內宦喝了一口,歎道:“不知道怎麽了,今年夏天比往年可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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